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東一波攻勢被打退,新的生力軍還未及接替攻擊時,江陵城門忽然大開,一彪騎兵飛馳而出。
本來江東軍對此并不在意。
守城最忌悶守。
一味困守城池,守方很容易士氣低落,難以為繼。
因此守城一方,需要時不時找準機會,出城打上一波反擊。
一來以可焚燒破壞敵軍攻城器械,打擊敵軍士氣,暫時打亂敵方攻城節奏,二來可提振己方士氣,并給己方守軍創造修整喘息的時機。
因此對于江陵城這一波突然反擊,江東軍可以說早有預料,各個攻城器械附近的江東軍士卒嚴陣以待,就等對方殺過來。
然而出乎江東軍意料的是,這一隊出城反擊的騎兵,并沒有攻向城外的巢車、投石機等攻城器械,也沒有追殺剛從城頭撤下來的疲兵,而是徑直向著江東軍本陣狂沖而去。
這只是一支百來人的騎兵。
領頭的兩人,一個是連甲都沒披,就穿著一身雪白布袍,手提一桿長矛的高大男子。另一個與其并騎馳騁的,身著赤色戰甲,騎乘棗紅大馬,手提一把雪亮長刀,儼然正是關鳳!
看到關鳳,江東軍紛紛眼睛一亮,精神大振。
若能將關鳳留在城外,這已經讓江東軍流了不少血的江陵城,也差不多就能攻下了!
“殺關鳳啊!”
一個江東軍騎兵小校一臉亢奮地大喝一聲,兩腿一夾馬腹,帶著本部騎兵狂沖過去。
江東騎兵不多,但也并不是沒有。
攻城之時,騎兵雖沒有參加戰斗,卻也在城下遠遠押陣,本就時刻提防著守軍反擊。
此時見關鳳居然親自帶隊出城反擊,且只帶了寥寥百騎,這立功心切的江東軍小校二話不說,就帶隊發起了沖鋒。
轟隆隆!
雷霆般的馬蹄聲中,兩支騎兵飛快接近。
歐陽鋒看了身側的關鳳一眼,笑道:
“開門紅是我的了!”
話音一落,他手掌往座下戰馬背上輕輕一按,那戰馬頓時像是被注入了某種神奇的力量,速度爆增倍余,載著歐陽鋒閃電一般撞向迎面沖來的江東騎兵。
那帶隊沖鋒的小校還沒反應過來,白衣如雪的歐陽鋒已沖至他面前,月狼矛輕輕一揮,巨力之下,一百零八斤的鋼矛矛身驀地彎曲成弓狀,轟爆空氣,發出震耳音爆,跟著狠狠抽在那小校身上,一擊就把他軀干轟成粉碎!
歐陽鋒馬不停蹄,以一種無比蠻橫的姿態,狠狠撞入后繼而來的騎兵群中,月狼矛大開大闔,橫掃狂劈,每一擊都能帶出風暴般的勁風,轟出漫天血雨。
轉眼之間,歐陽鋒身周已是狂風呼嘯。
那漫天飆射的鮮血被狂風卷入,化為血霧,染紅狂風,于是簇擁歐陽鋒身周的無形狂風,變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血色風暴!
歐陽鋒連人帶馬都包裹在血色風暴之中,已看不清他原本的形象。
遠遠看去,只能看見一道血龍似的猩紅風暴滾滾向前,瘋狂席卷,所過之處,人馬俱碎,殘肢人頭漫天飛舞!
甫一接戰,歐陽鋒便化身殺神,一舉洞穿了那支江東騎兵。
騎兵對沖時,陣形往往相對分散,歐陽鋒殺力再強,攻擊范圍再廣,也不可能只一個對沖,就把這支三百來人的江東騎兵全部剿殺。
不過他這恐怖的殺戮,亦將這支江東騎兵駭至膽喪。
以至于當他們面對后繼而來的關鳳等百余騎時,絕大多數江東騎兵都是驚魂未定,乃至手腳發軟,被關鳳和那一百騎兵砍瓜切菜般成片收割。
關鳳長刀連斬,刀光過處,江東騎兵幾無一合之敵,不是身首異處,便是慘遭腰斬。
她一口氣殺穿敵陣,眼前豁然開朗,就見歐陽鋒身周那猩紅風暴已然散去,渾身上下滴血未沾,正策馬緩行,似在等她。
關鳳唇角上揚,浮出笑意,又嬌叱一聲:
“繼續沖鋒!不斬呂蒙,誓不回頭!”
“不斬呂蒙,誓不回頭!”
后方無一減員的百名騎兵齊聲吶喊,昂揚戰吼震動整個戰場。
當關鳳從后方跟上,歐陽鋒又側首對著關鳳一笑,與她并轡馳騁,領著一百騎兵,悍然沖向江東軍本陣。
前方出現了一隊步卒,大盾如墻,長槍如林,陣形厚重,后方還有箭雨騰空而起,向著這支小小的騎兵攢射而來。
眾騎兵紛紛拔出佩刀,格擋箭雨,不少騎兵甚至都沒理會射向自己的箭矢,只專注護好座下戰馬。
他們身上雖只披掛輕甲,但這一百騎都是關鳳五百家兵中的佼佼者,人人都練了“鐵甲衣”,從天而降的箭雨縱然擊破輕甲,余力也不足以傷到他們這一身橫練體魄。
騎兵頂著箭雨沖鋒。
箭頭位置的歐陽鋒和關鳳已沖陣江東軍步卒陣前。
面對那普通騎兵難以逾越的盾墻槍林,關鳳清嘯一聲,長刀一揮,斬出一道青龍也似的刀氣,轟然斬在盾墻之上,一擊便粉碎七八面大盾,持盾的壯士和后方支起槍林的槍兵,亦被這道刀氣連斬十余人。
歐陽鋒則猛地擲出月狼矛,鋼矛之上焰光一閃,飛射敵陣之中,洞穿一面大盾,兩個敵軍后,斜插地面之上。
跟著鋼矛上附著的焰光轟然爆發,像是一發重炮落入了敵陣,鋼矛落點直徑一丈范圍內的江東軍士卒,悉數連人帶甲炸成碎片,一丈之外,三丈之內的江東軍士卒,也被沖擊波當場吹飛,將四周江東士卒撞翻大片。
原本嚴整厚實,令騎兵難以逾越的步陣,在關鳳與歐陽鋒聯手之下,瞬間崩出巨大缺口。
關鳳飛馬沖入敵陣缺口,斬鋒刀左劈左砍,直斬得敵軍殘肢亂飛,血噴如泉。
歐陽鋒亦與她并排入陣,隔空攝回釘在地上的月狼矛,劈掃挑砸,也是鋼矛所至,兵甲俱碎。
緊隨二人沖鋒的百騎趁勢沖入敵陣,擴大戰果,長矛鋼刀齊下,直殺得江東軍尸橫遍地,哀嚎連天,幾乎只是一轉眼,這步卒陣列便已土崩瓦解。
歐陽鋒與關鳳也未理會丟盔棄甲四散奔逃的潰兵,繼續帶兵沖向江東軍本陣,目標直指那飄揚著呂字戰旗的高大戰臺。
沖鋒之時,關鳳又長嘯一聲:
“不斬呂蒙,誓不回頭!”
眾騎兵亦齊聲高喝:
“不斬呂蒙,誓不回頭!”
爆棚的士氣,令這百人齊聲吶喊的聲勢,短暫壓倒了戰場上的一切嘈雜,乃至傳到了遠處戰臺上的呂蒙耳畔。
“不斬呂蒙,誓不回頭?”
呂蒙凝聚目力,看向那正自狂飆突進的小隊騎兵。
就見那隊騎兵,以紅盔赤甲的關鳳,以及一白衣持矛的男子為鋒矢,帶著不過百人的騎兵橫沖直撞。
兵力雖寡,可所過之處,擋者披糜。
無論是江東軍中不多的騎兵,還是嚴陣以待的步陣,在關鳳和那白衣男子帶隊沖鋒之下,皆是不堪一擊,一觸即潰。
更離譜的是,戰到現在,兩人帶領的那百人騎兵,居然還是一騎未損!
“關鳳身邊的那人又是誰?如此神勇,莫不是趙云趙子龍?”呂蒙臉頰潮紅,病容愈重,“不對,趙云已經年過五旬,沒這么年輕……”
“都督!”
一個江東戰將策馬而來,不顧禮儀直接飛身躍上將臺,急聲說道:
“賊騎乃是直奔將臺而來,為都督安危計,請都督暫避!”
“暫避?”呂蒙嘴角微微抽搐,看向那將,“來襲之敵,不過區區百騎,我本陣足有萬人,難道還擋不住區區百騎么?”
“都督,那關鳳武功高強,隱有其父之風,那白衣騎將更是……”
那將澀聲道:“更是兇威更甚關張趙……其麾下百騎,也個個都是虎豹騎一般的悍卒,此時又是夜間,我軍調動不靈,恐怕……”
“關羽的女兒,可以帶著一百騎兵在夜中沖鋒,我軍在自家陣中,卻還調動不靈?”
呂蒙喃喃說著,眼中浮出濃濃的失望。
江東軍的陸戰能力,一直被世人輕視。當年張遼只帶著區區八百人,就敢逆沖十萬江東軍的營壘,乃至敢沖擊孫權的帥旗。
呂蒙此次潛心密謀,本打算趁奪取荊州之機,一舉大破剛剛威震華夏的關羽,叫世人對江東刮目相看,可沒有想到……
上萬本部,居然就要擋不住區區百騎突擊,他手下將領,居然勸他這堂堂江東都督暫避敵鋒!
避當然可以。
那百騎雖然所向披糜,一路勢若破竹,但距離將臺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他呂蒙還來得及撤離。
可一旦撤走,將士們回頭一看,見將臺上沒了他的身影,豈不是要在敵騎沖擊下全軍大潰?
夜間兵潰,敵軍趁勝追擊,那損失必將難以計數,奪取荊州的大計也將功敗垂成。
他呂蒙就算能活下來,也必將因背盟偷襲卻徒勞無功,反而損兵折將、大敗虧輸,成為世人乃后世的笑柄!
“不能避……本都督,絕不能避!”
呂蒙眼中閃爍著狠厲光芒,抬手指向那宛若辟海分波一般,擊穿重重軍陣,掀起血雨猩風,斬飛漫天殘肢,狂飆突進而來的百騎,厲聲道:
“潘璋事敗,必是那白衣將所為!關鳳和那白衣將,就是關羽留在江陵的后手!只要誅殺那二人,江陵再無可恃,士氣必然傾頹,天亮之前,我軍必可奪取江陵!傳本督令,不惜代價,誅殺關鳳與白衣將!”
那勸他離開的將領無奈,只能抱拳應喏,與其他幾名將領下了將臺,各自領兵迎戰。
呂蒙下了決心。
他麾下將領也是個個用命。
奈何有的事情,不是單靠決心勇氣就能做到。
尤其是這種短兵相接,面對面決生死的冷兵器戰場。
實力差一線,那就是生死之別!
“殺!”
一個將領厲嘯一聲,奮不顧身縱身躍起,手中大刀劃出一道冷厲光弧,當頭斬向策馬狂飆的歐陽鋒。
對這等實力遠遜潘璋的對手,歐陽鋒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單手握著月狼矛尾隨手一揮,嘭地一聲,就把那將領連人帶刀連帶身上盔甲轟成碎片。
另一邊。
同樣面對著一個將領舍命一擊的關鳳,不招不架以一副兩敗俱傷的架勢全力揮出一刀。
戰場之上,尤其在此時這種不能停下,甚至不能減速的亡命沖鋒之時,根本沒有時間空間施展精妙招式,生死往往就只在兩馬交錯的那一剎。很多時候,都得以傷換命,乃至用以命換命的決絕氣勢,搏出勝算生機。
而得了關羽戰陣刀術真傳的關鳳,挾連破敵陣、殺戮無數之威,氣勢早已積蓄到了某個極微妙的界限。
此時以舍生忘死的氣魄,全力揮出這一刀之后,精、氣、神高度凝聚之下,她似乎突破了某個關竅,只覺敵人那搏命一擊揮出的長刀,速度倏忽變緩了幾分,而自己的刀,似乎還可以更快!
于是關鳳于電光火石之間,再度壓榨出幾分潛力,斬鋒刀揮斬之速陡增數成,咻地一聲,在敵人長刀斬中她腰肋之前,先一刀斬中了敵將胸膛!
狂暴的刀氣沖擊之下,敵將胸膛以上部位離開身軀,高高飛起,那斬向她的搏命一刀自然偏離,只在她肩甲之上劃出一片耀眼火星。
近乎無傷斬此一敵,關鳳連馬速都未稍緩,兀自保持全速沖鋒,只是方才耗力甚劇,一口真氣險些沒提上來,頓時俏臉一白、身軀一晃,差點栽落馬下。
好在此時歐陽鋒及時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渡來一股生機勃勃的真氣,幫助關鳳迅速回氣。
關鳳穩住身形,臉色也快速恢復,沖著歐陽鋒甜甜一笑,“謝謝歐陽哥哥!”
歐陽鋒微一頷首,簡短道了聲:“恭喜。”
他當然看得出來,關鳳方才那一刀,乃是臨陣突破,境界實力都已更上層樓。
此前關鳳武功,只是與武尊畢玄相仿,但礙于功力與經驗,若與畢玄生死戰,勝算不會超過三成。但現在,這勝算就要顛倒過來了。
決戰之時,沒那么多時間交流,關鳳只對著歐陽鋒笑了笑,又全情投入血戰之中。
而隨著一個個軍陣被突破,一個個戰將被斬殺,歐陽鋒與關鳳帶領的百騎,距離將臺已不足百步。
那燃燒著熊熊火把,一片通明的將臺之上,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的呂蒙,其身形相貌,已是清晰可見。
“呂蒙,你的死期到了!”
關鳳清喝一聲,策馬撞入護持在將臺之下的呂蒙親衛陣中。
而呂蒙見自己那個個皆是百戰精銳的親軍,都無法阻擋關鳳與白衣將,滿是病容的臉上,浮出一抹醉酒似的潮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原本因重病而變得瘦削的身軀,漸漸膨脹起來,臉上的病容也飛快散去,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雄壯如山、目光如電的彪形大漢。
“我呂蒙,可是戰將出身啊!”
他一把撕去身上的文士青衫,露出筋肉虬結,銅澆鐵鑄般雄軀,反手握住一桿倒插在他身后的大鐵槍,長笑一聲:
“想取我呂蒙的首級?沒那么容易!”
狂暴真氣爆發,呂蒙身上,綻出道道霹靂電光似的氣焰,隨后他縱身飛躍,騰空將近十丈余,雄軀反弓,雙手握槍桿,鐵槍高舉至身后,以槍作刀,向著地面的關鳳狠狠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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