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處?”
一座飛瀑如龍,古木參天,藤蘿似蟒,鳥語花香的山谷間。
寧道奇環顧四周,只覺此間處處透著令人心曠神怡的仙靈氣韻,便連最普通的山石草木,都靈韻非凡,與原本的世間大有不同。
正疑惑時,一聲佛號從不遠處傳來:
“阿彌陀佛,這位道友,貧僧有禮了。”
寧道奇循聲望去,就見一位白須白眉,高大清瘦的白袍老僧,自旁邊林中緩緩步出。
“法師有禮。貧道寧道奇,不知法師如何稱呼?”
“貧僧白云。”
白云禪師合什一禮,“不知道友可知,此間乃是何處?”
寧道奇無奈道:“貧道也是初來乍到,對此間一無所知。”
白云禪師剛要說話,耳垂忽地微微一顫,側首望向瀑布下方。
寧道奇亦是若有所感,側目望去,就見瀑布之下,微光一閃,現出兩道身影。
而這兩道身影,赫然還是寧道奇的熟人。
“宋閥主?石道友?”
正是宋缺、石之軒。
宋缺、石之軒望見寧道奇,也是面露驚訝:
“寧道長?”
再瞧瞧白云禪師,眼中皆有疑惑:
“這位是?”
寧道奇道:“此是白云禪師。與我等一樣,都是初來此地。”
為雙方介紹一番,宋缺、石之軒與白云禪師互相見了禮,聚到一起討論現狀。
“此地當非人間。”
宋缺淡淡道:
“人間氣機,不會有這般仙靈氣韻。”
說著,他抬起手中那把厚背大刀,隨手一揮,一道刀光激射而出,逆斬而上,竟將那道長達百丈的巨大瀑布從底部到頂端,裂帛一般一分為二。
刀光余勢未歇,又往天空沖起數十丈,方才勢盡而散。
而被刀光分開的瀑布,竟是分作兩股,各自流淌數十息,方才緩緩合攏。
“來此之前,同樣的隨手一刀,威力至多只有此時的一成。”
宋缺緩緩說道:
“宋某身上,發生了堪稱脫胎換骨的變化。相信三位亦是如此。”
寧道奇、白云禪師、石之軒都微微頷首,顯然也都發現了各自變化。
“或許此間,就是破碎虛空之后的世界?”
石之軒猜測道:
“我等破碎虛空,本就是一次生命的升華,又得了此方世界某種饋贈,故此都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破碎虛空?
飛升的另一種說法么?
白云禪師心中思忖,想到此前那道接引金光降下,煉去自己滿身劫氣,使自己擺脫那方沉淪世界束縛時的情形,頷首贊同:
“石施主言之有理。”
寧道奇也笑呵呵說道:
“老道雖未返老還童,但也感覺經此一遭,不僅實力大進,還至少增加了千年之壽。”
傳說之中,破碎虛空之后,就會變成長生不老的神仙,不過自古以來,并沒有破碎之后再重返人間之人現身說法,破碎之后究竟會如何,始終只是傳說。
因此能夠延壽千年,有更多的時間探索寧宙之奇,大道之妙,寧道奇已經非常滿足。
四人交流各自變化與感受之時。
白云禪師耳垂又飛快震顫,佛門“天耳通”神通察覺到了某些異動。
他循著感應望向天際,就見高空之中,兩道巨大身影穿出云層,向著山谷飛速降下。
宋缺、石之軒、寧道奇此時也感受到了某種極強大的氣機,抬首望去,頓時微微色變。
“那是……龍?”
宋缺罕見地流露出一抹震驚。
天空之中飛速降下的,儼然是兩條長達三十多丈的龐然大物。
她們一者青鱗,一者白鱗,頭頂皆有兩枚后掠犄角,頸部也都有蓬松飄逸的修長頸鬃,脊背上亦有帆狀背棘,雖然都沒有龍爪,可看上去著實很有幾分神圣威嚴的龍相。
宋缺、石之軒、寧道奇都被那兩條“神龍”震撼,白云禪師卻是神情微妙,認出了這二位。
當初在蘭若寺,他可是曾與她們一起,對戰過樹妖姥姥、黑山老妖的。
呼……
隨著青蛇白蛇臨近山谷,山谷之中,風聲大作。
就在宋缺、石之軒、寧道奇震撼又本能警惕的注視下,兩條龐然大物體型飛快縮小,化為一位青衫少女和一位白衣麗人,翩然飄落下來。
眼睜睜看著那般龐大的“神龍”化為人形,宋缺三人不禁又深深震撼了一把,愈覺此間已非凡俗。
“白云禪師,又見面了。”小青笑嘻嘻向著白云禪師招呼。
白云禪師合什一禮:
“阿彌陀佛,一別多年,兩位施主神通大進,風采更勝往昔。”
當初蘭若寺戰樹妖姥姥、黑山老妖時,兩女本相還只是十多丈長的身軀,頭上也未生出犄角,身上還有著很明顯的妖氣。
而如今,兩女本相不僅長出犄角,體型亦增至三十余丈,連妖氣都淡薄至微不可覺,代之以一種神圣古老的氣息,顯然也是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禪師認得這兩位?”寧道奇好奇問道。
白云禪師頷首道:“當年在下界之時,曾蒙這兩位相助,降伏過兩頭妖魔。”
這時小青小白又對四人說道:
“小青小白奉主人之命,前來迎接四位。”
主人?
如此強大的生靈,居然還有主人?
那位主人又是何方神圣?
宋缺三人心中訝異,白云禪師卻知她們說的主人是誰,畢竟歐陽鋒當年就說過,她倆是他家養的妖精。
“四位請隨我們來。”
說罷,小青小白御風飄起,飛至半空,又回首看向四人。
見宋缺三人猶有疑慮,白云禪師笑道:
“三位施主不必遲疑,貧僧也認得小青姑娘與小白姑娘的主人,不妨一起去見見。”
說罷身上綻出柔和佛光,身形飄飛而起。
寧道奇、宋缺、石之軒還真沒試過御風飛行。
不過以他們此時的修為,御風已宛若本能,就像魚兒天生就會游泳一樣,只是略作嘗試,便各自御風而起,跟上了白云禪師。
四人跟著小青小白,御風飛過道道山嶺,只見此間千山萬壑,飛泉流響,百丈巨樹比比皆是,奇花異草隨處可見,云中仙鶴翩躚,林間麋鹿徜徉,入目皆是人間難見的勝景。
“此間莫不是仙界?”看了一陣,寧道奇忍不住好奇問道。
“此界正是通天仙界。”小青笑吟吟說道:“四位乃是第一批來到通天仙界的飛升者。”
“通天仙界?第一批飛升者?”
“對呀,通天仙界新辟未久,還在成長之中,也沒有幾個真仙人,確切地說,只有我們主人一位真仙。不過四位既能憑自己飛升此界,初證長生,將來證就真仙,亦非難事。”
寧道奇等人心中還有許多疑問,不過此時小青小白已帶他們飛至一片花林環繞的碧潭上空。
那潭邊花林中,有一座廣闊雅致的園林庭院。
一位白衣人正負手站在一座水榭之前,仰首看著天空。
看到那白衣人,不僅白云禪師一眼就認出了故人,寧道奇、宋缺、石之軒也不禁面露愕然。
因為那白衣人他們竟也認得。
兩位“龍女”的主人,此間唯一的“真仙”,竟也是他們的熟人!
正是當年威震天下的第一位無上大宗師,一手主導了戰神殿盛會,成就了他們“飛升”之緣的歐陽鋒!
看著氣機混沌莫明,仿佛與此間整個天地融為一體,再難窺測分毫的歐陽鋒,曾經以實戰指點過歐陽鋒的寧道奇,以及對他的成長軌跡略有所知的宋缺、石之軒,心中皆是感慨不已,百感交集。
當年以斗殺宇文化及成名,用四大寇、飛鷹曲傲,乃至武尊畢玄的性命,在武林鑄就無上威名的歐陽鋒,如今竟已成了仙界“真仙”,連兩位“龍女”,都稱他為主人。
并且瞧他的氣勢,儼然竟是這通天仙界之主!
機緣巧合,當真莫過于此。
當小青小白帶著四人落到那水榭之前,歐陽鋒看著四位故人,含笑說道:
“白云禪師,寧道長,宋閥主,石先生,別來無恙?”
縱是熟人。
面對這位已高踞九天,坐擁一界的真仙。
白云禪師、寧道奇、宋缺、石之軒亦是同時禮敬:
“拜見歐陽仙君!”
瀛州島外,以東溟號為首的數艘大船,逐一顯現在海面之上,向著一座港口城市駛去。
那座港口城市,乃是瓦雷利亞人留下的城市,與龍島之間只隔著一道海峽。
因著龍島乃是飛龍老巢,亦是龍騎馴龍的基地,城堡群中還有著大型倉儲,用來轉運糧草,也是大雍快速運兵的中轉站,故此歐陽鋒并未將龍島撥予東溟派,而是將這座港口城市交給了東溟派。
此城規模雖不及龍島,卻也是一座設施完善、規模不小的城市,東溟派近千號人遠不足以填滿這座城市。哪怕人數再翻數十倍,容納起來也是綽綽有余。
當東溟派的幾艘大船穩穩停泊在碼頭上。
單美仙指揮弟子們搬卸物資,單婉晶則迫不及待地飛身下船,帶著白清兒去到城市之中,直奔方才在船上看到的一座高大建筑。
來到城中那座最高的建筑之前,見這是一片由數座高低錯落的塔形城堡組成的建筑群,還有花園、噴泉等種種景觀,她頓時滿意一笑,對白清兒道:
“以后這里就是咱們的地盤了!走,進去瞧瞧!”
說完便興致勃勃地帶著白清兒進了城堡,四下游覽參觀起來。
碼頭那邊。
祝玉妍對單美仙說道:
“既已將你們接引過來,我這便要去向公子復命了。”
“等等。”
單美仙淡淡說道:
“遲些一起去見公子。”
“哦?”祝玉妍眸中浮出一抹笑意:“要帶婉晶同去嗎?”
“婉晶玩興大,此時正在城中游玩探索,此城不小,今天怕是探不夠。”單美仙不動聲色,淡淡道:“你我同去即可。”
“好。”祝玉妍含笑頷首。
忘憂山莊。
水榭之中。
白云禪師品了一口仙界靈茶,只覺靈茶入口,頰齒生香,更有一股靈韻縈繞肺腑,洗滌五臟,不禁暗嘆不愧是仙界,連茶水都有如此玄妙,常飲此茶,不僅能清潔五臟,對肉身體魄亦有不小的提升。
不過此間雖好,他卻還是放不下那污濁不堪的妖魔世界。
“仙君,不知貧僧是否還能返回原本世界?”
歐陽鋒眉頭一揚,說道:
“禪師好不容易擺脫苦海,正好在這通天仙界清修,求證佛果,何苦再回那污濁世界?”
白云禪師搖首一嘆:
“貧僧不敢妄稱救世,只是想略盡綿薄之力,多渡一些苦海眾生。”
“禪師慈悲。”歐陽鋒沉吟一陣,說道:“既禪師放不下那苦海眾生,且持此幡下界。”
他取出萬妖幡,交給白云禪師,開放了部分使用權,又給白云禪師開放了青銅大門權限,“禪師每年可下界三月。再久恐會又被劫氣侵蝕,拖累修行,乃至折損壽元。”
白云禪師大喜,接過萬妖幡,深深一禮:
“仙君慈悲,白云拜謝!”
見白云可以返回原本世界,石之軒也問道:
“石某未料到竟會與宋閥主一道破界飛升,走前并未與小女告別。不知可否回去一趟?”
歐陽鋒含笑說道:
“我與青璇也是故交,深知她的稟賦,她早晚也會來到這里,石先生其實并不必急于一時。當然,石先生若想回去,我也不會阻攔。”
與青璇是故交?
想到當初戰神殿時,歐陽鋒身邊美人環繞的情形,石之軒神情不禁有些微妙。
不過女大不由爹,對象又是歐陽鋒這位仙君,老石也實在不好說什么。
這時歐陽鋒又看向宋缺:
“宋閥主可也想要回去?”
宋缺卻是搖頭:
“不必。師道已承閥主之位,玉致也尋到了如意郎君,我也是時候放手了。”
他以前對宋閥掌控太過,以至于兒女成長皆不如意,不如就此放手,由得他們自己去把握。
歐陽鋒點點頭,又問寧道奇:“寧道長呢?”
“老道本就是閑云野鶴,倒是沒甚牽掛。”寧道奇捋須而笑,“聽小青姑娘說,此通天仙界還在成長?老道想去那仙界邊界,一觀天地衍生之妙。”
歐陽鋒心中暗贊,寧道奇不愧是道家高人,初來乍到,就從只言片語當中,把握住了關鍵信息。
天地衍生,奧妙無窮,觀摩感悟,有著莫大好處。歐陽鋒就時常去到仙界邊界,觀摩混沌演化之妙,大有所獲。
當下頷首道:
“此方仙界,除一些有主之地,需征得主人同意,其余各地眾位皆可隨意游覽。亦可在無主之地,任擇一地開辟洞府道場。此間亦都是自己人,勿起沖突。”
他看著四人,鄭重說道:
“仙界初辟,未來無限,諸位作為第一批飛升者,皆有莫大機緣。諸位共勉。”
四人齊齊拜道:
“多謝仙君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