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制度?”趙不瓊聽到李一杲這話,眉頭一皺,滿臉不解地盯著他,哼了一聲,目光犀利地追問,“你是說,像古人那樣,娶好幾個老婆的制度是好的?”
要是在以前,李一杲被趙不瓊這么直勾勾地看著,早就不好意思了。但這回,他倒是笑得挺溫和,輕輕握住趙不瓊的手,柔聲說:“夫人,婚姻是社會的事兒,不是光靠生物本能就能說清楚的。來,我細細給你說道說道,咋樣?”
趙不瓊點了點頭,安安靜靜地望著李一杲,等著他往下說。
李一杲先拋出個假設:“假如啊,人類突然找到了長生不老的方法,那還會有多少人愿意不停的生孩子呢?你想想,就算一代代傳下去,幾十代之后,那可是人滿為患,子子孫孫無窮盡,人都擠不下了,那時候,玄幻小說里面的主角,不都是永生不死的么,你想想看,有那一本玄幻小說的主角,不是要離開地球的?如果不離開地球,地球再怎么大,光他自己一家人都裝不下啊。”
他接著講:“再說長生不死這事情,也不一定只有玄幻小說才有,現在地球生物界里確實有能永生的家伙,比如那種燈塔水母就能飯老頑童長生不死,還有科學家說某種大龍蝦也能一直活下去,只要它能一直換殼成功就不會死。雖說永生是生物的本能追求,可奇怪的是,永生的生物并不多。為啥?因為永生不利于生物適應環境。環境一變,比如來個冰河期,大多數生物就得滅絕。所以啊,大多數生物得靠基因變異來適應環境,而有性繁殖就是最容易讓基因變異的方式。”
“咱們人類啊,雖然是地球上唯一能改造自然環境、突破生存限制的生物,但咱們的身體還是沒能跟上這變化,還是得像其他生物一樣受自然約束。不過呢,咱們的婚姻生育觀念,那可是咱們跟動物最不一樣的、也是最重要的社會特征。可以說,人類社會的文明進步,跟咱們的交配權、婚姻觀、生育觀、繼承觀這些變化緊密相連。”
說完這些,李一杲又給趙不瓊做了個思想實驗:“咱們假設啊,人的一生,三十年里有性生活,每年算它九十次,那這輩子也就不到三千次。現在啊,咱們設想有個人,他本來能永生不死,活到宇宙盡頭,太陽爆炸都可以不死。但一旦他有了第一次性生活,壽命就變成了三千歲,時間一到就自然死亡。之后呢,每做一次,壽命就少千分之一。等到第三千次做完,嘿,這輩子就到頭了,會立即死掉。”
“在這個思想實驗里,有兩個特別關鍵的心理坎兒。第一個是第一次,從永生突然變成了有限的生命,雖然還是很長,但我想,總有人愿意試一試。第二個坎兒就是第三千次,那時候還剩下一百多歲,也不算短。但一想到這次之后就得馬上死,除非是真活夠了,不然,絕大多數人肯定都會心里打怵,誰愿意為了那么一會兒的快樂,就把命給丟了呢?”
李一杲的思想實驗仿佛走進了一個新奇的世界,他得出結論:性和婚姻,不過是生物為了繁衍后代的一種本能反應。但繁衍,并非生命的最終目標,所有生命的真正追求,是永生不死!
現在,讓我們回到李一杲領悟因果道之前,無問僧曾提及的“元神”理論。想象一下,如果細胞是初級的智慧體,由細胞構成的人則是更高級的智慧體,那么基因,才是那個最核心的智慧單體。接下來,我們再做個有趣的假設:細胞核里那幾萬個基因并不是原生的,他們都是來自許許多多的病毒,這些病毒在自然界經過逐步組成了合作關系,他們發現彼此的合作,能夠更好的生存,于是,第一批病毒成功合作,組成了第一條DNA鏈條,后來越來越多的病毒加入這個團體,逐漸形成了細胞。在每個細胞里,也有不公平,有的基因地位比較高或者職業能力比較強,可以通過RNA表達成功能蛋白和酶,而還有的可能是有別的什么原因,不會做RNA表達,這才有了不同的細胞功能差異。人也是這樣,每個人體內的基因,大體上都相同,差別只在于不同人身上的基因排列順序不同、基因表達和不表達的差異。那么,我們能不能這么想,拋開細胞和人之間的差異,單從基因的角度看,其實所有人,都是共享同一套基因信息體的?
這不就意味著,我即是眾人,眾人亦是我?這不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永生嗎?只不過,這種永生是建立在“基因信息體”的基礎上的。
結合之前的思考,我們是否可以進一步推測,人類,其實是基因構建的宏大意識體?而這個宏大意識體最深處的潛意識,是否也在追求著基因信息體的永恒?
趙不瓊盯著李一杲,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她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她仿佛捕捉到了因果道的思維火花,雙眼閃爍著光芒,急切地問道:“你是說,人類社會已經找到了超越基因層面的永生之道?”
“沒錯!”李一杲語氣堅定,“比如肉身成圣,用因果文字撰寫的易,就是一種新的永生方式。華夏文明為何如此重視祭祖?這其實是一種獨特的永生方式,通過一代又一代的文字傳承,從遠古流傳至今。這些文字信息,只要不斷充實完善,就能承載越來越多的內容,直到有一天,它能超越基因所能記錄的信息量。到那時,人類將會探索到全新的永生途徑,甚至可能擺脫基因信息體的束縛。”
李一杲說的“文字信息體能記錄的信息量,超越基因信息體記錄的信息總量”,會不會有人覺得,這是很簡單的事情?曾幾何時,人類對基因信息量還很無知的時候,的確曾經認為基因的信息量沒多少的,因為人體的堿基對總共三十多億,基因也就幾萬個,所以,怎么著,曾經有人估計能有幾個TB就了不起了。
然而,最近科學家切下大腦中,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小小的切片,經過研究發現,這么一點點,就記錄了至少達到227億太字節的數據量,也就是等于2.27萬億TB,這么巨大的數據量,也只是基因總信息體的冰山一角而已,真正記錄的信息總量到底有多少,現在還無從得知,但起碼是ZB級別的,而全球一年的數據總量,也不過是幾百ZB而已。
盡管如此,信息載體的變化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那么,以生物基因為主要信息體實現永生的方式,很可能在未來科技爆發達到某個拐點就會到來,例如,有一張記憶卡,就能記錄EB級信息、甚至YB級信息的科技實現了,能夠完整記錄所有的基因信息,這樣豈不是就能夠通過新的載體,實現基因信息體的另一種永生了?
自從開啟因果眼之后,李一杲已經明白,所有的偶然都不是偶然,所有的自主意識,其實都并不是真的是自己的自主意識,而是有許許多多的共同因素,導致自己感覺是自己的自主意識,例如肚子餓了想吃烤鵝,不是我的意識體感覺餓了想吃烤鵝,而是許多生物因素共同產生的作用,讓自己意識中產生想吃烤鵝的念頭。
同樣的道理,一種社會觀念的形成,也是如此,是最底層的因素在發揮影響力,最終形成了宏觀的觀念,這就是所謂的社會現象的真正根源。
李一杲經過一番深入剖析,得出了一個核心觀點:作為獨立的生命體,基因、細胞乃至人,都蘊含著自私的本性。而且,這種自私性越是基礎,就越發顯得關鍵與重要。正因如此,人的自私往往要為細胞的自私讓路,而細胞的自私又要為基因的自私讓步。一旦理解了這個層級關系,就不難明白,為何繁衍后代、撫育子女,實質上是人的自私向細胞的自私妥協、細胞的自私想基因的自私做出的妥協。
這一規則旨在使人類這一生物載體能夠更好地適應自然環境的變化。然而,當人類有能力改造自然環境以適應自身生存時,通過生物有性繁殖來改變基因序列的必要性便大大降低了。
面對李一杲的這一番闡述,趙不瓊驚訝地問道:“照你這么說,豈不是人類以后都不需要男女之分,也不需要婚姻了?”
李一杲連忙擺手澄清:“不!恰恰相反,人類對婚姻的看法將會發生轉變。隨著我們逐漸減少對細胞、基因自私的讓步,人將更加注重自身的自私需求。因此,婚姻將從基于性關系的結合,轉變為精神層面的聯結,即從傳統的夫妻關系,演變為道侶關系。”
“哼,說了這么多,不就是想讓我修道嘛!”趙不瓊笑道,“我也想修道啊,可就是還沒悟透呢。但是,你說的這些只是修道的歸因法,而不是婚姻制度和社會的不匹配啊?”
“別著急,聽我繼續講嘛。”李一杲笑道。
接著,他將話題轉向了遠古時期的婚姻形態。在那個人類初步形成群居社會的時代,婚姻的概念尚未萌芽,交配行為純粹是為了族群的繁衍。由于母親與子女之間存在著天然的生育紐帶,自然而然地,母親會將子女緊緊團結在自己周圍,兒子、女兒都成為了家庭的一員,母系社會便在這樣的背景下逐漸孕育而生。
然而,對于母系社會是否完全由母親主導,李一杲持有保留意見。他以大象為例,大象的壽命與人類相仿,同樣是由老祖母掌權。但大象家族會將成年的公象驅逐出境,而遠古時期的人類則截然不同。兒子成年后,雖然夜晚可能會外出尋覓伴侶,但大多數時間仍留在家中,與家人共同生活、勞作。
隨后,李一杲的話題引向了更為具體的實例——瀘沽湖那片充滿神秘與魅力的土地。那里至今仍保留著母系社會的遺風,宛如一幅展現人類遠古生活的生動畫卷。
在瀘沽湖畔的摩梭人中,母系社會的結構并非由母親一人獨攬大權,而是構建了一個更為復雜且和諧的社會體系。在這里,家庭以母親為核心,但并不排斥男性的存在。成年男性雖然也會外出尋找伴侶,但他們與母親家庭的聯系始終緊密相連,共同參與到家庭的生產與生活中。在這種模式下,男性與女性共同肩負起家族的責任,只是分工各有側重,而非絕對的權力界限。
與大象社會相比,人類的母系社會展現出了本質的不同。在大象的世界里,成年公象一旦被逐出家族,便與原生家庭幾乎斷絕了一切聯系。而在瀘沽湖的母系社會中,兒子與母親、與家族之間的紐帶既堅韌又持久,這種聯系不僅體現在血緣關系上,更體現在日常生活中的相互扶持與情感交流之中。
婚姻,這玩意兒,說白了就是一種社會契約。在母系社會那會兒,其實并沒有咱們現在說的這種婚姻制度。為啥呢?因為孩子都是媽生的,血緣關系一目了然,沒必要搞那么復雜。但到了父系社會,事情就變了。老爸不確定跟自己有過那啥的女性生的娃是不是自己的,所以啊,婚姻這個契約就應運而生了。
咱們試著穿越回母系社會,想象一下那會兒的場景。沒有婚姻契約,只有純粹的生理需求,交配完事兒就各奔東西。但慢慢地,這種關系開始變得固定起來。有些男人不走了,留在女方家里,一來二去的,就成了比較穩定的性伴侶。在那種社會里,肯定是女方說了算,男人就像是綁定在女人身邊的勞動力。那些厲害的女方家庭,肯定樂意也有能力這么做。
這么一來,最原始的固定性伴侶關系,肯定是從一對一開始的,也就是一妻一夫。
隨著時間推移,家族越來越大,勢力也越來越強。大家族里的兒子,哪能去別人家當上門女婿啊,那不是白送勞動力嘛。于是,有的家庭就開始想辦法,把窮人家的閨女娶進來,給自己兒子當老婆。這樣,一夫一妻的模式就誕生了,不過,一夫一妻必然是從屬于一妻一夫的。
這是因為,在母系社會,就算再窮,女子的地位還是比男子高的。所以,要把女兒送出去,那也得保證她過得好。這時候,妻子的地位就得用契約來確定了,這就是最早的婚姻契約。它可不是關于倆夫妻的契約,而是說你女兒在我家得享啥待遇的保證的契約。
男人有了家,有了娃,權力就慢慢大起來了。母系社會就這么一點點變成了父系社會。等男人真成了家里的老大,他們就不滿足于只有一個妻子了。于是,在保證妻子地位不變的情況下,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就出現了。這時候的婚姻契約,就變成了男人對子女確權的工具。
所以說啊,遠古時代的婚姻制度是從一妻一夫開始的,然后變成一夫一妻,再后來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到了現代,咱們學那些發達國家,變成了一夫一妻的制度。但現在的大齡寶寶問題呢,其實是現代女權主義興起的結果。女權主義對應的婚姻制度應該是一妻一夫,就是女人說了算,男人跟著走。要是這樣,那女人“娶”老公,男人“嫁”老婆,彩禮啥的也應該是女方給才對,簡單來說,就是女生拍胸口給男生啥的承諾契約。
可你看看現在,大齡寶寶這么多,社會上的男男女女們,有這樣的觀念嗎?沒有啊!這就是婚姻制度和社會觀念不匹配,所以才會有這么多大齡寶寶嘛。
“一妻一夫制度?其實也挺不錯的。”趙不瓊笑著應道,接著問:“那你覺得姚趙梅改良后的‘恍如初見’游戲咋樣?”
何珊珊給姚趙梅展示的“恍如初見”換裝游戲,并非何珊珊或姚趙梅的獨創,而是源自真我余影的一個基礎玩法。這游戲的初衷是為那些只在實體店里拍照,不拍短片的女玩家設計的。她們可以在店里打造明星造型,拍照后上傳到真我余影分享,就像“小藍書”那樣,既有圖片也有短視頻的味兒,所以,最初的游戲名稱叫做“全民明星”。
何珊珊讓李一杲加的新花樣,是在實體店里加了位置觸發功能,讓路過的男玩家收到提示,告訴他們附近有他們可能喜歡的女神,想不想去看看?按照何珊珊的策劃,這個“去看看”就是男生能和正在拍照的女生一起拍短片,當個群眾演員,或者演個前女友啥的。但姚趙梅靈機一動,既然男生都來了,何不順便來點更實際的,比如,真的來場相親?于是,她直接升級了游戲,加了各種“偶遇”、“邂逅”的情節,這樣一來,游戲部分就變成了男女情感互動的真人秀了,接著,她跟自己團隊一商量,大家一番腦力激蕩,干脆把游戲名稱,改成更貼切的“恍如初見”了。
咱們國家對相親節目和婚姻介紹機構管得嚴,主要是怕有人借著這些名義搞色情交易,影響社會穩定。姚趙梅這么一改,“恍如初見”換裝游戲就成了情感互動的真人秀,算是打了個擦邊球。
“我肯定啊!”李一杲說,“不過,得限在滄美集團內部。而且,我覺得這游戲項目不僅能賺錢,還能火,一舉兩得!”
“哦?你這么有信心?說說理由。”趙不瓊好奇地問。
“我直接說,你不介意吧?”李一杲眨眨眼,笑著問。
“沒事,你直說。”趙不瓊答道。
“好,那我就直說了。我覺得,情人會多起來。”李一杲收起玩笑,一本正經地說,“西方國家一直就是一夫一妻制,但他們也有不少野花路子,實際上是一夫一妻加多情人的模式。我看過很多國外小說,貴族男女都有情人是常事,有的甚至以有情人為傲。所以,他們的情人節是真情人,而咱們的元宵節,那是要奔著結婚去的情人。咱們國家的婚戀觀還很傳統,跟國外的差遠了。但現在,國外的自由婚戀觀影響越來越大,連‘L與X無關’這種話都能在媒體上公開講……我覺得,一場大變革快來了,而重塑婚戀觀,是變革后的必然趨勢。”
“那你覺得,重塑之后,會是啥樣?”趙不瓊追問。
“重塑后啥樣,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方向。”李一杲堅定地說,“那就是重塑家庭。在重塑家庭之前,社會對于男女那些事,必然有個抓大放小的過程,堅定不移的抓那些公眾場合良好建設的問題,而私下的問題自己解決,這種情況下,就給了‘恍如初見’這種擦邊球的玩法,很大的生存空間了。”
趙不瓊輕哼兩聲,眼神銳利地盯著李一杲,質問道:“男的是不是都心里琢磨著找個情人?你老實說,你有沒有這想法?”
李一杲迎著趙不瓊那清澈如水的眼神,坦然無懼地回答:“老婆,說實話,不論男女,心里頭偶爾冒出找情人的念頭,那是人性本能使然,是生物本能作祟。大家沒真去做,那是因為社會道德這條線拽著呢。你想想,假如我天天對你不好,還動手動腳的,這時候有個又帥又體貼的男人總來安慰你,你能一點感覺都沒有?不可能的!所以啊,穩固的婚姻,說白了就是咱倆都自私,我不想失去你,你也不想失去我,咱們在感情上都自私得要命,然后咱們就拼盡全力,守著這份屬于自己的自私,不得不把其他念頭給壓下,給放棄。”
李一杲這番話,讓趙不瓊也是無從反駁。她年輕時就是個愛做夢的小姑娘,現在正是女人精力最充沛的年紀,生理上的需求也正值高峰,心里明白李一杲說的都是實在話。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帶著幾分不甘心地反問:“那你這不就是嫌我對你管得太多了?”
“哪兒能呢,我其實挺享受的。”李一杲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賤兮兮地說,“就像孫悟空,明知道緊箍咒勒得頭疼,還心甘情愿地戴著。要想得到點啥,總得付出點代價,不是嗎?”
“你這話還挺有道理的。”趙不瓊忍不住笑了。
“那是必須的!”李一杲一臉得意,“要不然怎么叫做明悟因果啊,這叫做命運守恒定律!”
“命運守恒定律?這是啥玩意兒?”趙不瓊好奇地追問。
李一杲耐心解釋道:“就是說啊,人一生的命運,得到的和失去的,總量是差不多的,命運得失是個交換的過程。有的人命里丟了想要的,換來了一堆不想要的,他們就抱怨不幸福;有的人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甩掉了不想要的,他們就覺得自己幸福得很。我現在啊,就是得到了我想要的趙不瓊,丟掉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我現在感覺特別幸福!”
在滴水巖公司的某個角落,李一杲夫婦正熱火朝天地“論道”,與此同時,滄美集團那邊,下午的真我余影發布會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即將拉開帷幕。滄美集團的大會堂內人滿為患,三千多個正式座位早已座無虛席,連臨時加設的凳子也被密密麻麻的年輕人占據,場面熱鬧非凡。
與上午的參會者截然不同,今日雖是工作日,學生理應在校,但現場卻涌現出許多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女人,他們或紅發飄飄,或長發披肩,或身著各式奇裝異服,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偶爾穿插其中的正裝青年,不是滴水巖公司的職員,便是滄美集團特意安排的工作人員。
此時,林湉湉正躲在大會堂舞臺旁的后臺一號房間內,兩眼閃爍著緊張而又興奮的光芒,手心滲出汗珠,緊緊握住即將陪她上臺的麥克風。“不瓊姐,琵琶姐,我心跳都飆到一百四了,好緊張啊!”她摘下直播耳機,壓低聲音說道。
遠在滴水巖公司的趙不瓊通過直播目睹了這一切,連忙安慰道:“湉湉,你就想象那幾千人里,女的都是你的閨蜜,男的都是追求者,這樣你就不會那么緊張了。”
“嘿,這話說得在理!”林湉湉被趙不瓊的話逗樂了,心境瞬間轉換,雖然緊張依舊,但已不再擔憂自己會失言。
張金枇也在現場,她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林湉湉的肩膀,鼓勵道:“又不是要比誰更強更厲害,咱們這是比誰更會‘擺爛’,還有啥好怕的?擺爛嘛,表現差點兒不是很正常?別怕!”
林湉湉眼睛一亮,喜上眉梢:“對呀!琵琶姐,你說得太對了!嗯,我就當自己是去‘擺爛’的,輕松上陣!”
林湉湉作為真我余影發布會的主講人,這場發布會并非她一人的獨角戲。滴水巖公司的七位員工都將輪番上陣,扮演起“找茬”的角色,甚至在舞臺上展開激烈的爭論,以此點燃現場的氣氛。這可是她們幾個姑娘精心策劃的妙招,她們深信,爭吵才是吸引觀眾的法寶,單口相聲可沒意思多了。
一陣緊密的鼓點伴隨著舞臺上的鐳射激光閃耀,瞬間點燃了氣氛。大屏幕上赫然顯現出一行大字:“擺爛人生最精彩,讓我們一起擺爛吧!”標題緩緩縮小,緊接著是一個十秒的倒計時。現場數千觀眾霎時靜了下來,整個大會堂陷入一片沉寂,只待那一刻的到來。
倒計時結束,屏幕上跳出“真我余影”四個大字,璀璨奪目。林湉湉在追光燈的引領下,緩緩步入舞臺中央,邊走邊說道:“真我余影發布……”話音未落,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哎,什么真我余影啊,這年頭還有真這一說?你以為你是誰呀?”
隨后,幾個女孩的聲音此起彼伏:“就是就是,換個接地氣的名字吧!”
屏幕上突然出現一把巨大的錘子,咔嚓一聲,“真我余影”幾個字被瞬間擊碎,取而代之的是“爛片時代”。林湉湉輕咳兩聲,無奈中帶著幾分笑意:“你們啊,真是讓我沒轍!好吧,我宣布,‘爛片時代’發布會,現在開始!來,大家跟我一起喊:‘擺爛人生最精彩,讓我們一起擺爛吧!’”
會場內,幾千人的聲音匯聚成一股洪流,與林湉湉一同高呼:“擺爛人生最精彩,讓我們一起擺爛吧!”幾遍過后,林湉湉開始介紹起這款原本名為“真我余影”,如今卻變成“爛片時代”的APP。
她的介紹方式別具一格,甚至有些“拉仇恨”。首先,她以作者的身份,講述了自己當年寫小說時所遭遇的不公。接著,她詳細介紹了“爛片時代”在作者發布作品方面的獨特之處:收不收稿費,全由作者說了算。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甚至可以靈活設置,某些章節收費,其他章節免費。比如故事高潮時收費,平淡過渡時則免費。作者甚至還能補貼讀者,總之,收錢這事兒,完全由作者自己做主。
臺下坐著不少林湉湉通過人脈拉來的網文小作者,他們大多懷才不遇,作品往往被免費剝削,難以翻身。聽了林湉湉的介紹,他們仿佛看到了翻身的曙光,紛紛熱烈鼓掌。
一本好小說,作者固然重要,編輯的作用也不容忽視。然而,“爛片時代”卻顛覆了傳統,沒有編輯部!作者可以自由邀請編輯,編輯滿意后,雙方自行處理合作關系,分錢比例和方式也由他們自己設定。無論是一次性支付還是免費合作,全都由玩家自己做主。
作品投稿、編輯審核、簽約,這些原本讓作者們頭疼不已的權力,如今也全部掌握在了他們自己手中。這一變革再次引發了熱烈的掌聲。那些鼓掌的作者們心中暗自思量:看來“爛片時代”這是要徹底挑戰行業規則啊,一旦發布,哪個網文平臺能不恨得牙癢癢?
林湉湉剛講完一小段,滴水巖公司的女生們,就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紛紛吐槽“爛片時代”的各種不是,甚至還學起競爭對手的樣子指責起來,那架勢,跟真事兒似的,把現場氣氛炒得熱火朝天。
等林湉湉講到寫故事那部分,一個女生突然跳出來,扯著嗓子喊:“你嘮嘮叨叨講半天寫故事,這跟爛片到底有啥關系嘛?再爛的片兒,也得有個劇本不是?難道還讓寫故事的自己改成劇本?那還擺啥爛啊!”
這話一出,好幾個女生也跟著附和:“就是就是,故事改劇本那可是技術活,哪是那么容易的?”
這時,屏幕上蹦出個作者,手里拿著手機,正對著自己寫的故事,只見他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劃,故事瞬間就變成了劇本。林湉湉趕緊介紹:“現在可是AI時代啦,咱們動腦筋想壞點子就行,那些專業活兒,交給AI干!你們看,這邊剛寫完的故事,AI一眨眼就給轉成劇本了。這劇本還特別聰明,能根據場景調整,你給它幾張場景照片,它就能按照照片里的樣子,把劇本改得貼合場景……咱們的目標啊,不是拍啥驚世駭俗的大作,就是圖個輕松擺爛,拍出‘十分爛片’。這些爛片在別人眼里可能啥也不是,但對咱們來說,那就是人生的另類寫照!”
林湉湉越說越起勁,接著講起了短片的部分,那講得叫一個繪聲繪色。她還放了好幾段“十分爛片”,這些片子啊,看得人一頭霧水,前言不搭后語,要是不懂現在年輕人的套路,估計連短片里說啥都搞不清楚。
在文學創作這片廣袤的天地里,不論是深耕歷史文獻的紀實之作,還是緊貼現實的新聞采訪、回憶錄、傳記,乃至細膩描繪歷史長河的小說與社會寫實篇章,它們共同堅守著一個核心準則——“非虛構”。這意味著,作品的根基必須牢牢扎在真實世界的土壤上,盡管為了藝術效果,細節可以巧妙雕琢,讓故事更加引人入勝,但絕不能憑空捏造,更不容許無的放矢的虛構。
而若想在虛構的世界里自由翱翔,無論是編織奇幻的小說、神話的瑰麗、寓言的深邃,還是動漫的奇趣,創作者雖擁有無限的想象空間,卻也需謹守一條底線:不得違背人性的光輝、人倫的常理,以及社會的倫理道德。譬如,同性戀題材可涉,但不可頌揚其為至高無上;動物反抗人類的情節可設,卻不可宣揚此舉為正義之舉。這些,都是文學創作不可動搖的基石。
現在林湉湉拉出來“擺爛”作為主題的演繹,其實即便是放飛自我,也需在道德的軌道上滑行。那么,何種“擺爛”既能貼合人性道德,又能將“爛”演繹到極致,成為一種獨特的藝術表達呢?或許對于年輕一代而言,這是個稍顯陌生的命題,但對于經歷過三四十載春秋的人來說,周星馳時代的某些“爛片”,尤其是那部曾被視為爛中之爛的大話西游,無疑是最佳注解。它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爛出了風格,爛出了高度。
林湉湉在那“十分爛片”的分享里,可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她把那些幾乎被遺忘的周星馳“爛片”片段精心挑選,編織成一場別開生面的爛片回顧。特別是當她將周星馳在影片中那個仰天長嘯、滿臉無奈的經典鏡頭定格,全場隨之屏息,緊接著,她深情而又激昂的話語響起:
“親愛的大大們,
在這個充滿創意與激情的時刻,我們共同見證了‘爛片時代’的誕生。它不僅是一個APP的發布,更是一場對傳統束縛的勇敢挑戰,一次對創作者自由行權和確權的深情呼喚。
‘擺爛人生最精彩’,這不僅僅是一句口號,它代表了我們對于生活、對于創作的無畏態度。我們拒絕被標簽定義,我們敢于打破常規,用我們的作品,講述最真實、最獨特的故事。
在‘爛片時代’,每一位作者都是自己的主宰,每一部作品都不會被認為排名。我們擁抱AI,讓技術成為創作的助力,而非束縛。我們追求的是那份純粹的表達,那份對生活的熱愛與不羈。
記住,真正的‘爛’,不是粗制濫造,不是毫無底線,而是在道德的軌道上,以最放松、最真實的方式,展現我們的內心世界。就像大話西游那樣,爛出了風格,爛出了高度,成為了一代人的經典記憶。
讓我們攜手并進,在‘爛片時代’里,放飛自我,創造無限可能。因為,擺爛的人生,同樣可以精彩絕倫!
那么,要怎么樣才能夠拍出打動人心的‘爛片’呢?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大導演,何劍鋒先生……”
林湉湉的介紹結束后,追光燈聚焦在緩緩走上舞臺的何劍鋒身上,而林湉湉則微笑著退入后臺。一見到張金枇和一眾同事,她立刻被熱情的擁抱包圍。施夢琪悄悄湊近她耳邊,分享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咱們的‘真我余影’APP,就在林湉湉演講那會兒,注冊用戶已經輕松過萬了!”
林湉湉并沒有全部透露“爛片時代”里的所有秘密玩法,比如那個特別關鍵的故事“封神榜”的玩法,她故意藏著掖著,想讓玩家們自己去探索發現。至于短片玩法,特別是那些帶有諷刺意味的“黑”短片,更是就留給何劍鋒來詳細介紹的專項。
何劍鋒拿著無線麥克風,緩緩走上舞臺,等臺下觀眾稍微安靜后,開始了他的分享:“剛才林小姐說我是大導演,我得澄清一下,我的夢想確實是成為大導演,但目前嘛,我還是個小導演。我拍的微短劇,講的都是小市民的日常生活瑣事和他們那些不太切實際的幻想,沒什么大場面……”
接著,何劍鋒又聊起了社會上的種種不公,以及自己曾經的抗爭與掙扎:“雖然我們對社會、對自己、對人生有很多不滿,但不一定非得反抗。我們可以選擇躺平,但至少得有個地方讓我們發泄一下吧?以前,這樣的地方幾乎沒有,直到‘爛片時代’的出現……”
此時,在滴水巖公司的李一杲和趙不瓊,正通過平板電腦看直播看得津津有味。說實話,如果換成趙不瓊代替林湉湉,李一杲代替何劍鋒,那效果可就差遠了。林湉湉自己就是個作者兼玩家,而且年輕有活力,講啥都能和年輕人產生共鳴。何劍鋒呢,他作為拍過不少片子的小導演,在社會摸爬滾打中吃了不少苦頭,甚至有過無數次想要放棄的念頭。這種親身經歷和心態,讓他講起話來特別能打動人心。
這就像讓一個乞丐講述生存的不易,一個焦慮癥患者分享人生的焦慮,或者一個學渣談讀書的迷茫一樣,因為他們都有切身的體會,說出來的話自然更能觸動人心,臺下的年輕人也就更容易感同身受。而作為“真我余影”的真正開發者李一杲,他頂多能講講為什么開發這個平臺,以及平臺有多好玩,但要想和臺下的年輕人產生共鳴,可就難多了。
“看來,我們真的不適合站在臺前,還是默默在幕后他們就好。”李一杲感慨地說。
趙不瓊也點頭表示贊同。說實話,小時候她也曾夢想過在聚光燈下,萬眾矚目地登上舞臺。所以,當她還在讀小學的時候,趙雄就讓她在公司周年慶上表演。然而,夢想歸夢想,現實歸現實,她一上臺就緊張得不行。唯一能讓她平靜表演的,就是吹笛子,演奏多久都沒問題。但要是讓她開口演講,那就慘了,一開口就忘詞,忘詞就心慌,臉紅耳赤,半天說不出話來。
“還好,我們鼓勵員工沖在前面,現在她們看起來比我們更像老板了。”趙不瓊笑著說。
“不,不是老板,”李一杲笑著糾正道,“她們是真正的創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