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雷文受了重傷”
加圖根語氣中帶著一絲激動。
“是的,大人。”下面那人回道:“我們的空中斥候看得很清楚,雷文似乎是與什么人發生了戰斗,大片營地被摧毀。”
“雖然沒過多久,營帳就被重建,但自從埃里克進去又出來后,他們的營地布置就發生了巨大變化,雷文也再沒有離開過帳篷。”
加圖根揮揮手讓人退下,坐回到自己的桌前,本來憔悴的面孔難得露出了笑容。
艾沃爾八世那張嘴素來沒有把門的,早在雷文遇襲當天,加圖根就知道那是艾沃爾八世安排的了。
說實話,加圖根并不贊同這種做法。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效果的確很好。
也許,神還沒有放棄艾沃爾公國!
3天前,約拿伯爵帶領他的高嶺軍團離開,雖然也算是好事,不過卻并不能讓加圖根放松。
如今雷文身受重傷,不能管事,才真是局勢開始變化的關鍵。
想到這里,加圖根一愣,然后長長嘆了口氣:
“公國,已經窘迫到這種樣子了嗎!”
自從雷文進入艾沃爾以來,加圖根可以說是夙興夜寐,一刻也不敢放松,即便艾沃爾八世的態度越來越強硬,他也強忍下了怒氣。
在這種外敵當前的緊張局面,艾沃爾八世的威望不能有半點多余的損耗。
如今稍稍能喘口氣,回顧過去,加圖根才赫然發現
將艾沃爾公國幾乎逼到絕境的,竟然是雷文這么一個區區男爵!
可笑,又有些可悲。
收斂心情,加圖根振作起來,拿出紙筆迅速擬定了一個方案,檢查過后立即出門驅車,前往婆娑宮面見艾沃爾八世。
上午出門,加圖根滿懷期待。
下午回家,臉色又已經開始變得陰沉。
“蟲豸、一群蟲豸!!”
加圖根打碎了兩個花瓶,家里的老狗搖起尾巴,穿過碎片來到他身邊,用腦袋慢慢蹭了蹭他的褲腿。
看著毛發稀疏的老狗,加圖根心中一悲,仿佛看見了自己。
可這條老狗還能整日曬著太陽,他卻還要為這個公國熬空心血。
“努力活著吧,老家伙。”
揉了揉老狗的腦袋,也不知道是在對狗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回到書房,換過衣服,加圖根幽幽嘆了口氣。
本來,他這一次的建議,是趁著雷文重傷的時機,組織軍隊出城進攻,將雄鷹軍打殘,乃至于消滅!
可這個提議,卻遭到了一致反對。
艾沃爾大公一改此前催逼決戰的好斗姿態,轉而覺得要先冷靜冷靜、觀察觀察。
昆汀也在一旁幫腔,說誰知道這會不會又是雷文誘騙他們出城決戰的計策
反正雷文耗不起,他們慢慢等著也就是了。
加圖根差點被氣笑了。
他知道這倆人是怎么想的。
艾沃爾大公,是天真的以為雷文真的要完了,他不想讓任何貴族立功,搶去他的風頭,面子,也不想給出賞賜。
而昆汀,單純就是被雷文嚇破了膽!
加圖根反復強調,這樣下去不行,不能把命運交給別人。
雷文什么時候能夠恢復,因薩帝國是否真能在正面戰場給凱恩斯更大的壓力,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還“時間站在我們這邊”
除了旺達措手不及,之后杜鐸、帕爾默、法拉第,還有接連失敗兩次的昆汀,不都是抱著這種想法嗎
可雷文卻屢戰屢勝!
這番話,是加圖根用盡量柔和的語氣說出來的,直接讓艾沃爾八世和昆汀陷入了沉默。
最后還是昆汀先讓步,說了實話:“首相大人,您說的有道理,可是現在城中,雖然有32萬軍隊,但一來還沒有完成整合,二來誰又敢真的去面對雄鷹軍呢”
加圖根也默然無語。
最后雙方不得不都各讓一步藍堡是要出兵的,但針對的不是雷文,而是脫隊獨走的約拿伯爵。
當然,這之后的計劃,也要由加圖根來制定了。
“也算還好吧………………”加圖根安慰著自己。
約拿伯爵,總不會像雷文那么難對付,和他作戰,也算是一場練兵。
不求速勝,只要能僵持下來,哪怕只是稍微占點便宜,都能為已經被嚇破了膽的軍隊,重新注入一點勇氣。
從抽屜里取出最近的報告,加圖根念叨著:
“約拿這是到哪了”
20天后。
艾沃爾平原西側,亨庭郡,谷浪鎮。
作為艾沃爾公國產糧中心的一處男爵領,這里的主業無疑也是糧食種植。
如今春日已到,遠方低矮丘陵上的樹木抽出新芽,鳥兒們嘰嘰喳喳歡快鳴叫著。
本來,這該是田地里最為繁忙的時候。
男人們會在田里忙碌,孩子們幫忙做些雜活兒,女人們除了打打下手,還要為了一家子的肚子操勞。
可是如今,這些景象,全都沒有出現。
田地里冒出了許多雜草,殘破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上面,房屋被焚燒殆盡,就連水井都被堵死,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斷壁殘垣。
原本屬于男爵的城堡也變得破敗,大門直接被撞爛,地上的血跡已經干透、滲入了泥土。
城堡大廳里,響著生澀的莫利尼爾樂曲。
“為了伯爵大人,干杯!”
“干杯!”
一眾高嶺軍士兵大聲笑著,舉起酒杯痛飲。
高坐在石質高背椅上的約拿回應著手下士兵們的熱情,將杯中的麥酒灌進喉嚨。
“啊”
長長吐出口氣,約拿調整了一下姿勢,懷中瑟瑟發抖的女人輕輕為他擦去了唇邊的酒漬。
拍了拍懷中女人柔軟的腰肢,約拿心頭越發暢快。
這才叫做打仗啊!
自從和雷文分兵之后,他就按照之前計劃,讓手下士兵分開,散入艾沃爾公國的鄉野,他自己則率領1000精銳重騎單獨行動。
在這片土地上,根本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焚毀見到的一切村莊,掠奪糧食和財富,殺掉敢于抵抗的男人,然后在哭嚎和掙扎中占有他們的女人。
平原上的女人,就是比莫利尼爾的強多了,皮膚像牛奶似的,便是辱罵聽起來也柔和動聽。
“艾沃爾人,根本就不配占有這么富庶的土地。”有貴族喝多了,大聲感慨著:“這里的土地這么肥,簡直就是流淌著蜂蜜!”
“要是把艾沃爾打下來,我寧愿用家里封地換這里的封地,三畝換一畝我也愿意!”
這句話頓時引起了一片贊同。
莫利尼爾行省地處高原,每年有一半時間在封凍,人們只能趁著半年時間種植莊稼。
因此雖然面積比艾沃爾還要大些,但人口卻只有不到艾沃爾的一半。
生存環境,太惡劣了。
“多虧了伯爵大人,不然我們還窩在藍堡下面吃著雄鷹軍的窩囊氣呢!”先前那個貴族越說越興奮:
“本來還以為雷文多厲害,結果艾沃爾人就這也就是雷文先出發博了個好名聲,要是咱們離得近,伯爵大人出手,艾沃爾早就滅國了!”
拿伯爵瞥了他一眼:“誒!不要這么說!”
話雖如此,他的表情卻顯得相當受用。
在他看來,雷文之前反對他做法的所謂理由,全都沒有任何根據!
侵擾敵國平民怎么了
過往千年,哪個國家的軍隊出征不都是這么干的嘛,也沒見他們全都輸了啊。
雷文啊,就是想維護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還有那種可笑的婦人之仁罷了。
其實要只是這樣,約拿也就忍了。
關鍵在于金芒斯和庫爾勒的死。
這背后,體現出了雷文對他的不尊重。
“我可是帝國伯爵!”約拿心中咬牙切齒:
“我給你1分面子,你就得還我3分。
受你指揮,不意味著我就什么都要聽你的!
你以為憑借著那點后勤、糧草就能拿捏我高原上的漢子,就像是狼群,會自己找食!”
等著吧,雷文,等我打出了戰果,等難民們洶涌趕到博蘭城下,等他們不得不出城決戰!
到時候,我就會率軍回來救你。
當然,得給點教訓!
一想到雷文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懺悔,約拿伯爵就越發舒爽起來。
男爵嘛,就別想著逆天改命,好好地跪下來給我舔腳就好。
大廳的門被撞開,初春的冷風灌入大廳,一個斥候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伯爵大人,不好了,艾沃爾人的軍隊來了!”
剛吃了許多油膩的烤肉,又灌下不少麥酒,被冷風一激,約拿有點犯惡心,但還是冷靜地道:
“慌什么,說清楚了。”
“對方是從哪來的,多少人,打著誰的旗號”
“是艾沃爾公國的禁衛軍!”斥候慌亂地道:
“人數人數數不清,實在是太多了!!”
這句話,頓時讓本來熱鬧的大廳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然后爆發出了一陣嘲笑。
“你小子昨天晚上干娘們把腦子干出去了吧人數數不清就憑那些艾沃爾豬”
“好了,直到你累,進來一起喝點吧!”
“伯爵大人,這小子變著法的討賞賜呢!”
唯獨約拿保留了一絲理智,站起身來道:“好了,都認真點。”
說著轉向斥候:“你說的方向在哪,帶我去看看!”
斥候連忙點頭。
約拿跟著他出了大廳,登上了原本屬于光明教會教堂的塔頂。
高處的冷風一吹,讓他瞳孔為之一縮!
斥候沒有騙他!
目之所及,地平線上已經升起了一層藍色的浪濤
那是艾沃爾人的戰袍,上空飄揚著的夜梟戰旗,也的確是艾沃爾禁衛軍的旗幟!
東、西、南、北,每一面都有大軍在逼近!
這一共是多少人
2萬、3萬還是更多
“傳我命令,所有人著甲,上馬,準備突圍!!!”
斥候領命,大步奔跑著退下。
這種包圍圈,大,但是疏漏,有1000重騎足以將其鑿穿。
雖然是帶領1000重騎過來,但為了能夠更好地執行戰術,也是想讓手下士兵們發發財,大部分士兵都被他分散到了周邊的村寨,此刻在他身邊的,不過區區300人而已!
約拿的酒意順著冷汗從額頭上流下。
怎么會這樣
我手下斥候那么多,又都是騎兵,怎么會到現在才得到消息
恍然間,約拿忽然想起了雷文的話:
“農奴也是人,他們會生氣,會反抗,關鍵時刻也會捅你一刀!
這種計劃實行能夠在那種人人皆敵的惡劣環境下堅持多久”
“人人皆敵……………”約拿念叨著這句話,忽然臉色一變。
他又感覺到了一股惡心,身體更是一個勁兒地發寒,和醉酒的感覺極為相似。
可約拿是4階超凡,平日里也是無酒不歡,今天才喝了這么點,怎就會有這樣的反應!
難道是
“哇!”
約拿扶著塔樓上的尖頂,開始大吐特吐!!
幾乎要把內臟都給嘔出來!
等吐光了胃袋里的東西,約拿伯爵一模嘴角,摸出了一小團沒有被消化的艷紅色纖維。
約拿想起來了。
這是在城堡倉庫中繳獲的一種東西。
樣子像是高粱桿,但和南方的甘蔗一樣,剝開皮就能吃,很甜,甜得像是蜜水,只需要吐掉渣子就好,即便不吐,不吃太多也沒什么。
俘虜來的女人,還尤其推薦了那種紅心的,說是送往艾沃爾國都的貢品。
他們的食物和酒都有專人負責,不可能被人動什么手腳。
難道是那東西害的
頭腦終于完全清醒,約拿轉頭沖下了塔樓。
只見城堡外的廣場上,竟然只有不到200人在這里集合,集合過來的也大多面色蠟黃、蒼白,不少人都還捂著肚子,嘴角也掛著涎液。
而戰馬的數量,也少了近乎1/3!
“大人,不好了,馬廄里的戰馬都忽然開始排軟便,戰都站不起來了!”
約拿腦子里嗡的一聲。
就是那種高粱桿!
為了給戰馬補充能量,約拿特意命人拿去給戰馬加餐!
那該死的女人!
約拿氣得簡直要發瘋。
但是現在卻并不是計較的時候,數萬大軍正在包圍過來。
他手下只有300人如今有能力作戰的也就200多。
且不說這種百倍的兵力差能不能守住城堡,即便能,城堡中的糧食也不足以支撐他守下去。
為了讓難民盡可能地向藍堡方向涌,約拿從來都是走一路、燒一路,只留下可供自己軍隊食用幾天的糧食而已。
悔恨、憤怒,還帶著一絲慌張,種種情緒在約拿心中翻涌,又被他次第壓下。
翻身上馬,約拿伯爵大聲叫道:
“所有能動的人,全都上馬,和我一同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