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心頭一陣陣發寒。
如果一切都按照黑暗皇帝的預判往下走的話,那么結局早已經注定,連同江晨自己在內,都是要死的。
黑暗皇帝知道如何對付「光陰靜止」和「空間跳躍」
他一定知道!
否則他就不會踏入這個戰場,而是會遠遠地躲起來!
因為只要留下了痕跡,就逃不過江晨的追蹤!兩位皇帝之間,勢必只能活下來一個!
所以天命并沒有眷顧江晨。
最終的命運,是黑暗皇帝笑到了最后!
江晨從頭到腳都冷透。
你如何與一個“全知”的敵人作戰
你的一切行動,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切未來,都無法逃出他的掌控。
所有的掙扎,都只會指向唯一的結局。
江晨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
此時此刻,他卻想起了一首詩。
在前往龍城的路上,他為了鼓勵小紅,而告訴小紅的那首詩
天意從來高難問,凡心至死猶不悔!
哪怕一切都已經注定,可我偏偏不服!
凡心區區,至死不休!
江晨轉頭看向剛剛趕來的衛音,沉聲下令:“通知所有人,孫暗、蔡仁英、雷岳被殺,暫時停止狩獵,所有人向朕靠攏!”
說罷,他騰空而起,在半空展開鳳凰火翼,為遠處的人們指明方向。
凌冬兒看著眼前的三具尸體,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我們沒有撞上那位黑暗皇帝,不然死的就是我們了。”
鐘玉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往下拉了拉衣襟,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很熱”
經她一提醒,凌冬兒才反應過來:“好像是有點熱......”
不是她的感官變遲鈍了,而是穿上龍將甲之后寒暑不侵,絕大部分情況下都能自發適應環境,而水云戰甲在這方面更是佼佼者。
再看看旁邊的衛音和星月,臉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能夠讓龍將都感覺到燥熱的溫度,恐怕已遠遠超過了最熱的酷暑!
凌冬兒忍不住東張西望。
女帝在天上,她周身熊熊燃燒的鳳凰之焰如同太陽般耀眼。
這么熾烈的高溫,是因為女帝發怒了嗎
就連地面都隱隱透出紅光,好像被燒紅了一樣,隨時都有可能化為巖漿噴發出來。
如果放一塊肉上去,馬上就能烤熟了吧
等等,好像確實聞到了一股焦糊味。
凌冬兒張望幾下,找到了那股味道的來源,指著鐘玉腳下道:“你靴子都冒煙了!”
鐘玉連忙使勁跺腳,想要將靴子上的濃煙踩滅,卻無濟于事。
她整個人就好像站在燒紅的鐵板上,無論怎樣掙扎都是徒勞,反而著起火來。
凌冬兒急忙施展神通,驅使幾條水蛇潑在鐘玉腳下,只聽“呲呀”一陣劇響,總算將鐘玉靴子上的火苗撲滅。
半邊靴子已經燒黑了。
鐘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撲過來緊緊抱住了凌冬兒。
“本公子差點就成燒雞了!多虧了冬兒妹妹………………”
凌冬兒干咳兩聲:“鐘公子你別這樣,男女授受不親,別人都看著呢!”
“老娘是女的!”鐘玉決定不再隱瞞身份。
“好哇,你一直在騙我!”凌冬兒佯怒,“你還跟我說你有寶貝呢!”
“冬兒妹妹息怒,我的確有寶貝,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
“那是哪種”
“是......是假的......”
另一邊的星月和衛音遠不像這兩人一樣輕松。
雖然有龍將甲在身,不至于像鐘玉一樣被燙到腳,但空氣中彌漫的那股灼熱的氣息,令兩位龍將都感受到了焦躁難耐,汗流浹背。
很不對勁。
這不是女帝的鳳凰戰甲搞出來的東西。
鳳凰戰甲對火焰的控制極為精準,收發隨心,基本不會外溢。
而此刻彌漫在天地間的這股熱流,充斥著古老、蠻荒、原始、粗獷的味道,更隱隱夾雜著一絲超越凡世的神性氣息,神秘又威嚴。
與祭壇上的味道更加相似。
獻祭儀式不是已被女帝打斷了嗎連法陣都毀掉了,為何還能釋放出如此強大的熱流
莫非,那位黑暗皇帝已經竊取到了一部分「火焰」的權柄
江晨在半空中俯瞰大地。
整個黑暗魔堡,都隱隱散發出一種暗紅色,仿佛在發熱、發燙。
身上的鳳凰戰甲,在「火焰」這一途徑上,感受到了一絲挑釁和威壓。
被打斷獻祭儀式,又重新開始進行了嗎
不該那么快!
江晨記得自己剛才那一腳,將整個祭壇都踢得七零八落,絕不是短時間內能修復的。
這是黑暗皇帝調虎離山的詭計!
他想引我去祭壇上再看一眼,老子偏偏不去!
江晨死死睜大眼睛,搜尋著黑暗皇帝的下落。
江晨之前一直被黑暗皇帝牽著鼻子走,每一次都趕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江湖豪俠接連被殺。但他并非徒勞無功!
雖然黑暗皇帝已經隱藏形跡,極力避免露面,但在殺了那么多人之后,他的腳印也一步步暴露在江晨眼前。
凡有因果,必留痕跡!
殺的人越多,被揭開的迷霧也就越多,整張地圖在江晨眼中越來越清晰明亮,他隱約能夠推算到黑暗皇帝下一步的走向。
只剩下三條路。
無論黑暗皇帝選擇哪一條,江晨都能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就算來不及救人,也能揪住黑暗皇帝的尾巴!
老東西,你還敢殺人嗎
只要你敢露頭,我就讓你死!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就算你躲著不動,也瞞不過我的眼睛,就像孫猴子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漫天火光也無法照亮的漆黑小巷中,一雙渾濁的老眼望著天空,瞳中映著燎天的烈焰。
“終于從三千個未來,收斂到了九個。”
老人從黑暗中慢慢直起腰,宛如天,“三千分之一的勝算,變成一成勝算。女帝陛下,你永遠也想不到,朕是如何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翻遍數千個未來,只要被你看見,就無法逃脫。只要讓你近身,就會被瞬間秒殺。無論試多少次都一樣,無一例外!”
即便是黑暗龍皇魔甲也防不住你的攻擊。朕甚至看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
“所以才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既然朕能窺探到光陰長河的上下游,那么,如果女帝陛下你比朕更強......你會不會直接能在光陰長河之中行動呢”
“能夠讓朕毫無還手之力的,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光陰靜止」!”
“何等霸道的神通!普天之下,恐怕沒有任何人能在單對單的戰斗中勝你!霸道,太霸道了!”
老人心有余悸,閉上眼睛,伸出手掌,感受著天地間越來越熾熱的灼燙。
“但霸道,并不意味著無敵。要說無敵,也只是在凡人之中無敵。”
“朕被你殺了兩千九百九十九次,可只要贏一次,對你來說,就是注定敗亡的命運!三千分之一的把握,與十成把握,并無分別!”
“踏入最終的戰場吧!”老人閉目再睜,瞳仁已是金紅一片,“決死之刻,無需回首!你還有九成勝算!可結局早已注定!”
地上人在望著天上人。
天上人在搜尋地上人。
一追一藏。
老人分明察覺到那道光離自己越來越近。
但他并不慌張,只是慢著慢悠悠的步伐,融入黑暗之中。
再忍忍吧。
還不到王見王的時候。
身為黑暗皇帝,卻要像老鼠一樣躲在陰溝里。
至少在此時此刻,在那九種未來收斂為三之前,老人依舊需要忍受這份屈辱。
「幻影幽蝶」花影月正在朝這邊飛奔。
六階高手之中,女子不多,像花影月這樣漂亮的女子,就更加少見。
花影月雖然有一張漂亮臉蛋和火爆的身材,卻不乏自知之明,在收到衛音傳訊的第一時間,她就在往回趕了。
像她這樣鎮壓一方的六階高手,轉眼間死了五個。花影月無法想象那五位同行遇到了什么樣的敵人,死的好像比路邊的螞蟻還簡單。她只知道,自己并不比那五人更強,回到女帝身邊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花影月仰起頭,秋水般的眼眸中倒映出漫天火光,而那一團鳳凰一般的燦爛火焰,像北極星一樣指引著她回歸的道路。
近了。
她已經感受到那股熾熱的溫暖,簡直暖得發燙,讓她渾身都在冒汗。
太熱了,熱得頭昏腦脹。
忽然,耳畔傳來一陣高亢的聲音。
“哇一一哇一一“
是嬰兒在啼哭。
“又來了!”花影月無奈地揉了揉印堂。
這是她的孩兒,也是她的心魔。
一個半途墮掉的胎兒,不舍得放下母子二人的緣分,日日夜夜糾纏著母親。
請過的和尚、道士、半仙,都對此束手無策。因為這不是普通的怨靈,而是花影月自己的心魔。
術士們降妖除魔的手段,降不了心魔。
“心魔唯有自渡。”這是所有術士留給花影月的忠告。
不過聽說山上仙家有些清心凝神的丹藥,對降服心魔很有助益。
這也是花影月會來到這座狩獵場的原因。
花影月不理會嬰兒的哭聲,按照她的經驗,你越是在意那陣哭聲,它就鬧得越厲害,反而若是置之不理的話,大概半盞茶左右,它就會自己離開。
她走著走著,發現周圍的光線昏沉了下來,越來越暗淡,頭頂上的漫天火光都被烏云遮住了。
“奇怪………………”花影月蹙起秀氣的柳葉眉,環顧左右,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她感覺身上越來越熱,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心魔的癥狀,好像比以前更嚴重了。
“哇哇一一“
凄厲的嬰孩啼哭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圍在前后左右,好像有無數個嬰兒,同時在朝著花影月哭泣。
“寶寶,要聽話,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花影月按住胸口,撫慰著狂跳的心臟,喃喃自語。
她熱得渾身都冒汗,腳心像是要燒起來一樣,唯獨心臟一片冰冷。
嬰兒的哭聲始終在耳畔回響,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慘烈。
“寶寶別這樣…….……”花影月口中哀呼著,邁動越來越僵硬的腳步。
此時她離龍將集合的位置,只剩下半條街。
忽然,她怔在了原地。
她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地上出現了一串血色的印記,有手印、腳印,還有膝蓋在地上磨出來的血印,細細小小,像是嬰孩手足并用在地上爬行的印記。
花影月的心頭霎時揪緊了。
她又想起了那凄慘的一幕,永遠也忘不了那團血淋淋的胎兒從肚子里拿出來的情形。
“寶寶,是你嗎”花影月情不自禁地輕聲呼喚。
然而只見血印,不見人。
這些血印并非一成不變,而是逐漸增多,連成一串,緩緩向著花影月的方向蔓延過來。
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嬰孩,正在手足并用地爬向花影月。
耳邊的啼哭聲,也凄厲到了極點。
花影月僵在原地,腳掌好像被釘子釘住了似的,無法邁開,怔怔地看著那串血印離自己越來越近。
直到那串血腳印延伸到花影身前,她才如夢初醒,緩緩轉動僵硬的脖子,看向另一邊。
左邊,右邊,甚至身后,同樣都有一串串血色腳印,爬到了花影月身旁。
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孩子,將她圍得嚴嚴實實,無路可逃。
花影月額頭青筋突突跳動。
這是身體的警兆在提醒她逃走。
花影月想起來了,她還有一招「幻影幽蝶」,能夠化蝶飛舞。
可她卻不想逃。
面對著四面八方看不見的嬰兒,花影月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情不自禁地伸出雙臂,展開懷抱:“來,寶寶,到娘親的懷里來......
無數凄厲的啼哭聲,朝花影月撲來。
她的身上很快被撕下了一大塊肉,濺出大蓬鮮血。
耳朵被咬了下來,接著是鼻子、手指......
花影月臉上的肌肉因痛苦而顫抖不止。
但她沒有掙扎,始終掛著那副笑容,直到嘴唇的肉也被咬下來。
片刻后,她只剩下了一具森白的香骨,連一絲肉沫都沒有殘留。
“還剩最后一個。”蒼老的嗓音說道,“三種未來,三成勝算。”
半空中的江晨,視線猛然落在花影月身上。
他看到花影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上卻某名奇妙地開始噴血,然后血肉一塊塊剝落下來,最后只剩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