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過你,讓你不要出面的。”
見葉桀略顯失望的回到文書殿內,蘇妙撇了撇嘴,毫不留情的指正起他的錯誤。
被殿內眾鬼反對議程,葉桀實在沒心情與她爭辯,嘆了一聲:“為什么殿內眾鬼不能理解我呢?”
蘇妙冷哼一聲,像是感到幾分好笑:“理解?你真以為憑你一席話,就能扭轉眾鬼的觀念嗎?真是天真,人和人之間是沒法相互理解的,鬼和鬼之間也是如此。”
葉桀擺了擺手,并未反駁,只是臉上仍充斥著幾分失望。
就在這時,有鬼差前來稟報:“殿主,壽發上仙想要見您。”
一聽壽發的名號,蘇妙面色一沉:“他?他來干什么?莫不是來看笑話的,殿主不想見他。”
葉桀嘴角一抽,自己都還沒說話呢,怎么蘇妙就替自己做出決定了?趕忙開口:“再怎么說,議程無法推進的話,都會延誤與陰商的交易,還是讓他來見我好了。”
鬼差領命,很快,便見到圓滾滾,好似一團肉球的壽發緩步行來。
見到葉桀,壽發嘴角含笑,面色始終都是那么喜慶:“葉殿主,我聽這文書殿外,聲音好像有點吵鬧啊。”
葉桀嘆了一聲:“都是因為推進議程,殿內眾鬼對議程不滿,說什么也不愿貪圖天功,于是聚集在殿外,想要讓我撤銷議程。”
壽發不著痕跡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讓殿內鬼差將那些鬼趕走便是,又怎能縱容他們在此放肆,再這樣下去,他們豈不是要騎上金輪殿的房頂去了?簡直是令一殿閻羅的威嚴掃地。”
葉桀搖了搖頭,心有不忍:“鬼差修行有成,下手沒輕沒重的,要趕走那些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萬一弄傷他們可不好了,怎么能讓鬼差動手呢?”
壽發皺了皺眉,指點道:“葉殿主,既然你不想讓太多鬼受傷,不妨抓幾個出頭鳥,將鬧得最兇的鬼一番懲戒,或投入大獄,或扔進油鍋,殺雞儆猴給其他鬼看,這群烏合之眾自然散去,推行議程的阻力也就小了。”
葉桀還是搖頭:“他們并沒有做錯什么,只不過是不接受議程的觀念而已,我又怎能對他們進行懲戒呢?我要好好說服他們才對。”
壽發愣了愣,壓根沒想到會得到這般回答,饒是他見過不少閻羅,但像葉桀這樣的殿主,還是頭一回見,只好道:
“若是葉殿主不想弄臟自己的雙手,將此事全權交給其他鬼差執行便可,只要解鎖特級鬼差行政選項,便會有許多夠格的鬼差,愿意為葉殿主代勞。”
“特級鬼差?那是什么?”
葉桀微微一愣,這特級鬼差的名號,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拿出七面縫合頁,隨著葉桀心念一動,很快,殘頁上便浮現出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特級鬼差:引入特級鬼差制度,可在閻羅殿內設立特級鬼差,特級鬼差只對殿主負責,地位在所有鬼差之上,可對包括判官在內的所有鬼魂行使特權監察之職,必要時可動用一切手段,鏟除任何對閻羅殿不利的隱患,而無需經過殿主審批。解鎖所需三千萬陰德、一千五百萬縷魂韻。
將七面縫合頁顯露出的消息看在眼里,葉桀終于明白了壽發的意思,不禁面色微變:“你的意思是,要用特級鬼差,除掉那些……”
壽發笑了笑:“看來葉殿主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只要那些反對的鬼消失了,議程也能順利推進,之后便再無阻礙。”
一旁,蘇妙在聽聞特級鬼差的名號后,神色也有所變化,怒道:“你少在這里出餿主意,本來推行天功我功就夠麻煩了,要再設立特級鬼差,金輪殿往后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
壽發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這是我跟葉殿主的事,可沒有你說話的份,姑娘家少插嘴。”
蘇妙勃然大怒:“你說什么?你敢不敢再跟姑奶奶說一遍?”
壽發嫌麻煩不再理她,留下蘇妙一個人原地跳腳不已,而他則看向葉桀:“如何?葉殿主,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葉桀眉頭緊皺:“我覺得這么做不妥,我身為殿主,理應保護殿內眾鬼,讓眾鬼過的更好,就連推行陽壽貿易的目的也是如此,又怎么能用特級鬼差來除掉反對的鬼呢?他們并沒有做錯什么。”
壽發正色道:“那些不聽殿主話的鬼,都是厲鬼,是惡鬼,應該趁早除去,才能避免更大的禍患。葉殿主明明為他們做了那么多,都修建起大食堂,供他們飽腹,可他們仍舊不滿足,如今還敢阻撓殿主的議程,他們就是群喂不飽的狼,又有什么道理好講?一味的仁慈,只會讓他們認為你軟弱可欺,一定要讓那些鬼領教厲害,讓他們知道痛,他們才會學到教訓!”
蘇妙還在一旁喋喋不休:“你在瞎說什么?這里的鬼可不像你說的那樣,他們只是被貪圖天功的行為嚇到了而已,怎么就成了喂不飽的狼呢?”
見葉桀仍在猶豫,心中似乎拿不定主意,壽發也嘆了一聲:
“葉殿主,我的話只能說這么多,你才是金輪殿主,最后要由你拿主意。老話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一味看重仁義可成不了大事,我必須提醒你,要是議程遲遲無法推進,延誤了契約中的期限,你可是要付違約陰德的,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的提議。”
說罷,壽發拂袖而去,臉上的笑容也隱沒下來,面色無喜無悲,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待到壽發離去后,蘇妙這才一臉焦急的來到葉桀身旁:“喂,你不會真的要按照壽發說的做吧?”
葉桀頗為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喊我一聲殿主嗎?我好歹也是金輪殿主,老喊我喂是怎么回事?實在不行喊桀哥也行。”
蘇妙氣都不打一處來:“姑奶奶修行兩百載,你才多大,就要我喊桀哥?還有,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剛才說的話,現在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嗎?”
葉桀聳了聳肩,對此不置可否,那副好似什么都沒放在心上的模樣,實在令蘇妙氣惱不已,都什么時候了,他還是那樣沒個正型。
“快說,你到底打算怎么辦?”
見葉桀不作回答,蘇妙頓時急了,抓著葉桀的肩膀搖晃起來,想要讓他清醒過來,嘴上還連珠炮似的不依不饒:
“你不許解鎖特級鬼差,那可不是什么好的選項,解鎖之后,整個閻羅殿都會陷入混亂,我可不想每天在文書殿內坐著,還要被什么特級鬼差審查。”
見蘇妙反對的如此強烈,葉桀只好道:“聽你的便是,不解鎖特級鬼差好了。”
蘇妙微微一愣,怎么也沒有想到,葉桀竟然這么快便答應了下來:“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騙你干嘛?”葉桀無語,也不知道蘇妙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特級鬼差看似十分美好,能夠解決眼下面臨的困境,讓所有反對議程的鬼全部消失,但那是基于傷害他們的前提下,我可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傷害他們,我身為殿主,應該保護殿內眾鬼才對,又怎么能反過來害他們呢?”
聽完葉桀所言,蘇妙望向葉桀的眼神,也隱隱有所不同,想不到竟然能從葉桀口中,聽到這樣的回答,她還以為葉桀會毫不猶豫的解鎖特級鬼差才對。
見葉桀語氣誠懇,當中帶著對殿內鬼差的關切,蘇妙也意識到,自己過去對于葉桀的看法,有很多地方都是錯誤的。也許他的確答應了與陰商的交易,準備推行陽壽貿易,但作為金輪殿主,他仍舊愿意保護殿內眾鬼,至少在這一點上,蘇妙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解鎖特級鬼差的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順利推進議程?我可不想最后超過期限,賠償陰商違約陰德。”
葉桀略顯焦急,壽發的話,無疑給他敲響警鐘,讓他明白一旦逾期,會面臨怎樣的后果。
按照當初兩人的契約,若是葉桀超過期限,沒能將行政議程順利推進的話,他要付出三十億陰德作為違約賠償,不光將之前收下的訂金賠了去,就連整個金輪殿,怕是都要賠掉了。
契約設立的期限,讓葉桀心有顧慮,他可不想違約后進行賠償,必須盡早推進議程才行。
蘇妙早有所料,開口道:“放心好了,我已經將消息傳達給了殿外聚集的眾鬼,讓他們選出一位代表他們意見與需求的領袖鬼差,你只需與領袖鬼差談妥,議程就能順利推進。”
“希望如此……”
葉桀沉吟片刻,將情況了解清楚,只要能和領袖鬼差談妥,就能順利推進議程,但若是談不妥的話,只怕會相當麻煩。
蘇妙先行離去,來到文書殿外,很快便領著一位鬼差走了進來。
“你就是領袖鬼差嗎……”
望著蘇妙身旁的那位鬼差,葉桀一陣訝然,沒想到這領袖鬼差,竟然是一位熟人。
卻見那位領袖鬼差,正是葉桀親手引魂的山藥,她的臉上帶著幾分堅毅之色,瘦弱的肩膀上扛著重鬼寄予的期望。
作為葉桀最早親手引魂的鬼,山藥乃是金輪殿內,最老的那批鬼差之一,資歷可謂相當深厚,凡是新任職的鬼差,無論年紀如何,都要恭敬的叫上一句山藥前輩。
山藥最擅長的拘魂索,同樣是葉桀一手傳授,葉桀更命她為殿內人事把關,挑選參與任務的鬼差,令山藥結交了不少實力飛速提升的鬼差,種種行為,為山藥在殿內累積了非同一般的威望,令眾鬼放心選她作為領袖鬼差。
“殿主……”
望著葉桀,山藥鼓了鼓嘴,作為殿內最早的鬼差,她對殿主相當恭敬,如今卻仿佛站在了葉桀的對立面,這番變故,著實令山藥有些不習慣。
葉桀看出了她臉上的不自然,不免笑道:“不用擔心,在天功一事上,我們有著不同的立場,這是相當正常的事情,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一切都會恢復如常,你不必因此太過在意。”
耳邊傳來葉桀的安慰聲,山藥的神色有所好轉,她定了定神,挺起胸膛正色道:“殿主,我帶來了殿內眾鬼的要求。對于天功我功,還有之后的陽壽貿易,除非殿主能夠滿足如下幾點,否則的話,殿內鬼魂不會接受。”
葉桀點了點頭,接著便與山藥就這些要求協商起來。
所謂協商,便是漫天要價與就地還錢的碰撞,兩方就條件不斷商議,直至得出統一的結果。
“推行天功我功,乃至陽壽貿易后,需要嚴格監督壽務鬼差的行政行為,確保他們不會為了陽壽迫害人間生靈……這一條可以辦到,就算是陰商那邊的壽務鬼差,也必須受到嚴格監督,不過下一條卻是不行,讓陰商降低所有貨物的價格,并定期提供免費法寶?哪有這樣的事情?”
“增加鬼差酬勞,允許鬼差每年獲得一定陽壽配額,并將其分配給尚在人間的親人?可以是可以,但需要從陰德報酬中扣。除壽務鬼差外的其他鬼差,若是想為人間親人購買陽壽,可以享受內部優惠價。”
“防患未然,應對天兵襲來,開放傳法殿中的全部藏書,供所有鬼魂學習?這可不行,想要功法典籍,就需努力工作,然后再拿陰德去換,怎么能全部開放?再說了,尋常鬼差沒有天賦神通傍身,資質也差,就算把最頂級的功法典籍拿到面前,沒個幾百年時間也學不會,開放了也是無用。僅能開放破魂箭與拘魂索,這兩項鬼差最基礎的功法典籍。”
與山藥一番商議,對要求中的條目或贊同或反對,不知過了多久,葉桀擦了擦頭頂的虛汗,終于是與她達成了一致。
為了順利推行天功我功,還有之后的陽壽貿易,葉桀身為殿主,也在不少方面做出讓步,最后的結果,令雙方都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