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羅敏智的住處出來,安如松面沉如水的孤身上樓,在走到自家門前的時候,他沒有直接開門進去,而是在門口的位置停下來,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之前羅敏智的判斷沒有錯,他現在的確很生氣、很惱火,之前的平靜與淡定都是裝出來的,實際上,他很想將電話中的那個比爾抓出來弄死。
沒錯,之前對方在電話里說的很好聽,語氣口吻方面甚至都帶了幾分謙卑了,要讓這些駐韓美軍的軍官們用這種口吻跟一個韓國人說話,難度之高簡直是難以想象的。尤其是比爾這號人,他可是第2師韓軍部隊里的所謂“顧問”,整天與韓軍士兵、軍官們打交道的角色,在他這種人的眼里,韓國人恐怕二等公民都算不上。
而剛才呢,這家伙在電話中又是道歉,又是奉承的,表現的完全低人一頭。他甚至將那個找上門來的女人,說成了送上門來的一份禮物,而他所求的,卻僅僅是與安如松的一場會面。
這種事情,安如松會相信?
他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被對方幾句好話就給哄騙住,更何況,對方今天做出來的這一番事情,本身就包含了多層用意,對方沒遮沒掩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將裴夏琳那個女人送到他在松泉洞的大宅來,比爾那些人不僅僅是在告訴安如松,人家知道他住在哪兒,還在暗示他,人家對他這個人也有著充分的了解了,所以,若是那些人想要對他下手的話,難度并沒有多么高。
這是什么?毫無疑問,這就是給他的赤裸裸的威脅,而且威脅的不僅僅是他本人,還包括了他身邊的女人。
沒人喜歡被別人威脅,安如松自然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對他這么一個重生者來說,與元通里那邊的家人或許感情不深,但對同居了這么久的孫曼珠與黎彩草,他的感情還是很深的,更何況后者還懷了他的孩子,不管從哪方面來講,他都不能允許有人拿這兩個女人作為威脅他的工具。
在門外抽了一支煙,將心頭蒸騰的怒火平復下去,安如松才掏鑰匙打開門,回了自己的住所。
之所以在外面抽上那么一支煙,是因為他不想將負面的情緒帶到家里去,這或許是出于一種大男子主義的心態,又或許是單純不想讓家里的女人擔心。
家中的客廳里還亮著燈,只是一個人都沒有,電視機也還開著,就是音量被調到了最小。
安如松先去黎彩草的臥室瞅了瞅,臥室里黑著燈,有均勻的呼吸聲從隆起的被子里傳出來。
借著客廳內的燈光仔細看了看,確定這女人已經睡下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重新關上門,又去了斜對面孫曼珠的房間。
孫曼珠的房間房門虛掩著,隱約有說話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安如松走過去,也沒有開門,就從門縫朝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穿著睡衣的孫曼珠與如彬兩個人,正盤腿坐在床上說話,看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顯然還挺愉快的。
輕輕吐了口氣,安如松轉身去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書桌上的臺燈亮著,一壺大麥茶正放在小電茶爐上熱著,清洗的一塵不染的煙灰缸,香煙、打火機,還有一盤水果,都擺放在書桌上,不用問,這些都是孫曼珠提前給他準備好的。
不得不說,如今的孫曼珠越來越像是個賢妻良母了,至少比安如松身邊另外幾個女人強多了,哦,姜秀媛除外。
嗅著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安如松的心情稍稍好轉了一些。他繞到書桌后面,先給自己點上一支煙,這才將揣在褲子口袋里的手機掏出來,屈身坐到椅子上。
將手機放在面前的書桌上,將通訊錄調出來,安如松盯著珍妮的聯系方式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與這個女人聯系的打算。
不得不說,作為一名韓國人,哪怕是已經有了一定身份地位的韓國人,安如松在面對比爾、懷爾德這一類美國軍人的時候,依舊處在不說是弱勢吧,至少是不占據優勢的地位上。
哪怕他知道對方在通過美軍郵件系統販毒,而且也有能力將這件事揭發出來,但真正的問題在于,他只是知道這一點,但卻沒有掌握明確的證據,換句話說,他根本沒有辦法將對方釘死,更沒有能力將對方送上法庭。
再者,考慮到美韓之間簽訂的駐防協定,即便他手里真的掌握著明確的證據,能夠將對方販毒的罪名釘死,結果又能怎么樣呢?
如果不出太大意外的話,即便是比爾、懷爾德那些人販毒的事情,在韓國搞的人盡皆知,最終,這些人也不會受到任何審判,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被遣返回美國,然后換一個職務和崗位,繼續他們的軍旅生涯。
更加嚴重的是,一旦安如松將比爾等人販毒的事情曝光出去,對方肯定會對他實施瘋狂的報復,在對等情況下,如果對方傷害到他,或者是他身邊的某些人,最終都不一定需要受到法律的懲罰。
反過來,若是他先下手為強,將對方給干掉的話,那么駐韓美軍的校級軍官被人干掉,這絕對是一件大事,不說別的,至少駐韓美軍司令部那邊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若是最終有人將懷疑的目標鎖定在安如松的身上,那即便他現在的身份,也不一定能夠保得住他。至少,他是需要付出巨大代價的。
所以,作為一個殖民地國家的公民,其悲催之處就在于此了。韓國人常自嘲韓國是美國的第51個州,其實在安如松看來,這根本不是自嘲,而是自抬身份,畢竟美國的州與州之間,公民權是平等的。
歸根結底,安如松目前所面臨的糟糕局面,就是他拿著比爾那些人沒有辦法,但對方若是豁出去的話,還真能給他造成大量的麻煩。不說別的,人家可以唆使幾個美國大兵來干死他,而反過來,他能買兇去干掉人家嗎?
其實,珍妮之前給他的建議并沒有錯,站在現實的角度上考慮,他在面對懷爾德那些人的時候,最佳的選擇,就是與對方成為朋友,至少是表面上的朋友,大家或是和睦相處,或是虛與委蛇,而不是站到針鋒相對的對立面上。
不過,做人到了安如松這種程度,他自然是不會對自己做的決定感覺后悔的,對他來說,竟然麻煩找到了頭上,那就得想辦法去應對,而不是后悔當初該怎么做,又不該怎么做。
放棄了找珍妮的打算,安如松轉而找到了倫納德的聯系方式,不過,在找到了倫納德的電話號碼之后,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撥打過去,而是盯著對方的電話號碼思索了良久。
要想制約比爾、懷爾德他們這樣的人,最佳的辦法自然是利用與他們有著同樣身份,且級別更高的人,說白了,就是那種在美軍體系內擁有更高級別的人。
倫納德是負責情報工作的人,但他所服務的NSA本身就是歸屬于美國國防部的。在安如松的了解中,NSA中的雇員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擁有軍方背景的,尤其是在中高層的雇員中,擁有軍銜級別的人占據著主流。
之前珍妮曾經透露過,倫納德在進入NSA系統之前,是在夏延山軍事基地任職的,這也就意味著對方是擁有軍方背景的,當然,關鍵不在于倫納德是否擁有軍方背景,而在于NSA這個機構地位特殊,與此同時,安如松本身又在與NSA展開一項很重要的合作,作為主導這個合作項目的人,倫納德是需要安如松這么個人物存在的。
因此,安如松的考量,就是通過倫納德來制約比爾那些人,順帶著,他也可以試探一下倫納德對待自己的態度,看看在對方的觀念中,自己是否真正占據了一個足夠重要的位置。
如果在這件事情上,倫納德能夠有所作為,可以為他提供足夠的幫助,那么就足以證明對方的確很看重他這個NGN的會長,并且在與NGN合作的問題上,秉持了一種基于長期的穩定態度。反之,安如松就不得不考慮自己在與NSA合作中的態度問題了——他的確是不能拒絕與NSA的合作,但積極合作與消極合作之間的差別還是很明顯的。
當然,安如松也做好了思想準備,那就是這個電話一旦打出去,一旦倫納德為他提供了更多的幫助,那么他或許也需要向對方出讓一定的利益,這幾乎是必然的,畢竟倫納德也不是什么圣人。
坐在書桌前,直到一支香煙抽完,安如松才最終拿起手機,選中倫納德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手機中的忙音只響了兩下,立刻就有人接聽了,很快,倫納德聲音便從對面傳了過來:“晚上好,安先生,我終于等到你的電話了。”
安如松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問道:“倫納德先生,你在等我的電話嗎?”
“哈哈.”倫納德笑了幾聲,隨即說道,“我們需要見面談談,安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