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虎口發麻,幾乎拿不住劍柄。
關鍵是隨著高大女子的這個動作,劍身也被扭得彎曲了,無法再繼續發力。幸好這是一柄軟劍,不然肯定已被絞斷了。
而且隨著她下盤降低,她的拳頭已經夠得著楊飛!
她一只手撐著地面,另一只手狠狠朝楊飛轟來。
雙腿雖然已經難以發力,但她的拳頭,卻依舊強硬恐怖!
楊飛不得不撒手飛退。
這么近的距離,如果高大女子騰出手來專門對付他,就算他的身法再神出鬼沒,也只有被轟成肉餅一個下場。
高大女子沒有追擊,一手撐地,一只手抓住劍柄往外拔。
她面上流露出絲絲痛苦之色。
剛才蹲身下砸的那一下,雖然趕跑了楊飛這只蒼蠅,卻也由于慣性讓劍尖刺得更深了,愈發加重了傷勢。
這是她平生沒有受過的重創,偏偏是女子最薄弱之處,縱然以她的意志力,竟也覺得難以忍受。
一直在盯著她的楊飛,立即窺見了她的軟弱,興奮地大叫起來:“她站不起來了!趁她病,要她命!”
楊飛雖然失了軟劍,但在這血腥的戰場上,兵器俯拾皆是,他隨意抄起一柄短劍,就要繼續攻上來。
在他的帶動下,戰意全失的徐溫、羅瓊、墨犬三人也終于打起精神,攻殺過來。
徐溫手腕一抖,掌中長槍幻化成萬點寒芒,籠罩高大女子周身上下。
正是他的拿手絕技——「幻影寒鴉」!
槍尖寒芒激涌凌厲,幻化為數百道狂舞的寒鴉之影,交織如梭,圍繞著高大女子盤旋撕咬。
高大女子悶哼一聲,倉促地抬起左臂格擋。
羅瓊同時出劍,名劍「邀月」的劍氣如月光傾灑,在高大女子眼中倒映出一輪皎皎皓月。
這一招「大荒月影」美輪美奐,卻蘊藏著致命的殺機。任何被它的外表所迷惑之人,都會品嘗到月光之后的徹骨寒意。
羅瓊每夜拜月養氣,汲取月色精華,蓄勢一月,方能出此一劍。
月色倒映在高大女子眼中,她卻無心欣賞,只有滿心的煩躁和厭惡。
“修飾太多,華而不實!”
至于另一邊墨犬大聲叫嚷著劈砍過來的開山斧,則是讓高大女子評價的資格都沒有。
高大女子以左臂格擋徐溫的銀槍寒鴉和羅瓊的劍氣月光,另一只手則在用力往外拔出下方楊飛刺入身體的軟劍。
月光臨身的同時,高大女子周身泛起巖灰色的光暈,魁梧的身軀仿佛變成了一尊石像。
“鏗鏗鏗——”
槍劍加身,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在后土戰甲的保護下,這女子硬扛住了四人的夾擊。
徐溫手中銀槍所綻放出的萬道寒芒,一聲聲寒鴉的凄鳴,皆無法撼動高大女子半分。
羅瓊的劍氣月光,也只讓高大女子的身軀晃了一晃,接著就見她若無其事地挺直了腰背。
墨犬的開山斧勢若千鈞,狠狠劈在高大女子頭頂,響聲劇烈,卻沒能讓高大女子抬一下眼皮。
高大女子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下方的那柄軟劍上。
她一點一點地抽出軟劍。
那種陌生又酸澀的痛苦,是她平生未嘗,每拔出一分,就讓她渾身顫抖。
偏偏楊飛卻還在阻擾她,像個聞到腥味的蒼蠅一樣圍著她右轉。
楊飛不像另三人那么光明正大,他大部分情況下只是周旋游走,偶爾出劍偷襲一下,卻給高大女子帶來了最大的困擾。
楊飛可能是唯一窺見了高大女子弱點的人。
惡心!
像只蒼蠅一樣惡心!
這是高大女子最大的感受。
偏偏楊飛不僅自己惡心她,還要高聲呼喝:“她弱點在下方!攻她下路!”
在這你死我活的戰場上,徐溫和羅瓊這時候也顧不得什么男子漢風度了,都聽從楊飛的提醒,兵器開始往下三路招呼。
幸好墨犬的開山斧過于笨重,沒法在下三路施展開來,不然恐怕會更加惡心。
高大女子此時就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那柄軟劍已經拔出了一半,卻在此卡住,被三人頻頻騷擾,繼續拔也不是,就此松手也不是,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還好她此時雙膝跪地,下盤已經降低了許多,不然還會更加被動。
高大女子感覺自己就像是大草原上的獅子,被一群專掏后路的鬣狗圍著,不得不費心費神地保護下三路,狼狽又難堪。
堂堂血龍軍團的大統領,竟被一群野狗逼到了這種地步!
隨著楊飛又一劍擊中了舊傷口旁側,險些再度陷入,高大女子終于忍無可忍。
她已經出離憤怒了!
她是血龍軍團首領,不是什么逆來順受的柔弱女子!
任何人想要欺凌她,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從尸山血海之中廝殺出來的女武神,無懼任何痛苦,只為撕開敵人的血肉!
“喝啊——”
高大女子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竟松開右手握著的短劍劍柄,重重坐倒在地。
這一下子,軟劍無疑刺入更深,楊飛幾乎能看到迸濺的血花。
高大女子承受著撕心裂肺的巨大痛苦,臉色猛然發白。
但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在她的怒吼聲中宣泄出去。
這樣一來,她就再也沒有下盤的弱點了。
接下來,就輪到她的敵人品嘗痛苦了。
楊飛四人皆吃了一驚。
誰也沒料到,這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勇氣和決心,不惜自傷自殘,也要拔除弱點。
那可是……一個人的最薄弱之處啊,難道她真的能忍受這種痛苦嗎?
高大女子接下來的行動,證明了她的勇氣和意志。
她盡管坐在地上,但身高仍然接近成年男子,而她伸出的拳頭,也在四人眼中攀升至無比巨大,好像就要塞滿整個天地,撼動萬里山河。
“轟——”
毫無花哨的一拳,撕裂了寒鴉之網,撞碎了片片月光,震散了楊飛的黑暗幽影。
拳鋒所至,無人能擋!
徐溫和羅瓊瞬間轉攻為守,氣機凝于一處,構筑出堅固的防御圈,仍化解不開這一拳的力道,被震散了架勢,踉蹌后退。
墨犬的精鐵開山斧更是像小孩子的木頭玩具,在洶涌的拳勁沖擊下被扭成了麻花。
“咿呀!”
墨犬躲閃不及,又丟了趁手兵器,只能怪叫著將雙臂架在胸前,眼睜睜看著拳勁余波朝自己奔涌而來。
拳鋒勢如破竹地擊折了墨犬的雙臂,擊潰了他的護體氣勁,暗勁穿透龍鱗甲,狠狠轟擊在他的胸膛。
墨犬胸膛內陷,肋骨斷裂,眼前發黑,頭昏耳鳴,天旋地轉,幾乎聽見了胸中心臟破碎的響聲。
莫非徐溫及時拉了他一把,墨犬此時毫無疑問已經變成了一具尸體。
高大女子接踵而至的一拳,目標不是墨犬,而是地面陰影中的楊飛。
楊飛怎么也料想不到,情勢逆轉得如此之快。
剛剛還飽受四人欺凌圍攻的女子,一旦拔除了弱點,竟在呼吸間就擊退了三人,甚至還重創了墨犬。
即便身穿龍將戰甲,做好了充足防御,也沒有人能擋住這女人隨意一拳。
此時那女人的目光已經轉向楊飛。
她面上浮現的猙獰惡毒的笑容,猶如復仇的厲鬼一般陰森可怖。
四人之中,就數楊飛害她最慘,她怎么可能放過這個罪魁禍首?
楊飛見勢不妙,準備抽身退往另一處陰影。
但高大女子的拳頭比他預料的更快,更兇猛!
那只拳頭在楊飛視野中飛速擴大,仿佛一座山峰砸下來,遮天蔽日,投下漫無邊際的陰影。而楊飛就像山下的螻蟻,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呼吸瞬間凝固。
幸好楊飛的身法也非同小可,在那如山岳般的巨大拳頭徹底填滿視野之前,他倉皇地一滾,終于掙脫了死亡的陰影。
但高大女子的目標并不單單是他本人。
拳頭砸在地面上,霎時間地動山搖,猶如地龍翻身,將大地撕開數道裂縫,碎石迸濺。
楊飛只感覺地面好似水波一樣震蕩搖晃起來,令他難以站穩立足,一時間被顛簸得暈頭轉向。
哪怕再精妙的輕功身法,一旦失去了立足之地,也變成了無源之水,再也施展不開。
這一拳震撼大地,也摧毀了楊飛的立身之本,正是對付他這種敏捷型刺客的絕妙殺招。
死亡的危機始終縈繞在楊飛心頭。
楊飛憑借本能在地上翻滾,想要躲開高大女子的追擊,狼狽得像一只蛆蟲,但只要能活命也顧不得形象了。
高大女子畢竟是坐在地上,挪移不便,只要離開她一段距離,她就追不上來了吧?
楊飛拼命向外翻滾,只求離這尊煞神遠一些。
這時候地面卻忽然隆隆作響,楊飛也驚愕地發現,自己滾不動了。
不但向外滾不動了,甚至還被一股大力拉扯著,往原路返回去。
——周圍的地面不斷升高,形成了一個內陷的陡坡,宛如一口巨大石鍋。
而楊飛就是鍋中的一條咸魚,想要靠翻滾逃出鍋外,談何容易?
高大女子正在石鍋中心等著他。
后土戰甲能夠掌控大地之力,某種程度上正是暗夜戰甲的克星。
金晶洞天的「冥王」蕭夜死在「地君」沈藏手里,此刻的楊飛恐怕也難逃一劫。
楊飛一咕嚕爬起來,還想最后一搏。
“噗噗噗——”
隨著一陣悶響,無數石柱地刺從地下冒出來,頃刻間構筑出一座荊刺牢籠,將楊飛封鎖在石柱群中。
高大女子咬著牙,瞪著通紅的眼睛,手掌按在地面上,不斷制造出更多地刺,戳刺著楊飛的身軀。
她要將自己剛才承受的所有痛苦,十倍回報給這條陰溝里的蛆蟲!
楊飛身上的暗夜戰甲,雖然能抵御大部分攻擊,但也無法卸去全部沖擊力。
一根根地刺撞擊著他的四肢和五臟六腑,痛得他面目扭曲,喉嚨里淤血堵積,想咳卻咳不出來,意識漸漸模糊。
更何況,暗夜戰甲雖然覆蓋了全身大部分區域,卻也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比如人體最脆弱之處。
一切猶如剛才的一幕重演了。
“噗通!”
一根地刺狠狠地扎入身體,還螺旋著往里深入。
楊飛痛得五官變形,面目全非,喉嚨里發出怪異的慘叫聲。
剛才他施加給高大女子的痛苦,這時候盡數報應回來。
看著楊飛像破玩偶一樣任憑蹂躪,高大女子咧嘴露出快意的大笑。
可是她心頭之大恨,又豈是這樣就能輕松消除的。
保存了近三十年的清白,就毀在這條蛆蟲手里,甚至此時傷口還在淌血,縱然將這蛆蟲千刀萬剮,也難消她心頭之恨。
她不會讓他死得太快!
她要將他帶回去慢慢折磨!
“楊飛!”
看到這一幕的徐溫和羅瓊目眥欲裂,想要上前來救,卻被地上不斷冒出來的地刺擋住。
高大女子看著那兩個狼狽的小白臉,齜著森森白牙笑道:“剛才你們兩個小白臉也有份,就一起來陪他吧!哈哈哈哈——”
笑聲未畢,她忽然心有所感,轉頭望向天邊夜空,面上神情轉為凝重。
一道青色的影子,仿佛流星一般,從遙遠的天邊激射而來。
“他來了。”高大女子沉聲道,“血龍軍團,結陣!”
周圍原本只是觀戰的龍將和龍鱗衛立即圍攏過來,匆忙尋找自己的位置,圍繞著高大女子結成戰陣。
然而之前先鋒營所面臨的地理劣勢,此時也發生在他們身上,周圍全是大水,所有人都擠在城墻上,很難拼湊出完整的軍陣。
高大女子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急促地道:“結小陣!”
人們立即散開,只有龍將們留下來圍繞高大女子結成小陣,其他龍鱗衛都各自尋找隊友,登上城墻或者返回船上,結成一個個小陣,排布開來。
高大女子一只手撐在地上,緩緩站起身軀,不料卻感受到劇烈的痛苦,腳下不禁一歪,險些又跌回地面,幸好被身邊另一名身穿天籟戰甲的墨綠色頭發的女子攙扶住。
“謝謝。”高大女子長長喘了一口氣。
墨綠色頭發的女子低頭打量她的傷處,表情怪異地道:“傷得太深了吧!我幫你拔出來?”
“不用,我自己來。”
高大女子扶著墨綠發女子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下方的劍柄,一點點地往外拔。
鮮血如注,向下流淌。
高大女子咬著牙,感受到了鉆心的痛苦,整個人都好像要被撕成兩半。
那樣的脆弱之處,實在是太過敏感,絕不是普通皮肉傷能比的,那種痛苦仿佛直透魂魄,縱然以她的意志力,都感覺難以忍受。
而且由于連番激戰,刺入得實在太深了,恐怕已傷及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