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秦業帶著一雙兒女正往掛了十二生肖燈的店家去。
一路走來,越往里,燈籠也越漂亮。
“姐姐,姐姐,我還要那只大老虎。”
被仆人扛在肩頭的秦鐘手上已經提了一個南瓜燈,但店家單獨新掛上的大老虎一副笑模樣,特別萌,他又一眼看上了。
秦可卿忙上前。
十二歲的她身著粉色羅裙,看到老虎的時候,眸中也滿是驚喜與好奇,柔和的燈光映在她白皙的臉龐,更添幾分靈動與俏皮。
“咦?祖母,快看,這只老虎真好玩。”
剛下樓的賈蓉也一眼看上了,“帶回家給小姑姑,她一定喜歡。”
沈檸:“……”
她也喜歡。
這孫子是白疼了。
干啥都是他小姑姑,她這個親奶奶哪點差了?
還有……
人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銷魂,三分迷倩影,七分亂心神呀!
燈海下的秦可卿也不比那笑老虎差啊!
他怎么就一點也看不見?
還是說沒開竅?
沈檸感覺是后者。
畢竟才十二歲。
天天忙著讀書、練武,還要跟焦大學一些書本上沒有的東西。
僅有的一點時間,更要忙著跟她和賈珍搶賈玥……
沈檸突然發現,她養孫兒養的還怪好的嘞。
跟紅樓中的賈蓉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賈寶玉十來歲就跟襲人有了一腿,蓉哥兒十二了,之前她沒來的時候,他娘留下的唐嬤嬤管的緊,唐嬤嬤的兩個兒子做小廝也盡職盡力。
這樣一想,沈檸就忍不住懷疑,紅樓中的唐家兄弟可能都不在了,就是唐嬤嬤也未必還在他身邊,才讓賈蓉變成那個樣子。
“各位客官別激動。”
掌柜笑瞇瞇的朝涌過來的人群拱手,“這老虎只送不賣,要么在店里消費十兩銀子,要么能準確無誤的連答三個迷語。”
啊啊?
準備白瞟的人全都興奮了。
大家的眼睛忙望向掛了迷語的燈籠。
“對了,就是這些迷語。”
掌柜道:“原本答對迷語的人,就可以拿下相應的燈籠,但是想要老虎嘛……,就得放棄這上面的燈籠,并且無誤的連答三題,若是錯了哪一個,也是后悔不得的。”
有獎有罰,才是好店家。
才能掙大錢。
“我來!”
馬上就有一個書生舉手,“我要老虎。”
“請!”
掌柜笑著他答。
“這個,‘探頭迎春’打一詩句。”
書生指向那個大紅燈籠,“伸出頭來,春天是百花齊放的季節,我有了,‘一枝紅杏出墻來。’”
“好!”
有懂的馬上大聲喝彩。
“正是正是!”
掌柜笑呵呵的恭喜他。
“第二個……,‘此生不為草莽’打一詩句。”
書生尋的都是詩句,“此生絕不做平凡之人,這是李白的‘我輩豈是蓬蒿人’。”
“好”
眾人大聲喝彩。
“哈哈哈,公子高才!”
如此有才之人,在他這邊贏燈籠,說出去也是一件極雅之事。
“第三個……”
書生還在尋,終于,他的眼睛一亮,“‘全線飄綠’,就是這個了。”
其他如安息香、淡然看四季、主人拒絕見客等,他都想不出來。
書生指向‘全線飄綠’的燈籠道:“全線二字,說明整體,飄綠……是物體表面呈現綠色,此為‘萬條垂下綠絲絳’。是賀知章的《詠柳》。”
“哈哈哈,正是正是!”
掌柜的大聲恭喜,“公子大才,恭喜公子喜得虎燈一個。”
伙計迅速把虎燈給他送上。
當然,他答過的三個迷語,也被迅速覆蓋上其他的題。
“哈哈,多謝多謝!”
老虎燈籠到手了,書生也甚高興,忙接過給身旁的小弟弟,“恭祝掌柜生意興隆。”
羊毛不能逮著一家薅。
他拉著弟弟就往其他地方去。
“掌柜的,我也要老虎燈籠。”
秦鐘滿臉羨慕的看人家拎了一個老虎燈籠走,“我姐姐給我猜。”
“哈哈哈,請!”
掌柜的笑著看了一眼秦可卿和秦業。
“第一個‘主人拒絕見客’。”
人群里,沈檸聽著秦可卿清婉的聲音,忍不住笑了笑。
這聲音聽著挺溫柔的,紅樓中的賈蓉配不上,她養的蓉哥兒應該可以了。
“應為唐代大詩人陳子昂的《登幽州歌》——‘后不見來者’。”
“哈哈哈,正是正是!”
六只老虎呢,賣出一個,他就賺了。
掌柜笑著點頭。
“第二個‘安息香’。”
秦可卿尋找她能答的,“應為唐代詩人孟浩然的《春曉》,正所謂‘春眠不覺曉’。”
“小姐高才!”
秦可卿沒說話,朝掌柜輕福一禮,道:“第三個‘銷聲匿盡’,指其不見身影,絕跡滅絕,應為唐代詩人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鳥飛絕’!”
“好!”
“好”
秦業起頭說好了,人群迅速響應。
這女娃子可比剛剛那書生小許多。
能一連說出三個迷語,實在難得。
“正是千山鳥飛絕!”
掌柜的也大聲叫好,“來人,送虎!”
“哇哇,我有老虎了。”
秦鐘開心的兩腿亂蹬。
他太開心了。
“慢著點,不要燒了。這個爹爹幫你拿。”
“爹爹幫我拿南瓜。”
秦鐘不要南瓜了,他要大老虎。
秦業笑著全都應了。
“掌柜的,我也要老虎。”
賈蓉眼見他祖母的眼睛都粘老虎燈籠上了,也忙站出來,“我答三題。”
“哈哈哈,請!”
掌柜的笑呵呵的請他答題。
可正在此時,遠處一聲驚叫,“我家寶,你們誰看到我家寶了?”
老婦人驚慌哭喊的聲音傳來時,一個燈籠‘轟’的一下燒著了。
可是那老婦人和她身邊的幾個人,全都在著急找人,扯著一個又一個拿著燈籠的小孩子,扯得人家的燈籠不穩,眼見第二個燈籠燒起來,沈檸的心頭一跳,拉住還要答題的孫兒,“回去。”
話音未落,長街的另一頭,也傳來了吵嚷聲。
眼見兩邊人群都在往這邊移動,隨行的府衛不敢耽擱,就要護著幾人回酒樓時,激烈的打斗聲從隔壁的茶樓傳來。
“來人,救命!”
晉王狼狽異常的在一個護衛的幫助下,從茶樓的二樓跳下時,幾個黑衣人也全都殺了下來。
人群驚慌不已,四散而逃。
沈檸也想和府衛們趕緊離遠些,卻不料晉王往他們這邊沖,“沈夫人救命啊,我是晉王啊!”
沈檸:“……”
沒辦法了。
不救都不行!
“快!快……快救人。”
沈檸好像被嚇著似的,說了幾個‘快’字才讓府衛趕緊救人。
他們一共帶出八個府衛,兩個在樓上查看四方,其他六人分散在他們身邊。
此時太太說救人,那當然不能耽擱,連樓上的府衛都跳了下來,加入戰圈。
可是茶樓那邊又有數個黑衣人跳下來,他們的目標雖然是晉王,但似乎所有擋路的,礙眼的,只要順手,都會給上一刀。
兩邊的人群太擠,他們這中間的一時反而出不去。
通往酒樓的路,又被正在打斗的府衛和黑衣人擋住,賈蓉正要護著沈檸和尤氏往掛滿燈籠的店退,一道火箭帶著破空聲傳來,咻
火箭射進店內最大的燈籠上,轟的一下,大火著了。
人群更驚,哭爹喊娘的往兩邊奔逃。
沈檸被人連續幾撞,不知不覺的就和尤氏、賈蓉分開了。
護衛在他們前面的兩個府衛,想要再把人護回來,晉王卻又遇險。
在一個無險,一個有險的情況下,他們下意識的去救有險的人。
畢竟晉王若是出事,他們得不著好,賈家同樣得不著好。
大家只能拼死救護。
刀劍相撞間,人人都在拼命。
府衛們無法護衛在主子面前,就只能盡可能的擋住黑衣人,不讓他們殺向兩邊,因為兩邊都有他們的主子。
沈檸不敢往人后退得太狠,一是退不進去,二是怕發生什么踩踏事件。
秦業和一雙兒女也正在這邊,秦鐘手上提的老虎燈籠,也早滅了,就被丟在身前不遠的地方。
眼見黑衣人的大刀,就要劈到擋護在這邊的霍起身上,沈檸一腳踢過那個燈籠,往黑衣人去。
燈籠上沒什么力道,但也足夠為霍起贏得半息時間。
可茶樓上的戰斗顯然要結束了,而且是黑衣人一方勝,因為人家又跳下來一個。
護著晉王的護衛不得已也只能沖出去干了。
一旦賈家的府衛被打死或者打傷一個,他們這邊就危險了。
哪怕遠方的街道已經傳來五城兵馬司的呼哨聲,可是想要救援到這邊,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檸揪心不已。
霍起的肩頭受傷了,每一動都有鮮血撒下。
而且,他護衛她的樣子有些明顯,黑衣人已經往她這里瞅了。
霍起一倒,說不得人家馬上就要順手給她一刀。
看著場中已經沒了命的兩個路人,沈檸只能盡量貼墻退。
不過……
她摸到了什么?
一捆竹竿?
不用說,這是掛燈籠的。
沈檸心下一動,迅速扯開捆著的繩子,“晉王在此,打一個黑衣人賞十兩銀子。”
她抓住一個順手的竹桿,不用分說,就往那黑衣人打去,嘭
竹竿很長,而且很有韌勁。
沈檸每天的鍛煉到底是有點用的,這一竿正好打在他的頭頂。
霍起抓緊時機,一刀砍下他半個胳膊。
“啊啊”
黑衣人慘叫出聲,不過他很快又穩住了,就在沈檸要下第二竿的時候,他一腳逼退霍起時,旋起一刀,把那竹竿砍下一截。
“快!打傷一個百兩銀,打死一個五百兩。”
沈檸說著,一把推倒撒開的竹竿,讓它們橫在街上。
“對對對,晉王有賞!”
賈蓉急死了,也大聲喊起來,“打傷一個黑衣人賞銀百兩,打死賞銀五百兩。”
“打他丫的。”
終于一位大漢忍不住出手了。
干一場,少奮斗多少年呢。
大漢拿起竹竿掃向黑衣人的時候,賈蓉在那邊喊:“賞十兩!賞二十……,晉王不賞,我賈家賞。”
他祖母在那邊呢。
而且,他祖母都那樣喊了,晉王怎么還不出聲?
難不成就因為他是王爺,他們就要拿性命無償幫忙嗎?
賈蓉氣壞了。
“本王有賞,打呀!”
晉王慘白著臉,也終于喊出口。
“快快快……”
散在地上的竹竿迅速被大家拾起,黑衣人太好辨別,大家的竹竿雖然也有打到府衛身上的,可大部分還是打到了黑衣人身上。
尖利的哨聲在長街的兩頭響起,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維護秩序的都在努力的往這邊來。
同時滅火隊也在往這邊來。
眼見事不可為,其中一個黑衣人突然大叫,“風緊,扯呼!”
說著,他一個旋身,跳向茶樓的二樓,但他顯然也很恨沈檸亂了他們的節奏,正好地上掉著半截刀,他沒猶豫的就以沈檸為目標,一腳踢出。
擠在這邊的秦可卿眼見不對,連忙扯了這位勇敢的太太一把。
斷刀砸在墻上,沈檸驚出一身冷汗。
她急忙往后退,可是,被霍起砍傷的黑衣人眼見逃不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長刀‘咻’的一下直接就朝她擲來。
兩邊離得太近,人又太擠,沈檸只能盼著手中的竹竿能把它打下。
可是‘啪’的狠狠打下時,卻倒霉的偏了些,只打到刀柄。
眼見那把刀從胸部要往肚腹或者腿上插,沈檸的汗都冒了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秦可卿小姑娘不知道何時撿的半截竹竿打了下來。
飛來的長刀被砸落,落到了沈檸的腳背上。
雖然刀尖在腿上劃出了一點血來,可是,到底跟前不一樣了。
它的勁力又被泄了好些出去。
飛來的長刀被砸落,落到了沈檸的腳背上。
雖然刀尖在腿上劃出了一點血來,可是,到底跟前不一樣了。
沈檸心下一顫。
很疼!
但又好像不太疼。
無論如何命保住了。
她和秦可卿又急切的往后退。
兩人都害怕那些黑衣人再來。
“哪里逃?”
沈檸帶著秦可卿努力退到邊上的墻根時,終于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從房頂沖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