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了沒有？”
“完事了趕緊睡覺！”
“三營警戒，一、二營所有人全部休息，一分鐘也別耽誤。”
陶罐狀掩體挖好了，還專門設置了機槍孔，可王天浩卻將余明浩的死，死死瞞在了嘴里，畢竟，現在已經凌晨三點了。
這個時候王天浩抬頭看了一眼山巒上指揮所亮起的那盞油燈，隔空望著那里說了一句：“當官兒，也不容易。”
他今天才知道坐在這個位置上有多難，難到連告知新二團余明浩的死訊都需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如果你告訴他們早了，戰士們就沒心思干活了；
等干完活在告訴他們，戰士們恐怕就沒心思睡覺了……
那明天早上鬼子攻上來了怎么辦？
王天浩一個人渾身是鐵，能打幾顆釘子？
他得等，等戰士們吃飽了、睡醒了，鬼子臨近陣地那一刻才能說，讓所有的悲憤都化為對抗敵人的動力，讓整個陣地上燃起一股悲壯的士氣……
這時候，王天浩自嘲的笑了。
底下人都說他心眼多，那時候他還覺著這是一種夸獎，可今天，他第一次因為有心眼兒而感覺到羞恥。
但這就是軍事主官應該背負的，你可以勸自己說，他們都犧牲在了最美好的年紀，青春永駐，永遠不會被耄耋之苦困擾，也永遠都會被子孫后代所銘記。
只是這些東西能騙的了別人，又怎么騙的了每時每刻都在戰場上的自己。
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了。
王天浩靠在土坡上望著明月閉上了雙眼，他想要通透又明智的活著，可這么活著，他睡不著……
“報告！”
靈山，師部。
“217今日遭到日寇襲擊，鬼子動用了240毫米的榴彈炮轟炸陣地，隨即又以佯攻的方式誘使戰士們從防炮坑中走出，再次用九二式步兵炮炮擊陣地，忻口陣地上的新二團由于二團長余明浩的指揮，已經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傷亡，最終，傷亡二百八十一人，其中六十九人重傷不治，余團長……犧牲。”
師部內一片沉默，在沒人領頭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摘下了軍帽，低下了頭。
良久，不語。
清晨，太陽依舊從東方升起，亙古未變的照耀著大地。
而這一次，再次出現在戰場前沿的日寇氣勢洶洶，人還沒到，遠處的山谷已經冒起了無數煙塵。
“團長！”
“鬼子！”
王天浩是讓人扒拉醒的，他要睡著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天色，那時，天將蒙蒙亮，可此時再次醒來，卻扛著身體的困倦一步站在了高處大聲呼喊著：“全團，朝我這個方向看，我要宣布件事，我的聲音傳達不到的地方，各營、連、排相互轉達。”
王天浩再次看了一眼遠處的塵煙，終是開口說道：“太原傳來的消息，余團長因內臟破損，于昨日送入醫院后，不治身亡！”
“不可能！”
一名戰士沖了過來，完全不信的瞪著眼睛看向了王天浩，大聲說道：“昨天團長讓人拉走的時候，我還跟他說話來著，他還向我點頭了！”
王天浩這次沒喊，而是輕聲仿佛安慰這名戰士似的說了一句：“是真的。”
那一刻，晨風在陣地上吹過，原本被風吹得卷在旗桿上的紅旗忽然松散開，于風中搖擺，而戰場上，除了風聲，再也沒有了其余的半點聲音。
這個團，讓余明浩帶的他一模一樣，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卻一個個在強行壓制著情緒的怒目圓睜，好似余明浩的不言不語。
“三營長！”
“到！！！！”
這一嗓子，三營長喊出了沖破云霄的氣勢，眼眶中，有瑩光閃爍。
“全體上刺刀！”
“是！！！！！”
整個三營，集體將刺刀都拿了出來，通通掛在了槍口。
“你們營，只有一個任務，等鬼子沖上陣地一個，一個反沖鋒打上來，看見多少狗日的就用你們手里的刀給老子挑了多少狗日的，聽明白沒有！”
“要是跑了一個……”
“你要我腦袋！”
“三營，后退三百米，鬼子不上陣地，不允許參戰。”
“是！”
王天浩此時又看向了其他人：“一營、二營，所有人攜帶機槍進入暗堡，每個營將手榴彈都留在營地里，留下一個排的戰士留守，這一個排的戰士不用開槍防御陣地，全員守著手榴彈，當鬼子沖進了五十米，一口氣兒給手榴彈全給老子扔出去，其余時候，全都躲進防炮坑不許出來！”
“是！！！”
“全團準備戰斗！”
“為團長報仇！”
這回，王天浩沒有更改底下戰士們的任何一句回應，拎著槍頭一個就鉆進了暗堡坑洞里，緊接著，戰壕內的所有將士們排隊進入，一個個在進入坑洞后分別守護在各個射擊口，搶不上槽子的，只能蹲在一旁默默等候。
這一切，許朝陽都端著望遠鏡在看，可看完這最后一眼，許朝陽站在指揮所內立即下達命令的喊道：“傳我命令，命令炮兵在鬼子的進軍路線上，給老子打兩輪三發急速射！”
“尤其是距離陣地一百五十米至兩百米位置！”
他這可不是在解心疼，而是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命令還沒等傳達完，遠端的炮聲再次響起，許朝陽立即端起望遠鏡看向了忻口陣地，只見數發240毫米的榴彈紛紛在陣地上炸開那一秒，他的神經都緊繃到了極致。
他是真怕王天浩的暗堡沒挖結實……
隨即，飛機帶著轟鳴聲再次趕到，數顆炸彈在空中拋灑而下，只是這次飛機并沒有俯沖的太低，選擇了在高空將炸彈扔下來，這就導致厄利孔對鬼子空軍的殺傷力變得十分有限……
呼！！！！
不光是炸彈，這次鬼子在多顆炸彈之后，居然徑直投下了汽油彈！
一瞬間正片陣地上火光滔天！
“狗日的要上來了！”
這群王八犢子是計算好了投擲順序的，先給炸彈扔下去，之后才扔汽油彈，怕的就是剛剛著起來的火焰被炸滅了……
也就是說，鬼子的轟炸機不光擔任著轟炸的任務，更擔任著偵察機的任務，不然他這邊一扔汽油彈，第2混成旅再用九二式步兵炮炮擊陣地，這把火不白放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