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風風火火的是要去哪，下次注意看看路……”
進門之后，周望揉了揉有點生疼的肋骨，無奈道。
“已經過了換藥的時間了，因為護士姐姐一直沒來，所以我想去找她們。”
琳琳還是不太敢看周望，微微低著頭小聲解釋道。
剛才有門扉遮擋，此時周望才看清了琳琳的全貌。
高高扎起的單馬尾，額頭光潔飽滿，有那么一兩根調皮的發絲垂了下來，剛好觸及到她新月一樣的眉，再往下，是小巧的有一點點雀斑的鼻子，以及一雙薄薄的嘴唇。
因為瘦削而略微偏尖的鵝蛋臉，少女的五官依舊有些許青澀，但已經掩飾不住正在萌芽的媚意，如果完全長開了，大抵就是所謂的“純欲風”天花板。
她完全繼承了周望記憶里她母親年輕時候的優良基因，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唯獨讓周望微微蹙眉的是她的穿著，洗的發白的棉白運動校服，下身又是一條有點不倫不類的絨褲，掛著“雙星”Logo的帆布鞋，大抵是少女唯一拿得出手的一雙鞋子，但邊緣依舊能清晰看到磨損的痕跡。
周望暗道疏忽了，當時只想著讓小玉姐轉來魔都接受更好的治療，卻忘記了照顧她們生活方面的開銷，即便平常的吃住不用花什么錢，但至少也該給琳琳買幾身新衣服什么的……
或許是見周望遲遲不說話，琳琳偷偷瞥了一眼周望，所幸周望有所察覺，及時收回了打量的目光，面色恢復如常，笑道：
“病房里不是有呼叫鈴的嗎，你來了這么久，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的，只是我按了好幾遍，都一直沒有人來，所以……”
琳琳的臉色有些焦慮，“媽媽好像又開始疼了，我怕她會受不了。”
周望聞言，不由詫異的挑了挑眉，隨即往病房里面走去。
經過有著洗手間的廊道，轉進去先是一個開闊的客廳，除了電視、沙發等等，還配備了跑步機等健身設施，一側還有一個可以做飯的廚房，以及一間供陪護人員使用的休息室。
堪比尋常大床規格的單人病床上，穿著潔白病服的小玉姐正側躺在上面，她的面容比之兩個月前又憔悴了一些，此時眼眸半睜半閉，正發出痛苦的低吟聲。
周望見狀一驚，趕緊走上前去，一邊觀察著小玉姐的臉色，一邊詢問琳琳，“你媽轉院過來之后，一直沒有什么好轉嗎？”
小玉姐的狀況，確實和周望想象的不太一樣。
雖然小玉姐得的是治愈概率極低的慢性腎衰竭，但周望原本想著，轉院來到嘉慧國際，不說可以治愈，但至少能緩解不少痛苦，沒想到看眼前的樣子，似乎小玉姐的病情反而更糟糕了。
“一開始有，有的……”
看到自己的媽媽已經疼得揪緊了被子，琳琳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那時候還有院里的領導來看媽媽，后，后來醫生說要給媽媽換更好的藥，我也不懂，但媽媽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有時候又在半夜疼的突然醒過來，哥哥，你說，媽媽……媽媽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的，你媽還能活很久很久。”
周望摸了摸琳琳的頭，心里卻是想著可以讓小玉姐服用一些生命藥水，雖然也無法一下子就治好小玉姐，但肯定能改善她現在的狀況。
原本為了謹慎起見，周望是不打算把系統道具用在其他人身上的，不過現在基于生命藥水研發的小藍瓶都快上市了，倒也無所謂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說她不會死她就不會死。”
在周望肯定的點頭，安慰淚眼婆娑的琳琳的時候，病房外傳來了敲門聲。
“你好，換藥哦，可以進來嗎？”
一個屬于成熟女性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在琳琳下意識就要開口應聲的時候，聽得一愣的周望拉住了琳琳。
“等等，琳琳……哥哥先去那個休息室里待一會，你別暴露我的存在，好嗎？”
“好。”
琳琳雖然不知道周望為什么要這么做，但還是乖巧的點頭應了下來。
等周望走進休息室之后，琳琳才沖門外喊道：“姐姐，你進來吧！”
門被推開，推著小推車的女護士走了進來，周望透過門板上的窗戶瞄了一眼，心道果然……就是在樓道里和秦姓醫生偷情的那個護士。
再聯系他們交談中透露的“換藥”，周望的眼睛不由瞇了起來。
“琳琳，怎么樣，今天媽媽有好一點嗎？”
女護士卻還笑呵呵的和琳琳打著招呼，那和善溫暖的模樣，如果不是周望事先就撞見了一些貓膩，只怕也會被她表面的模樣騙過去。
“還是沒有，好像更糟糕了，周周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這種藥沒有效果，秦醫生上次和我說了，但我沒聽懂……”
琳琳帶著哭腔的回應聲音很快響起。
名叫周周的女護士，趕緊安撫琳琳，“肯定不會是藥的問題，琳琳啊，你知道這種進口藥多少錢嗎，一小瓶就要五位數呢，還得配額，怎么可能沒效果？”
“這樣吧，等會我再讓秦醫生來檢查一下，看看是不是你媽媽的身體對藥物出現了排異反應……我先給媽媽換藥，好不好？”
琳琳當然什么也不懂，只是聽說這么一小瓶藥劑就要上萬塊，頓時被嚇了一跳，她局促的說道：
“啊，這，這么貴的藥，我們給不起醫藥費的……”
看到少女的窘態，周周暗自翻了個白眼。
還給不起醫藥費？
難不成這間病房你就住得起嗎？
還有你每天吃的喝的，你知道放在外面要賣多少錢一頓嗎？
她是真不明白這對母女到底是哪里來的，身上一股子鄉下氣息，這個女孩明顯也沒什么見識的樣子，平常連出門逛逛都不敢，快兩個月了，天天就待在那間病房里……
而且這個女孩連個手機都沒有，她媽倒是有個老人機，但這么久了，周周也從來沒見誰打來過電話。
一開始，周周以為這個叫趙玉的女人來頭很大，要么就是被大人物看上了，她們剛住進來的那段時間，幾個輪值的院長全都來親自探望過，VIP住院部的主任也幾乎天天往這里跑。
那時候秦力還悄悄和她說過，他找自己舅舅打聽過了，說這個叫趙玉的女人可能和醫院背后的大股東有關系，得小心伺候著。
剛好被分配到這個病房的周周，當時還以為是幸運之神降臨，只要服侍好了這對母女，討到背后那個大股東的歡心，那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護士長的位置，不就有著落了嗎？
但在做牛做馬，連續熬了一個多星期的夜班之后，周周漸漸發現情況不太對。
不僅院長們漸漸不來了，住院部的主任在接連來了幾天，都沒有等到想見的人之后，也慢慢不露面了，只是讓秦醫生留意一下，如果背后的那個神秘股東露面的話及時通知他。
一開始秦醫生也是很熱心的，雖然有著背后舅舅的關系，但如果能再得到一位大股東的賞識，那無疑他的前程會更加穩妥。
只是直到一個月之后，別說那位神秘的大股東本人了，連他的影子都沒見到，秦醫生就起了疑心。
在他的指使下，周周就以貼心大姐姐的角色，在和琳琳聊天的過程之中，對她們母女來了個詳細的了解。
沒什么心機的琳琳，自然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周周。
了解了“全部事實”的周周，當時就被澆了一盆冷水。
這對果然來自鄉下的母女，哪里是什么大股東的親友，原來完全是被人偶然救下，然后莫名其妙送來這里的……
不死心的周周還想過會不會這個叫趙玉的女人，實際上是那個股東的情人，萬一某些男人就好這一口鄉野村婦的情調呢？
還別說，雖然趙玉的面容因為病痛的折磨變得很憔悴，也缺乏了妝容的修飾，但依舊能從眉眼之中看出，這是一個底子很好的女人。
周周看過她的病歷，剛剛三十四歲，并不算老，正是女人最輕熟嫵媚的年紀。
更別提她還有一個才年僅十七歲而且水靈靈的女兒，萬一那個大股東是看中了她女兒，或者想要玩點刺激的呢？
只是在周周又刨根問底之后，她徹底死心了。
琳琳不會說謊，也就是說，這個叫趙玉的女人，真就是一個老公進了監獄的鄉下人，她平常也沒有和任何其他男人有過來往，反正在琳琳的印象之中，她媽媽一直都是一個人。
所以周周和秦醫生一起下了定論，這對母女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在她病情發作的時候剛好遇到了貴人相助，所以才能來到嘉慧國際接受治療。
而那個疑似背后大股東的“貴人”，也只是順手做了這么一件善事，基本不會有什么后續了。
怪不得那些院領導后來都不來了，他們大概早就看穿了這點。
雖然如此，但畢竟是走大股東的關系進來的，他們也只能讓這對母女繼續住著，院領導們也不敢真的怠慢，治療的藥物也是用的最好的。
但領導們這么想，周周當然不會這么想。
她找秦醫生鬧了好幾次，想要換個負責的病房，這樣好歹還能收點紅包禮品什么的，總好過一窮二白的繼續和這對母女耗著。
但秦醫生卻攔住了她。
“誰說一窮二白了，她每天用的那些藥，難道不是錢嗎？”
秦立嘿嘿陰笑道。
“你是說……給她們換藥？”
周周嚇了一跳，“這不合適吧，趙玉和其他那兩個病人不一樣，那兩人都是快要死了，就算用的藥有問題，也沒誰能察覺什么，可是她們……”
“怕什么，你看李主任這兩個星期有哪天來過嗎，我們不提的話，他估計都忘記了這對母女了……”
秦醫生卻是滿不在乎，只是冷笑道，“把她們一個月的藥換了，再一倒手，一進一出那就是上百萬，而且你也知道這種慢性腎衰竭，其實根本沒得治，她早晚也要死，還不如把那些錢給我們，你說呢……”
周周一想確實是這么個理，況且秦醫生背后還有他的舅舅，真出了什么問題，也有秦醫生兜底，所以周周就答應了下來。
一開始她也是膽戰心驚，但隨著秦醫生不斷把她遠超她正常工資的錢款打到她賬上，再加上確實沒出什么問題，趙玉母女也絲毫沒有察覺，周周的膽子也就越來越大。
剛開始，她還只是把進口藥換成國產的平替，至于現在，那瓶子里就只有點葡萄糖了，周周甚至連止痛藥都給她停了……
“放心吧，你媽媽用的藥都是報銷的，不需要你們花錢。”
周周笑著安慰了一下琳琳，隨即就上前給趙玉換藥。
門背后的周望見她把藥換好，如果真如他猜測的那般，那此刻的證據已經確鑿，他正準備推門出去，這時候，周周卻又拉住了琳琳。
“對了，琳琳，我上次和你說過的事情，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姐姐說的是什么事情？”
“就是換病房的事情，我上個星期和你說過的，你不記得了嗎？”
“哦哦，我想起來了，但是我，我想等我媽媽清醒的時候，問問她的意思……”
琳琳怯生生的說道。
“哎，琳琳，你覺得以你媽媽現在的狀態，她能做任何明智的決定嗎？”
周周趕緊勸說道，“我是為了你們好啊，那間病房的采光雖然沒有這間好，但通風卻是整個走廊最好的，而且靠近我們急救站，你想啊，這樣萬一媽媽有什么事的話，是不是也比較方便呢？”
周望聽得惡心的不行。
這周周明顯是在扯幾把淡，他剛才已經觀察過了，這間病房就是整個走廊位置最好的，無論是隱私還是采光，都是其中翹楚，怎么可能有更好的病房？
多半是收了其他病患的好處，來當說客的。
“這……那，那就換過去？”
琳琳被周周不斷勸說，加上自身的底氣也不足，就吶吶說道。
“太好了，我這就去……”
“我好你媽！”
喜上眉梢的周周剛要轉身，就被驟然砸開的木門撞了個踉蹌，“哎呦”一聲又撞在了推車上，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響后，以四腳朝天的姿勢倒在了木地板上。
“臥槽……”
她護士服里的“器械”也跟著掉了出來，滴溜溜轉到了周望腳下，兀自在嗡嗡嗡響著，周望定睛一看，頓時一陣頭皮發麻，趕緊往一旁躲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