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看著被宮人抱下來的一個個裝著各種成套玉飾、金飾的箱子,秦業終于有些后知后覺的猜測女兒可卿的身份,可能早就暴露了。
賈家……
秦業低低嘆了一口氣。
自從定婚,他們一家的吃、穿幾乎就被人家包了,好像生怕女兒在他家受委屈似的。
這家其實也是知道女兒的身份吧?
“爹!”
秦可卿感覺今天太夢幻了,她戰戰兢兢去皇宮,沒想到皇后娘娘那么慈愛,“皇后娘娘這樣……”
“應該是看在賈家沈夫人的面上。”
秦業忙道:“你不是說,娘娘今天跟你說了好幾次沈夫人嗎?送你回來的嬤嬤也說起沈夫人。”
他不敢讓女兒對這件事有任何懷疑。
“真要算起來,我們家是配不上寧國府的。”
蓉哥兒是長房的長子嫡孫呢。
以前賈珍世襲三等威烈將軍時,他們家配不上。
去年賈珍立功,又升到一等將軍,他們家就更配不上了。
女兒若是不能提一下身份,姑爺那里……
“乖,別想的太多。”
秦業只能安慰女兒,“皇后娘娘愿意給賈家和我們家體面,我們就收著,以后嫁過去了,多孝敬沈夫人和你公婆,和蓉哥兒好好的,就什么都在里了。”
“……嗯,我知道的。”
“后兒就是正月十六。”
秦業很不舍。
女兒是孝順孩子,一直堅持要在家陪他過到正月十五,“到了賈家,就不必再惦記為父,照顧好自己和你弟弟就行了。”
“女兒知道的。”
和賈家來往這么久,秦可卿并不怕住過去,“爹,您看這里面的東西,您喜歡什么,拿……”
“爹什么都有。”
秦業如何要女兒的東西?
“倒是蓉哥兒他們,后天就要扶靈回鄉,你看看,什么好帶的,輕巧的,送些過去才是。”
“皇后娘娘給了女兒一盒子上等血燕。”
秦可卿的心中早有謀劃,“祖母的身體自那一病后就不太好了,這血燕女兒打算送給她老人家。”
“甚好!”
秦業欣慰。
女兒是個會抓重點的。
寧國府真正當家做主的是沈夫人。
“還有你婆婆尤氏。”
尤氏又有了身孕。
秦業是一邊擔心,一邊又慶幸。
擔心的是人家是繼室,肯定會偏疼自己的兒女,這要是生了兒子,蓉哥兒和女兒將來的日子,恐怕會有些變故。
至于慶幸……
則是想著她要是生了男孩,女兒嫁過去,就不用過早的操心生育問題。
寧國府真要一直一脈單傳,最后操心的只能是可卿。
父女兩個在這里商量著送禮的問題,寧國府這邊,沈檸看著熟睡中的小女兒,到底狠下了心,決定不帶她。
路途太遙遠了,這時代真的一個感冒都能要人的性命。
女兒在家,有這么多人照應,肯定能平平安安。
就算找不著她,一開始會哭上那么幾天,可帶著,難不成路上她就不會找嫂子,找姐姐?
“祖母!”
蓉哥兒舍不得小姑姑。
這個天天都要抱的小姑娘,是他求神拜佛,許了無數的愿才平安降世。
雖然路途遙遠,但馬車早就布置好,遇到天氣晴朗,他還可以抱著她騎馬。
蓉哥兒感覺這些都是小姑姑喜歡的。
而且他們還有府醫跟著。
“先生把作業都給你布置好了?”
“嗯!”
蓉哥兒點頭。
這一次離家太久,先生布置的作業有些多。
“那就回去好生看。”
“那小姑姑……”
“京城有太醫。”
沈檸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她也好想把女兒帶著,但是不敢冒險啊!
“那一次祖母生病,如果你爹不去請太醫……,你說祖母會如何?”
會如何?
蓉哥兒的面上一白。
“老家太遠了。”
沈檸輕輕的摸了摸女兒的小手,“她在京里肯定能平平安安,跟著我們,如果有個什么,我們哭都來不及。”
“……聽祖母的。”
蓉哥兒決定回家就寫信。
他雖然不在家了,但秦氏會住到祖母這里來。
讓她幫忙多照看小姑姑也是可以的。
“祖母,不早了,您也回去休息吧!”
沈檸直擺手。
她一直不想離開。
穿來快一年了,小玥兒一直在她身邊。
“青竹、青蘋,你們都留家,幫我照看玥兒。”
她們兩個一個細心,一個大膽。
有她們在,這院子都能安生些。
“告訴曉東四人,收拾東西,回頭隨我一起。”
那四個孩子習武,身體素質方面,也比青竹幾個大的好些。
沈檸拿定了主意,“秦氏往住西廂,這院子……,以前什么樣,以后還什么樣,青竹,你們也多照顧她些。”
“是!”
青竹幾個大丫環對視一眼,忙點頭。
“大奶奶那里,你們也看著些。有什么需要,家里又沒有的,你們就去西府尋四姑太太和二奶奶。”
“是!”
丫環們忙點頭。
沈檸俯身親了親小女兒,這才起身回自己的房間。
她這一次帶的東西有點多。
隨葬的金銀、器皿甚少,書籍眾多。
在沈檸看來,書籍才是中華文明的瑰寶。
正史中,滿清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禁書狂潮。
康熙時期,禁止對天文和歷法公開討論,在科舉中,涉及天文、樂律和計算方法在全國范圍內實行文字獄,到處銷毀能找到的所有的原始檔案。
同一時間,西方傳教士卻慢慢進入朝堂。
傳教士湯若望改《崇禎歷書》為《西洋新法歷書》,騙取欽天監監正的重要職位。
后來官至三品,大權在握。
將很多掌管歷代典籍的官員,換為自己帶來的傳教士如南懷仁等,打通了古籍翻譯、印刷、西傳等搬運華夏文明成果的各個環節。
一邊是滿清打壓篡改中國文化,一邊是西方傳教士把中國文明的成果,搬到他們家,變成他們自己的。
準確的說,當時的滿清和西方國家都在干同一件事,就是打壓中華文明。
沈檸恍惚聽祖父說過,清代禁書總述中收錄了三千多種被清廷禁毀的書籍。
編纂《四庫全書》時,被銷毀的書籍總數根據統計,更是達到一萬三千多卷。
禁書更是達到了十五萬冊。
清政府還系統的對明朝檔案進了銷毀。
據估計有不少于一千萬份明代檔案沒了,留下來的不到萬分之三。
而僅僅是傳下來的這小部分,也是被刪改過的。
僥幸逃下的,不是地下陵墓的,就是遺落到民間和一些偏遠地區的石刻石碑等等。
如今在可以的情況下,沈檸就忍不住的想要多放些書到那墓里。
反正賈敬是讀書人,她也是讀書人,放書……,才是最正常的。
躺下睡著的沈檸一夜無夢。
正月十五元宵節,一大早的,賈珍夫妻和賈蓉、小玥兒就在她的帶領下,去祠堂給賈敬的靈位上了香。
不同于各處的喧鬧,今年不要說寧國府了,就是榮國府也比往年安靜了許多。
難得又放了一天假的薛蟠在家坐不住,一心一意想要出去玩兒。
“媽,我去給你和妹妹弄幾個花燈也好。”
他都被拘多長時間了?
過年被妹妹寶釵惡補一段時間的他,終于跟上了蒙學的進度,薛蟠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我不要!”
寶釵知道哥哥疼她,可是哥哥的疼愛總是不在她想要的點上,“哥,東府蓉哥兒的媳婦被皇后娘娘大賞特賞的事,你知道嗎?”
她沒見過秦可卿,但是聽姐妹們說過好多次。
她們彼此之間,還有禮物來往。
“明天,她就會住到沈夫人的院子,跟我們一起上學了。”
“上學就上學唄!”
薛蟠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你還怕被她比下去啊?”
在學習方面,他對妹妹很有信心。
“我不怕,但是哥,我要參加小選的。”
寶釵拿榆木疙瘩似的哥哥沒辦法,“我們住在賈家,賈家有孝,我們卻要在有孝的人家玩樂,你覺得別人會怎么想我們?”
人家的一句話,可能她小選的資格就會被擼了。
寶釵對皇宮有種別樣的期待。
賈家是她提高身份的地方,一起上學的小姐妹,將來的某一天,未必不會成為她的助力。
“你妹妹說的是。”
事關女兒和家族前程,薛姨媽難得的站在了女兒這里,“上了這么多天的學,蟠兒,你就好生在家陪陪我們吧!你要是嫌不熱鬧,那我們就去梨香院,跟珠兒、寶玉他們一起熱鬧。”
姐姐不在家,做姨媽的照顧外甥,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在學堂,聽說賈家不會再送任何一個女兒進宮了。”
薛蟠看了一眼妹妹,“小選的事,要不花點銀子,我們也免了吧!”
“不行!”
“不行……”
薛姨媽和薛寶釵幾乎同時開口。
雖然住進賈家不過一個月,但是下面掌柜們的態度已經變了。
這一點,上學的薛蟠感受不到,但管家的她們卻深有體會。
尤其昨天秦可卿得賞之事。
秦業不過是個五品小官,他有什么資格給女兒說寧國府的親?
不過是好運遇到沈夫人被刺,幫了那么一下下。
薛姨媽已經聽小丫環議論,秦可卿拿著皇后娘娘的賞,給很多人都送了禮。
她一個小丫頭,憑什么得皇后娘娘的賞?
也不過是因為沈夫人。
薛姨媽很遺憾,他們進京太遲。
“皇上年輕,子嗣不豐。”
他們家是小選進宮,但也可以使銀子走關系,讓寶釵跟當初的元春似的,先做個女官,“總之,你不能給你妹妹拖后腿。”
“行吧行吧!”
薛蟠拿母親和妹妹都沒辦法,只能妥協,“我就在家,您把賈家送來的那壺御酒拿過來給我吃。”
過年的時候,賈家還給他們分了一壺御酒。
那是皇帝賞的,皇帝賞了榮國府三大壇呢。
薛家自家是皇商,當然也替皇家采買過御酒,只是傳到他這,御酒這活早就被別的皇商搶了。
薛蟠忍不住就對這御酒感起了興趣。
“就知道你好這一口。”
薛姨媽笑,“賈家曾有不少人得過皇家賞的御酒,前兒個,我特別花了銀子給你買了一壇。”
“那感情好,媽快拿來。”
薛蟠喜笑顏開。
此時,各方都熱熱鬧鬧的,就在北門的城門官,以為今天又是個平平常常的一天時,遠處一匹快馬,在飛速的靠近。
“沈陽中衛急報,沈陽中衛急報!”
確定是驛兵,城門官等連忙分站兩旁,看著他靠近,沖過去,又跑沒影兒。
“乖乖,這又出了什么事?不是才打贏嗎?”
是啊,才打贏呢。
不過沈陽那邊的是金人。
上次其他地方都打了,就那些金人沒動手。
但他們不動手,不是因為不想動,而是羅剎國出兵在打他們。
上次能休戰,也是因為羅剎國出兵攻打韃靼呢。
“頭!”
小兵拽了拽城門官,“您說這次是羅剎人打金人,還是金人打我們?”
“說?說你個頭。”
城門官的神情凝重,“到底誰打誰,明天就知道了。”
羅剎人不是好東西,金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希望這次的事,跟他們大昭還是沒有太大的關系吧!
城門官在心中祈禱時,驛兵拿著急報,已經徑直沖向皇宮大內。
好不容易又休息一天的各部官員,卻因為那驛兵一路高喊的急報,不得不迅速穿上官服,趕往皇宮方向。
皇帝收到消息時,董孝全都已經騎著馬,到了宮門口。
“都看看吧!”
皇帝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把急報遞給了劉安,由劉安轉給董孝全等人看。
“羅剎人已經打到了黑河,并且還在源源不斷的增兵,金人向我大昭求援,眾愛卿……”
他看著大家,“都說說,我們是援還是不援?”
皇帝更傾向于不援。
就讓他們兩敗俱傷。
等他們打的差不多了,大昭出兵,一舉收復前明丟了的江山。
把那些金人所占土地,重新收攏到大昭的版圖。
這是太祖當年最遺憾的地方,也是大昭無數開國名將最遺憾的地方。
當年不得不退兵。
如今……
“如果不援……,又如何防備羅剎人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