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棲霞山可控核聚變工程基地中。
距離破曉裝置打破世界記錄完成四十五分鐘高密度等離子體運行實驗時間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
相關的檢查和數據分析工作已經完成,現在工程師與研究員們正在按部就班的對破曉聚變裝置的水冷偏濾器、外部高溫超導線圈、等離子體湍流數控模型進行優化。
這些工作按照規劃來預計需要一個半月左右的時間。
這段時間,徐川倒沒有繼續呆在園區中。
這些相對簡單的工作,交給其他人就夠了,至于他,還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去解決。
比如,利用數學來解決托卡馬克裝置氘氚運行中會產生的磁面撕裂、等離子體磁孤島、扭曲摸等問題。
如果說前面的改造工作還能找出來一些替代他的人員,那么后面這項工作的可替代性幾乎沒有。
至少在國內是找不到的。
國內的數學家雖然有不少,但在流體力學、湍流等方面,還真找不出什么有名的數學家。
這一點其實從CFD這一領域就可以看出來。
目前國內的CFD軟件,可以說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全都是依賴的進口。
A、ANSYSCFX、STARsol、XFLOW這些占據百分之九十以上市場的CFD,全都是國外的。
工業軟件方面的依賴,實在是太嚴重了。
如果那些廠商直接將CFD軟件掐死,國內的從事這行業的廠商恐怕得癱瘓大半。
但對于這個,徐川也沒什么辦法。
盡管他可以說是流體力學領域的大牛,在這一數學領域甚至可以說能排在世界前五或前三,但也做不到改變。
因為這是一套已經形成體系,且短時間內很難改變的領域。
至少目前來說是的。
另一邊,米國。
能源部的某間會議室中,新任部長丹·布魯耶特正一臉頭疼的看著手中的調查報告。
最近可控核聚變領域近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他這個能源部的負責人都有些迷茫,看不懂局勢了。
首先是華國的破曉聚變裝置實現了四十五分鐘的運行,如同黑夜中的流星一般,璀璨而又耀眼。
隨后日耳曼那邊的先進彷星器螺旋石7X取得半個小時的運行成果也隨著媒體的報道流傳開來,雖然不如華國的破曉,但同樣再度在這一領域掀起了一波浪潮。
華國和歐洲先后在可控核聚變領域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反倒是原本一直領先的他們,此刻已經落后了無數。
只是讓丹·布魯耶特迷茫的是,原本大家都還在秒級運行時間領域玩泥巴,怎么就突然進軍了半個小時、甚至是接近一個小時的運行時間了?
說好的可控核聚變永遠五十年呢?
照這個架勢下去,下一個二十年怕不是真能實現了。
正好這時,辦公室的大門推開了,助理匆匆走了進來,遞給了他一份調查文件,同時開口匯報道:
“這是最新的調查報告,按照CIA那邊的調查,普朗克等離子體研究所那邊之所以做到了三十分鐘的運行時間,在于他們更換了螺旋石7X的外場線圈,替換了超導材料,極大的提升了約束磁場的強度。”
“而他們替換的高溫超導材料,來源于那位徐教授名下的川海材料研究所”
翻閱著手中的資料,聽著助理的匯報,丹·布魯耶特忍不住又有些頭疼了起來。
最近他聽這個名字耳朵都快聽起繭了,到處都避不開!
翻完手中的調查報告,丹·布魯耶特有些頭大的捏了捏鼻梁。
從這份報告來看,普朗克等離子體實驗室出售的ASDEX裝置并不是關鍵,關鍵在于那份高溫超導材料,以及可能存在的等離子體湍流數學控制模型。
而這一切的關鍵,都在于那位徐教授。
高溫超導材料是他研發,等離子體湍流控制模型也是他做出來的
Fuck,這樣的人才為什么當初沒強行留在米國?
捏著鼻梁,布魯耶特思索著解決辦法。
這時,辦公桌對面的助理開口道:“頭兒,關于這件事,我倒是有點想法。”
聞言,布魯耶特抬頭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問道:“什么想法?”
相對比他來說,這位助理在能源部這邊已經呆了很長的時間了,他的意見或許可以參考一下。
至少他現在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解決辦法,除非能從那位徐教授手中拿到技術或材料,否則他們想要追上去和反超,難度很大。
助理麥克亞當開口道:“利用ITER對華國進行施壓,讓他們公開高溫超導材料技術和控制模型。”
“從我們的調查來看,華國和歐洲能做到四十五分鐘與三十分鐘的運行時間,主要因素基本就在這里了。”
“而華國是ITER的成員國,按照當初的約定,成員國在圍繞國際熱核實驗聚變堆項目相關技術、如裝置運行方案、磁約束理論和建模、等離子體整體性能和控制、材料物理和技術等方面研究時,需向ITER進行共享和提供。”
“而現在,很顯然華國并沒有這么做,他們的高溫超導材料和控制模型都沒有向ITER提供。他們利用ITER的共享約定從ITER中汲取技術壯大自己,卻并不共享自己的研究,這顯然是違反約定的。”
頓了頓,麥克亞當接著道:“另外,我們也可以通過壟斷法調查那位徐教授。”
“按照我們的調查來看,他研發的高溫超導材料很顯然已經壟斷了全球的市場,現在市面上就這一家高溫超導材料供應商,或許我們可以通過壟斷法來迫使對方放開對高溫超導材料的授權。”
聽著助理的話,丹·布魯耶特的食指輕輕的在原木辦公桌上敲了敲。
ITER的技術共享約定他很清楚。事實上,這對于參加ITER的成員國來說就是張廢紙。
無論是米國也好,還是歐洲也好,亦或者他們的老對手沙俄也罷,大家從來都不會真正的將手里的核心技術提供給ITER。
也正是因為這樣,ITER的發展和進度才如此緩慢。
否則集結了一半以上人類的大型國際合作組織,怎么可能研究了幾十年,至今連反應堆都沒有完成建造?
不過如今這張廢紙,似乎的確可能成為一個理由。
當然,如果僅憑米國,想要迫使對方交出技術難度恐怕有點大。
不過沒關系,相信在這個立場上,無論是歐盟,還是ITER的其他國家,都會站在他們這邊的。
思索了一下,布魯耶特抬起頭,看向助理,道:“聯系一下的ITER其他成員國的盟友,下一次會議,我們將針對性的提出這個問題,相信他們應該也感興趣。”
“另外,更多的收集一些華國從ITER計劃中獲取到的技術,無論是公開的,還是交易到的,都收集起來,這些都是證據。”
另一邊,華國京城。
長安街北側的建筑中,常年居住在這里的老人波瀾不驚的眼眸看著辦公室中翻閱著信件的秦安國。
尊敬的.....
您好,在過去的幾個月時間中,棲霞山可控核聚變工程迎來了巨大的發展,從工業園區的完工到破曉聚變裝置的驗收運行、再到四十五分鐘的高密度等離子體運行,我們創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跡與成果。
回顧了整個核聚變研究的進程,在此時此刻,我們在可控核聚變研究方面所取得的領先,已經站在了世界巔峰,相信我們距離真正應用可控核聚變這項技術已經不再遙遠,至少,我們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當然,我也相信這些工作您已經知曉。
至于可控核聚變技術的潛力,相信不用我過多的介紹您也能明白。它有許多重要的意義,對人類文明的發展和未來有著深遠的影響。
那些長遠的影響相信您比我更加清楚,而當從經濟方面來說,核聚變是比核裂變更加便宜的能源。
理論上來說,一座百萬千瓦的核聚變電站,每年耗氘量只需三百千克;而一座百萬千瓦裂變式核電站,需要三十五噸左右核燃料。
制取一千克濃縮鈾的費用是接近十萬元,而制取一千克氘的費用只有兩千元。
因此,單從經濟方面來說,可控核聚變發電就具有極大的優勢。
而按照規劃,在完成四十五分鐘的高密度等離子體運行后,破曉聚變裝置的下一步任務將是真正的啟用氘氚原料來進行點火運行實驗。
它將是推開可控核聚變這扇大門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
翻閱著手中的信件,秦安國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還真是他的風格。
整封信,其實上一次他搞《核能β輻射能聚集轉換電能項目》時寫的信一樣,完全可以濃縮成一句話!
“我,徐川,打錢!”
上一次他寫信到這里來是為了要錢要科研資金,這一次也一樣,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當然,事實上他在來這里之前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作為科學技術部的負責人,在破曉聚變裝置做出四十五分鐘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不停的召開相關的會議了。
包括最頂層的會議,他都參加過兩三次。
對于華國這個能源大國來說,尋求一種可以代替煤炭和石油的全新能源是必須的。
核能是一條很好的路線,無論是核裂變還是核聚變,都是可以選擇的。
尤其是前者,在徐川解決了核廢料的難題后,核裂變發電就已經成為了真正的清潔能源,大規模的建造核裂變發電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華國的能源需求。
但核裂變發電的缺陷很大,首先是建造核裂變發電站的投資相當巨大,建造一個100萬千瓦的核電廠,投資需要差不多兩百億。
如果要依靠核裂變發電來實現能源自給自足,可以說要投入的資金是相當大的。
至少短時間內做不到。
而且核裂變發電也不是說沒有危險的,雖然那位徐院士解決了核廢料難以處理的難題,但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和福島核電站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
大規模的鋪設核電站,安全等方面同樣是一個巨大的壓力。
所以投資研發核聚變技術,是必須的。
而那位徐院士可能也在擔心這方面的問題,擔心既然核廢料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國家對于核聚變的需求可能就不是那么急迫了,還特意在信件中將核聚變與核裂變放在一起對比了。
老實說,可控核聚變是必須要搞的,特別是在如今取的領先優勢的情況下,華國沒道理不繼續保持領先。
但不得不說的是,搞這玩意真的是一個無底黑洞啊。
一封信,整整兩百億的資金,而且還只是第二階段的投資,后續還有幾個階段,誰也不知道。
而且按照那位徐院士用錢的方式,老實說這兩百億能不能撐過一年,在秦安國看來都很值得懷疑。
畢竟從棲霞山可控核聚變工程立項到現在,時間也只不過是一年多還不到一年半,而這一年半,第一批的160億資金就已經見底了。
這還是還有不少的項目,如ASDEX裝置的購買,高溫超導材料的購買這些都是分期付款或者干脆沒付的情況下。
如果要全部付齊,恐怕兩百億的資金直接就沒了。
當然,收獲也是巨大的,四十五分鐘的高密度等離子體運行,直接將原本大家還在秒級的記錄直接推進了一個數量級。
原本他們還在和歐洲、米國那些西方國家拉扯,現在直接就碾壓了。
不得不說,這的確很爽!
雖然前些天日耳曼那邊同樣也做出了半個小時的彷星器運行,但實際上,內行人都知道這和破曉聚變裝置的四十五分鐘相差極大。
不僅僅是時間,還有聚變溫度。
破曉聚變裝置的運行溫度可是1.2億攝氏度,而螺旋石7X的運行溫度僅僅只有不到三千萬攝氏度,甚至可以說得上只是一個零頭。
但話又說回來,這錢花的速度,是真的讓人心疼啊。
華國經濟體量的確龐大,但花錢的地方也多啊。
一年至少兩百億保底級別的投資,還是單一的一個項目,別說華國了,就是米國或者整個歐盟都扛不住幾年。
拋開那些國際和行業對可控核聚變技術的預測,就按照他對可控核聚變的了解來說,二十年的時間,能成功的研發出這項技術就可以說是極短的了。
一年兩百億,二十年就是四千億。
這還是最保守的估計,畢竟可控核聚變這項技術,前期的投入遠沒有后期大。
特別是開啟真正的氘氚實驗聚變后,每一次的實驗運行都會對第一壁材料和聚變裝置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壞。
而更換這些損壞的東西一次下來恐怕就得幾個億,甚至更多。
按照他的估測,二十年的時間下來,搞不好花上個萬億都是可能的。
當然,若是真的能解決可控核聚變。
那這項投資也絕對是收獲最大的。
可控核聚變能創造的價值,都不知道是多少個萬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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