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內完成對讀書人的操控后,李追遠就將那本無字書又放回到了他身上。
先前老道士有拂塵,黑裙女有寶劍,且都發揮出了不俗的作用。
自己這里,總不能讓這讀書人赤手空拳地去干架。
同時,少年也存著心思,想看看讀書人對這本書“生死苦讀”下的效果。
嗯,確實是有效果的:這書材質是真好,也是真結實。
以至于,在書生的肌肉記憶里,竟然是拿這本書來砸人。
李追遠在心里發出一聲嘆息,既然都拿來當武器了,就別只想著拿來當棍子使啊,看看書頁能不能拆開當劍用用什么的,找找其它的武器形態。
肉球滾落在地,狼狽的同時,軀體也在進一步顯化,終于露出了清晰的人形。
這人身材高大,卻又無比丑陋,身上的皮膚像是被無數塊碎布縫補拼接,就連面部的五官也錯了位,嘴巴在上,雙目在下。
他本不至如此,實乃剛剛塑形時,被抽歪了五官。
“吼!”
一聲怒吼自其口中發出,只是因嘴巴位置,變成了類似孤狼對空咆哮。
他身形如豹,快速奔襲,像是要急于找回場子,讀書人也對著他沖去。
雙方對沖之勢十分恐怖,攔在身前的尸體被撞碎,附近的尸體則被卷飛出去。
可就在雙方將要對撞到一起時,他又忽地右腿向外側一蹬,偌大的個子產生扭曲,重心一甩,強行改變方向,幾乎沒做任何多余停頓,繞過讀書人后繼續以極快的速度沖向塔門。
然而,這大塊頭剛轉向沒多久,只是稍微拉近了一點與塔門的距離,就察覺到一股剛猛的力道自側面向他抽來。
大塊頭再次被書抽翻。
“砰!”
讀書人身形飄然落下,衣帶飄飄,發絲輕繞,就連原本束起的書也被松開,攤在手中,似模似樣地看了起來。
這不是李追遠的操控,這個姿勢,也屬于讀書人的肌肉記憶之一。
大塊頭穩住身形,先前被抽的右半截身子明顯癟了下去,不過在他站起身的同時,肉塊翻涌,身體架構得到了重新調整。
黑袍人:“賭性可真大。”
黑袍人自信于自己那道分身的速度,快速變向后,對方本不可能有機會追上來,能追上來意味著對方先前雙向對撞時,只做了表面樣子,壓根就沒真發力,就是等自己轉向時可以及時追上。
要是先前自己不讓分身轉向,對著撞上去,就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怕是勝負直接就分了出來。
李追遠:“我家一位長輩告訴過我,能預知到結果,就不算賭博。”
黑袍人:“我是怕時間來不及,這棵樹就快爛掉了,屆時規則徹底消失,你想避免的災禍,依舊會發生,所以,你現在的阻攔,又有什么意義?”
李追遠:“有意義,能讓你達不成目的,我挺開心。”
塔外,憤怒之下的大塊頭開始主動去追逐讀書人。
讀書人身法翩躚,任那大塊頭跳來蹦去,就是故意不與其接觸。
虞妙妙見那大塊頭不是來尋的自己,也就不再向塔門靠近,轉而以利爪掃開身邊的尸群,想要去平臺的一處角落躲避,那些尸體的目標是塔門,只要自己不去擋著它們,壓力就能小很多。
誰知,讀書人像是特意來找尋她似的,于她身前落下。
手中無字書一掃,先幫其清理掉身前的尸體,又順勢一揮,幫她開辟出前往平臺角落的通道。
虞妙妙看向身前讀書人的背影,臉上浮現出笑意,貓眸里卻流露出自認為隱藏得極好的戲謔:
蠢貨,以為我先前幫你們拖住了甄少安,就是你們一方的人了?
讀書人做完“好事”后,瀟灑離開。
虞妙妙面露大驚,因為那大塊頭也朝著她這兒落下。
“喵。”
虞妙妙不敢耽擱,快速躲避。
那大塊頭轟然落地后,看著又跑向另一處的讀書人,再度蹦跳而起繼續追去。
追著追著,大塊頭的身形止住了。
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它轉過身,面朝塔門,不再理會那讀書人,而是再次向塔門發起沖鋒。
先前一直躲避接觸的讀書人,不得不身形落下,出現在大塊頭身前。
“轟!”
雙方先是對撞到一起,然后拳腳如風,每一記對撞,都能激發出壓抑的悶響。
他們交手的那塊范圍,只要有尸體敢于經過甚至僅僅是靠近,都會被外泄的氣浪攪碎。
塔底正在下棋的李追遠,手持棋子,略作沉吟。
黑袍人:“怎么,無法分心下棋了么?”
李追遠將棋子落下。
他先前的遲疑,是因為大塊頭明明想要與讀書人正面交手,卻被放了好一會兒風箏。
按理說,攻敵必救很是淺顯,對方明明可以一開始就繼續選擇沖塔門,迫使讀書人下來硬碰硬打消耗。
那先前傻乎乎的“追逐”,是因為黑袍人對自己的分身,掌控力其實是不足的么?
再聯想到塔頂的那位無臉人,李追遠明悟了:
對方這種“分身之法”看似玄奧,實則副作用相當明顯,你要是分裂出來的分身是有自我意志并不完全受你操控,那這分身,還有什么意義?
嗯,這個術法不行,不值得學。
趙毅已經開啟了防御陣法,其余人終于可以歇息。
遠處,那大塊頭和讀書人打架動靜極大,而且先前那倆家伙解決那些尸體時跟掃落葉一樣簡單,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力量強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尸潮的目標并不是他們。
真瞄準了他們,螞蟻群聚過來,也能咬死大象。
而真正承受著尸潮壓力,殺都殺不完的,是他們這幫人。
趙毅的目光落在潤生身上,流露出毫不遮掩的貪婪。
從最初與徐真容交手開始,潤生都立在最前排承受最大壓力,后續反攻時更是和氣門全開的面具人對拼兩次受了傷,可每次覺得他已經力盡時,他都能喘著粗氣再次揮舞起鏟子。
這才是團隊基石啊,一個團隊只要有他在,其余角色就都好配了。
這時,趙毅察覺到一道來自讀書人的目光,短暫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清楚,這是來自姓李的提醒,甚至是警告。
趙毅隨即扭頭看向遠處的虞妙妙。
“嗡!嗡!嗡!”
高塔出現了搖晃。
趙毅馬上緊張地看向站在門檻上的李追遠,見李追遠走陰前,一只手特意抓住了身側門框,這才舒了口氣。
規則,正在進一步被破壞,對這里的約束,進一步降低。
防御陣法外,原本的尸體身上,正散發出更為濃郁的怨念,它們的力量也隨之變得更加強大。
“咔嚓……咔嚓……咔嚓……”
陣旗上的裂紋越來越密集,已無法支撐太久,局勢正變得越來越危急。
林書友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他倒還好,但他能感受到,童子快撐不住了。
再起乩的話,童子應該還會再次下來,而他,林書友,很可能會成為官將首有史以來,第一位把陰神大人累死的乩童。
陰萌還在認真做飯,鍋里,是斷手斷腳和發黑的心肝肺。
自帶的補給食物已經用完了,只能就地取材。
只是,雖然“咕嘟咕嘟”地煮著,賣相也很差,用的是更可怕骯臟的食材,可卻和之前煮正常食物時的感覺,差了太多。
譚文彬哆嗦著身子湊過來,問道:“怎么感覺毒性不夠?”
陰萌搖搖頭:“我不知道。”
趙毅問道:“她一開始做飯就這樣么?”
譚文彬回憶起了在豐都的初次相見,回答道:“一開始做復雜一點的飯,只是容易造成食物中毒,后來就漸漸變得離譜起來。”
趙毅點點頭,應該是遇到那姓李的后,陰萌身上的陰家血脈被刺激覺醒了。
先前他以生死門縫全程觀看了烹飪過程,食材沒問題,調料沒問題,有問題的應該是她本人。
身為酆都大帝在當世唯一還活著的血脈傳人,表現出某種特質,也實屬正常。
比如吃了她親自做的飯就能下去見閻王,亦或者是閻王爺親自做飯給你吃,你敢吃?
至于說為什么她的特質表現得這么獨特……大概是因為她原本的天資,實在是太差了吧。
但凡她初始資質優秀,甚至是正常一些,也不至于把血脈激發效果落在了這上頭。
不過,若非這樣的話,她大概也不會遇到那姓李的,更不會追隨姓李的走江。
而且那姓李的對她也是夠意思,竟然能請動柳家老太太手里另一位家生子來傳授其毒術,倒算是把這莫名其妙的血脈天賦給用上了。
趙毅對劉姨很熟悉,因為他當初第一浪時,就差焚香禱告,希望老太太派來要說法的人是秦叔而不是劉姨。
秦叔走江失敗,但好歹曾是江面上的人物,自己三刀六洞能在他面前活下來,要是那女人來了,自己再怎么表演慷慨悲歌,人家都會要了自己的命。
“試試看吧。”趙毅說道,“酒精爐快用完了。”
“好。”陰萌點頭,再次以驅魔鞭將鍋卷起,擲向遠處高空,再將其打翻。
食物飛濺飄灑,可這次,雖然傳來些許哀嚎慘叫,卻遠沒有上次的那種效果。
“不行了。”陰萌拿起驅魔鞭,接下來,她得參加一線戰斗了。
趙毅“呵呵”了兩聲,說道:“感謝當初遇到你們時,姓李的沒讓你來做飯招待我。”
譚文彬問道:“陣法還能支撐多久?”
趙毅:“比預計時間,要縮短一半。”
隨即,趙毅咬了咬牙,再次看向那虞妙妙。
規則進一步削弱后,那些尸體不僅變得更強大了,而且還產生了些許靈智,沖擊高塔雖然依舊是他們的第一目標,但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對“外人”不再關注。
讀書人和大塊頭那里打得正酣,起初還有尸體渾渾噩噩地走進去被連帶著碾碎,現在它們都主動避開那倆人的交戰區域。
至于虞妙妙,則變成了相對軟的那顆柿子,因為高塔那里就只能聚攏這么多,后續的尸體反正擠也擠不進去,就開始主動地向她包裹過去。
原本以為可以獨善其身的小角落,沒想到到頭來竟成了整個平臺上,不遜于塔門位置的兇險地。
“喵!”
雖然自己的爪子依舊鋒利,可虞妙妙發現身前的這些尸體越來越難殺了。
有些尸體已經長出長長的指甲,有些身上流淌出膿水,它們的攻擊性也提了上來。
趙毅對著虞妙妙所在方向,不停揮舞手臂,連聲急切高呼:“喵喵喵!”
就在這時,趙毅耳畔莫名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幫我做事,給你兩成。”
趙毅目光一凝,忙在心里問道:“你是誰?”
“你應該能猜到我是誰,那個少年,此時正坐在我對面,與我下棋。”
“兩成什么,這里的機緣么?”
“嗯。幫我做事,你能活,能得福運,能渡過這一浪,若你愿意二次點燈認輸,我能在我的天國里,許你尊位。”
“我要是不答應呢?”
“這少年為了這場天災,寧愿死在這里。而你,愿意死么?”
“我當然想活著。”
“那你應該知道該如何做了。”
“我上過十一樓,但我沒看見十二樓。”
“通往塔頂的樓梯,早就落下了。”
趙毅默默點頭。
這時,遠處的虞妙妙也向著這里拼殺出來,想要在這里尋求庇護。
趙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來,你也聽到了那位的聲音。
“她來了。”
潤生手持鏟子,站起身。
譚文彬和陰萌也以警惕的目光,看向越來越近的虞妙妙。
趙毅:“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個時候,多一個人手就多一分力量。”
說著,趙毅就主動打開防御陣法一角,將虞妙妙接引了進來。
虞妙妙身上有傷,雖然都不重,但數量多,都是被那些尸體抓撓出來的。
進來后,她就趴在地上開始喘息恢復,一副已經透支的狀態。
譚文彬皺了皺眉,你這具死人身體,還能呼吸?
趙毅對虞妙妙道:“你且好好休息,等陣法破了后,你也得一起出力,別忘了,我們現在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虞妙妙聞言,點了點頭。
遠處,讀書人與大塊頭的對決,進入白熱化。
讀書人身上多處凹陷,不復先前的出塵瀟灑。
大塊頭也沒好到哪里去,原本破布麻袋般的身體,如今被打得處處是爆裂開來的肉芽,像是棉衣里四處竄起的棉花。
塔底。
走陰狀態下,正在下棋的李追遠,身影變淡了很多。
這不是偽裝,而是他現在的真實狀態。
雖然他操控著讀書人與外頭那大塊頭打了個旗鼓相當,但連續硬碰硬之下再加之高塔規則之力的進一步削弱,讀書人身上的“絲線”斷裂得也越來越多。
如同一只提線木偶,線越少,想要繼續駕馭其表現得活靈活現,對手藝人的要求也就越高。
黑袍人:“還要繼續撐下去么?”
李追遠:“你看是我先受不了,還是這高塔先塌。”
塔上,第十一層是空了,但從第二層到第十層,里面的所有玄門死者,已全部起身,開始麻木地撞擊起塔墻。
他們,距離失控,已經不遠了。
高塔內部,處處是刺目的龜裂。
黑袍人:“我們繼續耗下去,真的沒有意義。”
李追遠:“你應該清楚,我是沒辦法被你說服的。”
黑袍人:“嗯,所以我選擇說服其他人。”
李追遠身體一顫,手中的棋子滑落在地,原本就已經變淡的身影,一下子又變淡了許多。
“怎么回事,為什么一下子。”
黑袍人見狀笑了:“我是能理解你的那種堅持的,或許,這就是能成為龍王的人與其他人的不同之處吧。
但很可惜,每一代,龍王都只有一個。
因此,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信念,且愿意為它付出生命的。”
站在門檻上的少年,開始流出鼻血。
“小遠哥?”譚文彬從口袋里拿出紙球。
“陣法快被破了,你在這里守著。”趙毅拿過紙球,“我去幫他。”
幫少年止住鼻血后,趙毅對著面前站著的李追遠說道:
“看來,你是累了,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趙毅將自己指尖,抵在了少年的眉心。
其余人看到這一幕,以為趙毅要像之前教學局那樣,把他的腦子借給小遠哥。
但誰成想,趙毅的手指剛搭上去,李追遠的臉上就浮現出痛苦之色,眼睛里也流出了血淚。
而遠處,剛剛與大塊頭互換一記拳腳各自彈開的讀書人,無字書落在地上,雙臂垂下,站在那里,低下頭,眼睛閉起,一動不動。
趙毅發出大笑:“哈哈哈,姓李的,你總說我不敢賭怕輸,沒錯,我就是怕輸,因為我只想活著!”
潤生、林書友和陰萌馬上向這邊看來,譚文彬先一步站在他們身前,對趙毅質問道:
“趙毅,你他媽的在做什么!”
趙毅:“我勸你們識點實務,規則繼續削弱下去的話,外面的那些東西只會越來越可怕,里頭真正恐怖的那群家伙也會出來。
不低頭的話,我們都得死在這里,而我,能帶你們活著離開這里,真沒必要跟著這姓李的,在這兒陪葬!”
譚文彬張開雙臂,攔住身后所有伙伴:“你敢背叛我們,老子弄死你!”
虞妙妙看到這忽然內訌的一幕,貓眼里先是流露出興奮,緊接著又變為錯愕:
他,居然也聽到了那個聲音?
他要提前于自己,完成與那聲音的約定了,然后得到那說好的一成機緣!
虞妙妙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她先前之所以選擇過來,一是因為這里暫時安全,可以尋得庇護,二是她也聽到了那忽然出現在耳畔的聲音。
但她并未第一時間采取行動,擔心那道聲音會欺騙她,想著繼續看看情況再說,畢竟她是那么聰明謹慎的一個人。
可現在,因為自己的猶豫與遲疑,竟然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而這時,大塊頭猛地向一動不動的讀書人沖去,他要趁著那具身體不能動時,先將他給撕碎,然后再沖進塔內!
大塊頭雙手直接刺入讀書人胸膛,讀書人毫無反應,但當大塊頭正欲伸展雙臂將讀書人撕成兩半時……
趙毅閉上眼。
塔底,黑袍人眼睜睜地看著原本幾乎變得半透明的李追遠,身形一下子變得凝實起來。
而讀書人,也睜開了眼,地上的無字書“嘩啦啦”紙頁飛出,自下而上,刺入大塊頭體內。
讀書人伸手,抓住一張紙,再向上發力,迅猛一提!
“噗!”
大塊頭就被這樣,豎切成了兩半。
可饒是如此,這變成兩半的軀體,也依舊有回籠的趨勢。
讀書人一只手抓住一邊,將兩半身體壓在地上。
黑色的業火自掌心發出,燃燒在這兩邊軀體上。
兩邊的身體開始拼命掙扎,卻無濟于事,不斷有尸氣被蒸發出來,消散于無形。
塔底。
黑袍人:“這是哪里的火?竟能焚灼我的尸氣!”
李追遠:“這是來自酆都的業火。”
酆都的業火?
黑袍人雙手攥緊,石座上方的紫色鎖鏈發出巨響,顯示出他此時的憤怒。
他的目標,就是成為酆都大帝那樣的存在,在自己的國度里,成為至高無上的主宰。
因此,在察覺到陰萌這一酆都大帝血脈存在時,他表現出了自己的“熱情”。
但他沒料到,那個大帝的血脈,自始至終都未曾使用過大帝的傳承術法,只是不停地用毒和做飯。
而大帝的手段,居然出現在眼前這少年身上!
黑袍人:“沒想到,你不僅比柳家人更像柳家人,你還比陰家人更像陰家人。”
李追遠不置可否,只是繼續落子,這盤棋快下完了,自己距離輸,也不遠了。
黑袍人:“他居然沒背叛你。”
李追遠:“嗯,我之所以選擇站門檻上再開啟走陰下來,就是怕他進不了塔,好讓他在外面能搭把腦。”
黑袍人:“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李追遠:“不擔心,他足夠聰明,沒那么蠢,而且他的先祖筆記又沒白看。”
“哈哈哈!笑死我了,他居然想策反老子!”
趙毅發出大笑。
林書友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趙毅馬上瞪向他:“你笑什么,我看出來了,剛要不是譚文彬故意攔著,你剛剛是真想拿三叉戟捅死我的。”
林書友:“我……我沒有。”
趙毅:“你有,我第三只眼看見了,你想公私仇一起報。”
林書友:“……”
譚文彬:“阿友和你有私仇?”
趙毅:“這就說來話長了。不過,那家伙是真腦子有病啊,叫老子反水,老子反水以后能躲去哪里?我又不像這姓李能進這塔里,我連這塔門都不能碰。
所以,反水了等那大塊頭跑過來殺了你們來救我么?在那大塊頭沖到這里來之前,我怕是早就已經被你們給弄死了,你們肯定會給姓李的報仇的。
還有,你知道他只給我多少么?就分我兩成!”
譚文彬:“兩成?這不是打發叫花子么。”
虞妙妙:兩成?
趙毅:“那可不,我要是能進去,里頭的就全是我的了,還用得著他給兩成?媽的,我就是進不去啊,要不然老子真想反水。”
塔底。
李追遠:“好了,你現在可以繼續投送力量出去了,這次,要投送出去幾成?”
黑氣開始順著紫色鎖鏈向上升騰,很快就結束。
李追遠:“一成,可不夠。”
黑袍人:“足夠了。”
李追遠:“你一開始要是說給我四成,我說不定真可能會動心。”
黑袍人:“你這是在嘲笑我么?”
李追遠:“不,我是在可憐你。”
外面天空中,黑云再度聚集。
很快,黑云垂落,其中一股在下落過程中被一分為二,分別落于正在被讀書人焚燒的兩截軀體上,本來接近燒干脫落的兩截軀體再度恢復了些許活力,它們沒有再試圖拼接回去,而是各自伸出手,抓住了讀書人的一只手。
讀書人正在焚燒它們,它們也像是化作了兩條鎖鏈,將讀書人束縛在了這里。
而這時,高塔的搖晃,愈演愈烈。
外面尸群身上的怨念,則在進一步加深,一個個的,氣息也越來越強大。
與之相對應的,還有上方翡翠蒼穹,正變得越來越薄,有無數只手已經探出了壁障,里頭那茫茫多的黑影,就快鉆出來了。
趙毅收起嬉笑神色:“陣法很快就要被破了,大家準備好。潤生在前,林書友、陰萌在潤生斜側,譚文彬,你拖后!”
緊接著,趙毅看向虞妙妙,很嚴肅地說道:
“虞妙妙,你聽我單獨指揮,哪里防御漏人了,你就上去負責解決。
你放心,我答應你,既然我們現在聯手合作了,我就會保護你的安全,雖然局勢很危險,但這一浪,我們肯定是能度過的。”
虞妙妙點頭:“喵。”
“啪!”
趙毅不動聲色地在陣法破碎前,先一步主動關閉了陣法。
失去陣法屏障后,外頭已經變得更為兇悍的尸群,即刻張牙舞爪地沖了過來。
只是剛一接觸,就能清晰感受到海浪般的壓力。
潤生雖然依舊用力揮舞鏟子,可這些尸體不再像先前那般一拍就碎。
這時,有三只舞姬化作的鬼魅跳了起來,向這邊撲來。
趙毅:“虞妙妙,上!”
虞妙妙飛撲而出,卻并不是朝著那三只舞姬,而是轉身朝向塔門。
趙毅大喊道:“你要做什么!”
負責拖后的譚文彬護住站在塔門一側門檻上的小遠哥,準備使用御鬼術。
不過,虞妙妙并未多看那少年一眼,而是直接沖入了塔門內。
高塔內殘余的規則開始向她施壓,但一來她現在用的是黑裙女的身體,本就有資格回這座塔,二來現在規則被破壞嚴重,壓力也就自然小了許多。
進入塔內的虞妙妙,馬上開始登樓!
塔底。
黑袍人沒拿棋子,而是指尖一點,一縷極為精純的尸氣,化作一枚黑子落下,這盤棋至此結束。
黑袍人說道:“呵呵,我贏了。”
李追遠點點頭:“嗯,我輸了。”
說完,李追遠結束走陰。
站在門檻上的少年,睜開了眼。
趙毅馬上把剛剛提前關閉的陣法再次打開,隔絕了外頭的尸群。
雖然這陣法早已搖搖欲墜,撐不了幾分鐘,但至少可以爭取到說幾句話的空閑。
趙毅:“謝了,姓李的,我欠你一條命。”
李追遠沒回應,而是轉過頭,看向塔內一樓的壁畫,他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結尾處的那幅畫。
畫中是一個“天命人”與自己挑選的塔內土著,身影結合在一起,敲響了那口大鐘,開啟了飛升儀式。
李追遠走下臺階,來到塔外。
“唉,終究是失敗了,我不怪你,你也已經盡力了。”
無臉人站在塔門內側,一身濃郁的頹廢。
李追遠沒回頭,而是輕輕揮了一下手:“你可以去敲鐘了。”
無臉人:“那口鐘,還差最后一筆,沒有補全呢。”
李追遠:“最后一筆,已經上去了。”
無臉人:“她已經被吸收過一筆了,命格與氣運在一開始就被抽走了。”
李追遠:“她一體雙魂。”
此時,高塔頂樓,虞妙妙就站在那口大鐘前,她能感受到身前這口鐘內所蘊含的磅礴福運,眼里流露出濃郁的貪婪。
她伸出爪子,準備去將鐘上的福運刮下來。
就在這時,無臉人忽然出現。
不給她絲毫的反應時間,無臉人直接對著那口鐘,撞了上去!
“咚!”
每一次鐘聲響起時,鐘面上的復雜紋路就會齊齊亮一下,而那缺失的最后一筆,則在此時顯得格外惹眼。
但就在這時,高塔內所有的殘余規則之力,全部向虞妙妙壓了過來。
剎那間,虞妙妙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管控,因為這具身體,本質上就是屬于這座高塔的,只是被虞藏生以借尸還魂之法強行偷走了。
虞妙妙無法控制地張開嘴,命格與運勢頃刻間被抽出,融入進了這口大鐘。
大鐘上最后一筆空缺的紋路,在此刻被填充。
一道絢爛霞光,自穹頂上方垂落,照射在這座塔上。
飛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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