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陸家。
陸家家主抱著陸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小妹出息了,小妹當官了,小妹站起來了!”
陸家家主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站起身,就要往祠堂跑:“我要給爹娘和列祖列宗燒炷香,我們陸家再也不是賣女兒的人家了!”
陸夫人急忙跟上去。
陸家家主跪在蒲團上,手里拿著三炷香,看著面前一排又一排的牌位,眼淚又要掉下來。
陸家一直以來都陰盛陽衰,女子多且能干,男兒少又樣樣不行。
陸家家主這一輩就他一個男子,姐姐妹妹們幾乎全部出嫁,只剩這個小妹游歷四方。
陸家家主早就想好,如果小妹一直不成親,他就把陸清過繼到小妹名下,總不能讓小妹死后無人供奉香火。
現在好了,小妹一飛沖天,直接擔任從四品提舉,是家族里官位最高的人!
陸夫人陪著陸家家主恭恭敬敬上完香,陸家家主盯著牌位,堅定道:“我們陸家徹底投靠云國公!”
陸夫人張張嘴,想說相州可是緊鄰京都,萬一雙方起戰事,遠在相州的陸家恐怕會舉步維艱。
陸家家主卻想得很清楚:“有小妹做榜樣,我們的大娘三娘四娘也可以去當女官!還有那臭小子,一心想進控鶴府。與其左右搖擺,還不如押注一頭!”
陸夫人想想自己的幾個閨女,能去當官,誰又愿意嫁人當妾呢?!
“行,明日我們就去拜訪宋家。”
陸家和宋家越走越近,這一幕也落在相州州很多人眼里。
他們不敢像陸家那樣孤注一擲,但是押在云國公身上的籌碼,還是可以再增加一些的。
例如黃家,干脆把繼承人黃錦程也派去河中郡,探查情況。
因云國公和大周朝廷的關系在近期有所緩解,各郡通往河中郡的商路在逐漸恢復中。
光河上的運船就比前幾個月增加了近乎四成。
黃錦程并沒有跟隨自家的貨船北上,而是帶了十來個護衛,坐上客船。
這艘客船,人員復雜,有來自京都的,也有來自兩湖兩廣的,甚至還有來自南郡的。
“你們看過《云州周報》嗎?云國公新成立經界所,說是要公開招聘官員,這事真是前所未聞。”
有個商人打扮的富商,端著個茶壺,在甲板上湊堆。
“聽說過。不限身份,年齡,戶籍,機會難得!可惜我算數不好,不然高低得去搏一搏!”
“對了,那個魚鱗圖冊,誰聽說過?”
本在甲板上吹風的老孟豎起耳朵,在招聘公告里,招三個干事,其中一個是圖繪待詔,要求擅長繪制魚鱗圖冊。
可是,老孟擔任胥吏這么多年,從沒聽說過這個東西,問了一圈的同僚,全都不知道。
一群人紛紛搖頭,表示從沒聽過這個東西,猜測應該是河中郡那頭弄出來的新玩意兒。
略過這個話題,眾人又開始談論起云州三郡的改革。
“最近云國公的動作越來越大,如雷霆一般,想必三郡未來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有人卻不看好三郡的改革:“當年王相公備受官家信任,也說要改革,鬧得沸沸揚揚。最后實行不到幾年,便不成了。”
老孟忍不住開口道:“兩者如何能相提并論?王相公再如何改,也沒敢動搖世家的核心利益,世家們根本就不怕他。云國公可就不一樣了。”
云國功可不像王相公那么好說話,誰敢在她面前嘚吧,小心人頭落地。
很多人就因為云國公的手段,她他陰狠毒辣,獨斷綱行。
但老孟知道,只有如此,才能把改革推進下去。
黃錦程前段時間去江南給黃家置辦田地,一回相州就被老爹派去河中府,壓根不清楚最近又出了什么大新聞。
黃錦程讓身旁的小廝去端些茶點,以供大家食用:“諸位老哥,我剛從南面回來,有許多事情不曾聽聞。你們說的改革是指經界法嗎?”
小廝端上來的糕點有酥油泡螺,栗子糕,蜂糖糕。
賣相好,味道好,價格也好。
眾人很自覺,只拿了一兩塊,就不再多拿。
吃人手短,又加上這不是什么大秘密,便有人細心解釋。
“不是經界法。在經界法頒布沒幾日,云國公又公布了幾條稅賦革新。”
黃錦程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如果說土地政策事關每個人的肚子,那么稅負革新就事關每個人的錢袋子。
黃錦程讓小廝去拿一壇子酒,給眾人倒酒:“老哥,這事兒我真沒聽過,麻煩你們具體說說。”
在船上,呆著也是呆著,還不如一堆人一起聊聊天,喝喝酒,湊湊熱鬧。
“我聽小舅子說過,三郡要搞什么魚鱗賬冊,我也聽不明白是咋回事,只知道他們的田契都是印刷出來的,格式都是一樣的,只需手動填寫姓名等等。”
“我是行商,我關注的就是商稅這一塊兒。三郡將于年后開始實行商稅梯度制,按照貨值分等百貫,以下百分之三,千貫抽百分之五,貫抽百分之七,里面包含了過稅和注稅。”
這個消息頓時吸引了甲板其他地方的行商。
“真這么便宜?!經界法一出,我還以為云國公是打算重農抑商呢!”
“我滴個乖乖,田稅降了,商稅也降了,云國公還要養兵,他們有這么多錢嗎?”
“管她有沒有,我們掙錢就好了!看來,跑一趟河中郡是跑對了!”
有人開始動起歪腦筋:“聽說三郡提供無息貸款,如果我們用這些錢去整貨款,再運回三郡……”
雖然貨款要本地人才能貸下來,但給當地人一點好處,不就能拿到名額了?
人群中有人嗤笑:“你當云國公傻呢?你無非是想利用貸款,撬動資本,收購大量貨物,再惜售,抬高物價!”
那人被說中了心思,頓時羞惱起來:“關你屁事?”
“不關我的事,我就提醒一下你,三郡的市易司可不是吃白飯的!你先去了解一下三郡對于惡意抬高物價的處罰吧,免得人頭不保。”
黃錦程聽了滿腦子的爭吵,對三郡好奇起來。
等他下了船,去驛站找弟弟黃老三時,卻跑了個空。
“什么?他們跟著云國公一起回云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