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
打火機的火苗在跳動,薛明淵原本只打算抽兩支煙的,但還是沒忍住,點起了第三支煙。
一旁的秘書萬行義,遲疑了一下,還是接替穿著清涼的服務員拿過了煙灰缸,然后在薛明淵身后輕聲說道:“薛總,您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六支煙了……”
“我知道。”
薛明淵平靜的搖頭。
他抽的煙是特制的,過濾嘴比市面上的要長不少,這種煙是專供某些渠道的,當然,薛明淵要拿這種煙并不費什么功夫。
他每天其實只能抽五支煙,這是得過一次肺氣腫之后李醫生給他的建議。
李醫生以前是他家老爺子的保健醫生,現在雖然老爺子不在了,但時常還有些往來,只是終歸不如以前那么親近了。
“多久了?”
薛明淵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煙,隨即問道。
“薛總,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萬行義又看了一眼腕表,欲言又止。
“一個小時……”
薛明淵的眉頭,忍不住深深皺了起來,“為什么?”
萬行義知道薛明淵在疑惑什么,但他自己也并不知道答案。
按照他們對那位顏公子的了解,對方并不是一個喜歡在無用事物上浪費時間的人,如果事情真的是按照他們期望的那樣在發展,此刻,顏凌川怎么都應該已經在和他們把酒言歡了才對。
“你說,會不會出什么意外……”
薛明淵喃喃道。
“可是沒有任何能產生意外的因素才對。”
萬行義搖頭道,“所有的可能我們之前都已經分析過了,哪怕按照最糟糕的情況,周望和云上信托的聯系遠比表面的要深……可是以云上信托在北都的能量,他們總不會絲毫沒有察覺,可截止到目前,云上信托那邊也沒有任何動作。”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那位汪如璽汪總此刻也并不在北都,而是正在鵬城那邊出席一個金融峰會,分身乏術……”
“姜家在這件事里也出了力,邱家沒有表態,哪怕是據說和周望青梅竹馬的那位丁小姐,也去了新加坡還沒有回來。”
“最重要的是,出面的人可是顏凌川,京圈里唯一活躍在商界的嫡系三代,他的能量,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是啊。”
薛明淵目光悠遠的點點頭,“按照你的分析,萬無一失,那為什么……顏凌川還沒出來呢?”
無論邏輯如何嚴密,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再如何的低,但顏凌川還沒出來,就是最大的問題。
正在這時,萬行義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詫異的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和薛明淵示意后,就匆匆走到一旁去接電話。
“什么……唐總,您這太突然了,要不我讓薛總和您說……啊,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那我轉告薛總……”
萬行義聽清電話內容之后吃了一驚,片刻后,他走了回來,表情明顯有些失措。
“怎么了?”
薛明淵皺眉。
“薛總,新紫光集團的唐守仁打來電話,說是……他那邊資金出了點問題,原本談妥的收購協議可能要暫時擱置……”
“你說什么?”
薛明淵明顯愣了一下,似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萬行義也知道這個消息是何等匪夷所思,那可是經過了數個月的談判拉扯,不知道多少次的利益交換,幾乎已經走完了所有前期程序,連簽約日期都已經定下了的收購案……
連“板上釘釘”都不足以形容這個收購案的進度。
于是萬行義又硬著頭皮重復了一遍。
“你確定電話那邊是唐守仁?”
短暫沉默后,薛明淵輕輕問道。
“呃,是唐總沒錯……”
“他打給了你?”
“是的,我有問唐總要不要和您親自通話,他說他這會有點忙……”
“你覺得新紫光集團會沒錢嗎?”
“這個……不太可能吧,那可是北都排名前十的私企……”
“我最近有得罪過唐守仁嗎?”
“那更不可能了,薛總您前天晚上還和他在一起吃飯啊……”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薛明淵這時候抬頭看向萬行義。
萬行義回答不出來,他知道薛明淵要的也不是一個答案,雖然薛明淵表現的無比平靜,但低頭的萬行義已經清楚的看到,他手里的煙頭已經開始扭曲……
正在萬行義脊背不自覺流下汗水的時候,他的電話又一次響了起來。
萬行義看了一眼,正要走開,薛明淵卻已經冷冷吐出一個字:“接!”
萬行義會意,趕緊接通電話打開了免提。
“喂,小萬,我是傅翰啊,那個……薛總在不在?”
“薛總在我身邊,您是要和他通話嗎?”
萬行義小心的看了一眼薛明淵,見薛明淵沒什么表示,他當即答道。
“哦,那倒不用了不用了,那啥,小萬啊,能不能請你轉告薛總一聲,我最近遇到點困難,打算把手里的學仁集團股份分批轉手,讓他不要在意……另外,后天不是大侄女的生日宴嗎,我可能也來不了了。”
“什么麻煩?你在哪里,為什么來不了?”
冷冷問出這句話的不是萬行義,而是一旁再也忍不住的薛明淵。
“呃,哥,你在啊……那啥,沒什么太大的問題,就是資金周轉上出了點麻煩,哥你放心,等過了這段時間,我會把股份回購回來的。”
“回購?你手里有我學仁集團5的股份,你知道這樣的集中拋售會對集團造成什么影響嗎!”
薛明淵瞬間變得怒不可遏,但轉瞬他想到了什么,再次變得平靜下來,“傅翰,你老實告訴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真沒什么事啊,哈哈,哥,那個啥,我在國外信號不太好,就先不和你說了,回頭聯系……”
嘟嘟!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萬行義悄悄看了一眼薛明淵難看到極點的臉色,噤若寒蟬之余,也是滿心的茫然。
他知道為什么薛明淵會憤怒成這樣,因為這個傅翰,可不僅僅是薛明淵生意上的伙伴,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和薛明淵在一條胡同里長大的發小,伙伴!
甚至,傅翰現在的老婆都和薛明淵有著親戚關系,他是一直靠著薛明淵才混到了今天的地步。
可現在,薛明淵卻驟然遭到了對方的背刺,是個人都不可能鎮定自若。
薛明淵狠狠將手中的打火機摔了出去,還沒來得及進一步發作,電話再一次響了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響起的是薛明淵的手機。
薛明淵顫抖著掏出手機,接通之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尖銳之中帶著氣急敗壞的女聲:
“薛明淵,你個王八蛋,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
在一旁聽到這個聲音,萬行義越發茫然。
只因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學仁集團名義上的第一大股東,現任的董事會主席,最重要的是,她還是薛明淵的前妻。
曾經門當戶對的美滿婚姻,在薛家沒落后終于爆發出一系列問題,只是因為利益上的瓜葛,所以兩人還有許多合作,而學仁集團董事會主席的位置,則是薛明淵對于對方的補償。
或者說,是他曾經借用女方資源,而不得不付出的代價。
只是在萬行義印象之中,薛明淵那位總是保持著優雅姿態的前妻,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對薛明淵說過話,這明顯是因為某種措手不及的變故,已經在瞬間被刺激的出離了憤怒。
“雪蘭,你先冷靜一下,我剛剛已經接到了兩個電話,我知道可能出什么事了,有人在針對我薛明淵,但你先給我一點時間……”
薛明淵不愧是久經風雨,此時還是保留了鎮靜,理智的分析道。
“時間?”
但薛明淵安撫的話語還沒說完,就已經被女人打斷,她神經質般的笑道:
“你知道嗎,就在一分鐘前我已經收到了消息,銀監會、證監會以及稅務局聯合組成的調查組,明天就會入駐學仁集團,你告訴我,哪還有什么時間,誰來給你時間!”
“什么?!”
聽到這仿佛五雷轟頂一般的消息,薛明淵的臉色瞬間蒼白,差點站立不穩,所幸萬行義及時扶住了他。
但萬行義其實也已經腿軟了。
證監會、銀監會加上稅務局……這種規格的調查組,和古時候的“三司會審”也沒什么區別。
換個說法,這就是滅頂之災。
在放大鏡之下,哪家上市公司敢說自己沒有一點問題,更別說萬行義還清楚的知道,學仁集團事實上存在的問題有多嚴重。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傍晚,是誰有這樣的能力,在片刻間就發動了如此龐大的能量,直接將學仁集團推到了火山口。
“你是不是在想到底是誰……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要置你于死地的,是整個京圈!”
電話那頭的女人還在冷笑,“薛明淵啊薛明淵,我真是看錯你了,我還以為經過年輕那么多荒唐事之后,現在的你總會收斂一些了,我錯了,你還是死性不改,你他媽真以為你是天王老子啊,誰都可以得罪的嗎?”
“薛明淵,我恨你,你死就算了,為什么要拖累我……明天上午八點,你給我準時趕到集團會議室,我跟你說,我已經召開了臨時的董事會,你如果還有一點擔當的話,就自己向調查組自首……”
女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辱罵著,用薛明淵此生都從未聽過的惡毒話語,但神情恍惚的薛明淵已經聽不到了。
他沒有意識的掛斷了電話,只是低聲重復著對方透露出來的信息。
“整個京圈,整個京圈……呵呵呵……”
嗡!嗡!
電話不斷的響起,萬行義的手機和薛明淵的手機都在不斷的震動,不同的人都在瘋狂的打來電話。
每接起一個電話,萬行義的臉色就變得驚懼三分,直到后來,萬行義也不再接電話了,他呆呆的坐了一會,忽的跳了起來,一邊找出煙幫薛明淵點燃,一邊膝行著抱住了薛明淵的大腿。
“薛總,薛總,您不能再干坐著了啊,調查組還沒來,一切還有挽回的余地,您……您倒是想想辦法啊!”
面容晦暗的薛明淵,起初沒有任何反應,直到煙頭快要燃盡,他才后知后覺的拿起煙抽了一口,隨即低頭看向滿臉乞求神色的萬行義。
“你說,差別到底在哪里?”
“啊?”
眼淚鼻涕流了下來的萬行義懵逼的抬頭,不明白薛明淵在說什么。
“差別啊,在于顏凌川進入了那里,然后再也沒有出來。”
薛明淵笑了笑,抽著燃盡的煙頭,抬手指了指對面的京城大廈。
萬行義如夢初醒,他不可思議的抬頭,“您是說……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周望?”
“不然還能有誰呢?”
薛明淵目光飄忽,“三年前那足以讓我吃一輩子牢飯的危機我都躲過了,沒想到,會栽在一個毛頭小子手里……”
“這不可能,周望怎么會有這樣的本事,別說他,就算是邱澤宇也不可能啊,這不對,這不對!”
萬行義兀自不肯相信的搖頭。
“小萬啊,跑吧。”
薛明淵低頭,“我還好,最多也就是坐牢,你手里可是有人命的啊,趁還有點機會,跑吧,跑的越遠越好……”
迎著薛明淵古怪的笑容,萬行義在一呆之后,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抓起外套就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間。
薛明淵看了一眼萬行義倉皇逃竄的背影,又不自覺笑了笑。
“呵呵,雖然可能,也沒什么機會咯……”
舞臺上,“屋頂的貓”正以清悅的嗓音動情的演唱著一首極其經典的英文老歌《YesterdayOnceMore》。
臺下,終于和所有賓客完成了又一輪寒暄的周望,此時才有了片刻的喘息機會,他靠著圓形的支撐柱,手指輕輕敲打著節拍,顯然心情頗為愉悅。
“周總,您似乎對這位心怡小姐很偏愛啊,那么多出名的歌手你都沒邀請,偏偏請了她來演出……哦,不對啊,那位顧小姐看樣子也打算陪你到最后了,我很好奇,您一會兒打算怎么安排?”
旁邊傳來了一個略帶嘶啞的磁性嗓音,周望轉頭,就看到蔣青葵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你喜歡一朵花,并不一定要把花摘走。”
周望翻了個白眼,“對于田心怡,我只是單純欣賞,總不能是個漂亮姑娘,我都要占為己有吧?”
“是嗎?”
蔣青葵卻還是盯著周望,“那顧小姐呢,也只是單純的欣賞?”
“怎么總感覺你在故意找我的茬,你這語氣好像也不像吃醋……”
周望狐疑的審視著蔣青葵。
繃不住的蔣青葵終于笑了一下,罕見的眉眼彎彎,“我是怕您太志得意滿了,就忍不住想提醒您一下……雖然今晚的你,好像確實有志得意滿的資本。”
“全部……到場的全部賓客都已經成為了京望會所的會員,包括那位顏總,而且,每個人都繳納了三年以上的會員費,換言之,連同裝修在內的前期成本,已經全部收回來了。”
蔣青葵沒忍住喜悅的說道。
“裝修成本都回來了……到底收了多少錢?”
周望聞言也吃了一驚。
“按您制定的會員等級,他們都選擇了會員費最高昂的黑玫瑰卡,一年的基礎會員費是八十八萬,三年折扣完之后剛好兩百萬整……”
周望聞言一陣牙酸,果然,只要有足夠的號召力,圈錢真是一件無比簡單的事情。
京望會所的會員卡有三種,金玫瑰,白玫瑰,以及最高的黑玫瑰。
一個人兩百萬的會費,十個人就是兩千萬……臥槽!
最主要的是,無論是周望還是蔣青葵都清楚,今晚不過是一個開始……
京圈,還有數之不盡的富豪,在今晚之后會涌向京望會所。
不敢說已經登頂,但毫無疑問,京望會所在開業的第一天,就達到了媲美曾經四大俱樂部的高度。
當然,周望清楚的知道,這些人并不是沖著會所來的,而是沖著他還在籌建的望遠商會。
不過那是下一步的計劃了,現在周望也懶得去想那么多。
“是不是很崇拜我?”
回頭見蔣青葵還在用那種晶亮的眼神凝視著自己,周望不由笑道。
“嗯,很崇拜。”
讓周望意外的是,蔣青葵卻痛快的點點頭,直接承認了。
說完之后,蔣青葵還湊到了周望耳邊,輕聲說道:“你知道我現在腦子里在想什么嗎?”
“什么?”
感受到那飽滿紅唇吹拂進耳邊的熱氣,周望愣怔道。
“我想要你吻我,想要你撲倒我,就像上次在華爾道夫那樣,不,要比那個更粗暴才行……”
蔣青葵帶著灼熱溫度的囈語,瞬間就將周望點燃,但尼瑪這可是公共場合啊!
也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蔣青葵無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都顯得如此肆無忌憚。
但周望怎么可能慣著她的“臭毛病”,在眼神迅速掃視周圍一圈后,周望猛地環住了蔣青葵的柔軟腰肢,在她驚愕的目光之中,把她帶到了立柱的背后。
“周……唔!”
蔣青葵眼睛瞬間瞪大,一時間都忘記了掙扎。
就算有立柱的阻擋,但這里可并不是什么隱秘死角啊,只要有人路過,就一定能看見。
強烈的羞恥心,混合著禁忌的潮汐,一剎那就讓蔣青葵顫抖起來,她一邊推著周望,一邊又忍不住抱住了周望的腦袋。
她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推拒還是在配合,但她只是如此貪婪的,想要用盡自己的一切感知,去銘記這隱約透露著瘋狂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