李星沅聞言，臉上的表情一陣陰晴不定。
但他也知道這事情拖延不得，當即開口說道。
“快，立即派人去給向提督傳令，命親自領兵馳援大黃江口，增援烏蘭泰，擋住長毛的攻勢。”
“不得讓賊兵逞兇！”
“再去給花良方向的周巡撫傳令，讓他立即率軍南下越過平嶺，向大黃江口進兵。”
吩咐完這些，李星沅轉頭看向那名前來傳信的信使，開口說道。
“你立即回去告訴烏蘭泰，本官已經調派援兵增援大黃江口的戰事，讓他務必在大黃江口堅持到向榮和周天爵所部援兵抵達，然后合圍拜上帝教賊兵。”
“若有差池，本官要他的腦袋！”
信使聞言，當即內心便是一凜，打千兒道。
“小人明白！”
……
轟隆隆！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炮擊聲響徹大黃江口。
幾門爺爺輩的紅夷大炮被擺在清軍陣前，瞄準太平軍的方向開火，肆意噴吐著硝煙。
隨著炮聲響徹，濃密的硝煙彌漫整個大黃江畔。
雖然綠營兵不被清廷允許裝備大口徑火炮，但烏蘭泰這次馳援廣西戰事的，帶來的卻并不只是廣東綠營。
還有一部分廣州八旗！
現在的八旗早已經不是二百年前驍勇善戰，滿萬不可敵的八旗大兵了，在富貴窩里吃喝嫖賭養廢了的他們上了戰場就是拖累。
但烏蘭泰在從廣州出發時，還是帶了一支八旗兵。
原因無他，帶上八旗兵隨軍，就相當于有了一張可以讓紅夷大炮隨軍的許可證。
而火炮在戰場上所能發揮出來的作用，自是不必多提。
而代價無非也就是多帶幾張吃飯的嘴而已。
只要不讓八旗兵上戰場，那八旗兵就算是再怎么拉胯，也是拖累不了大軍的，難道不是嗎？
這么點事情烏蘭泰還是能拎得清的。
隆隆炮擊聲中，戰場上空炮彈肆意飛舞，發出一陣嗚嗚的破空聲。
幾發炮彈落地，在地上砸起一團團沙土，然后繼續彈跳著翻滾向前。
但或許是裝藥量不足，也有可能是清軍的火藥質量有缺，幾發炮彈都是翻滾到一半，便動能耗盡，停在了半途。
見此一幕，太平軍這邊先是面面相覷。
旋即便是忍不住發出一陣歡呼。
“天父保佑，刀槍不入！”
“天父保佑，刀槍不入了！”
“……”
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將清軍炮彈的落空歸功于天父。
只是瞬間，太平軍這邊便是士氣大振。
這就是太平軍以宗教起家的好處！
就連李奕也是忍不住面露喜色，但他還是開口指揮道。
“所有人都有，調整陣型，以三排橫陣向前推進！”
李奕之所以要如此安排，就是為了將清軍炮擊的威脅給降到最低。
這年頭清軍，或者說是全世界的軍隊所裝備的火炮，大部分用的都是實心炮彈，靠炮彈出膛后所攜帶的動能殺敵。
一但炮彈命中敵人的陣列，便能貫穿整個豎列，對敵軍造成大量殺傷。
正因為如此，步兵陣列越密集，炮彈的殺傷效果越突出。
反之亦然！
這也是為什么李奕要讓自己的部隊以三排橫陣向前推進的原因。
三排橫陣即便是被炮彈擊中，最多也就死傷同一列的三人，這個傷亡還可以接受。
可如果你使用動輒數十排的大厚方陣，一炮過來被貫穿陣列，會死多少人可就真的是誰也不知道了。
再精銳的部隊，都經不起這么損耗。
所以，在火炮得以大規模應用到戰場上之后，各國都開始使用單薄的三排，甚至更少的兩排橫陣為主戰陣列，不是沒有原因的。
至于說只有三排橫陣，陣列較為單薄的問題怎么解決？
其實也很簡單，三排后面再三排，三排后面又三排就是了。
陣列與陣列之間的間隔可以按照需求調整。
陣列與陣列之間間隔越大，敵軍的火炮的威脅就越小，間隔越小，進攻能力和防守能力便越兇猛。
總的來說，算是有舍有得吧！
隨著李奕所部變陣，戰場上的敵我雙方都注意到了這一幕。
烏蘭泰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表情有些不解的詢問道。
“右翼的那支長毛賊，我看他們的陣列怎的有些像是西夷的戰法？”
十年前鴉片戰爭爆發時，烏蘭泰人也在廣州。
他是親眼見識過英國人的打法的！
如今，只是一晃眼，他便察覺到李奕所部的陣列和英國人相似。
嗯，主要是烏蘭泰當年被英國人給打出PTSD了，看到眼前這和英夷相似的戰法他不免有些應激。
烏蘭泰身邊的肇慶總兵王繼業見此，開口說道。
“都統多慮了，應當只是相似罷了。”
“西夷至多只是在沿海活動，怎么可能跑到廣西內陸來呢？”
烏蘭泰聞言，臉色這才稍有好轉。
旋即轉頭怒喝道。
“他娘的，讓那些操炮的孫賊給老子好好打。”
“誰要是再敢偷奸耍滑，少裝藥，老子砍了他的腦袋當夜壺！”
剛剛己方打出去的炮彈飛到一半就飛不動了，原因為何，烏蘭泰自然心中有數。
無非就是底下人怕火炮炸膛，減少了裝藥量而已。
他是個富貴將軍沒錯，但富貴將軍不一定就都是草包。
真要說起富貴將軍來，其實霍去病也算，我的皇帝姨夫，大將軍舅舅了解一下？
但你能說霍去病是草包嗎？
而烏蘭泰雖然遠比不上霍去病，但好歹也是在軍中摸爬滾打過的。
像是這種幾乎擺在明面上的東西，忽悠不了他。
烏蘭泰的命令下達，清軍的炮手們一個個都忍不住苦著臉，心中滿是無奈。
他們倒也想滿裝藥開炮轟他娘！
但問題是，這次被他們隨軍帶來的這幾門火炮，大多都是爺爺輩的東西。
甚至有一門是崇禎年間的老物件，年頭比大清的國祚都長。
這幾門火炮雖然因為平日里保養得當，所以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的。
但你外表再光鮮，也改變不了這是個內里早不知道爛成什么樣子的老物件的現實啊。
真要是滿裝藥，一開火指定炸膛好嗎？
但烏蘭泰的軍令既然已經下達，便沒有他們這些底層炮兵置喙的余地。
他們如果不想被督戰隊給砍了，便只能是遵照軍令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