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心情平復后,玉蘭整理好儀容,推開門,步入雅間之內。
她柔聲問道:“想吃些什么?云竹剛從東海抓來不少劇毒河豚與深海大龍蝦,想嘗嘗嗎?”
葉桀不答,只是看向花小梅,花小梅當即拍板,做出決定:“上最貴的!”
葉桀滿頭黑線:“你倒是點些想吃的啊,怎么一上來就點最貴的?”
花小梅嘿嘿一笑:“今天可是桀哥請客,當然要點最好的,可不能沒了殿主的威風!”
葉桀無力吐槽:“逮著我請客就瞎點是吧?下次還是請你去大食堂喝靈粥好了。”
“說起大食堂……”
“怎么了?”
“我聽到殿內鬼差抱怨,說青蓮殿的鬼仙一直呆在大食堂里。”
葉桀一愣:“你說壽發?他呆在大食堂干什么?”
“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一直在喝靈粥,他的胃像是無底洞一般,不管喝多少都不會飽,就連其他餓鬼都沒地喝靈粥了,只好跑到另外兩個大食堂去。”
“靈粥有那么好喝嗎?”葉桀不免感到好笑,“我的意思是,和酒鄉的佳肴比起來,沒有一點味道的靈粥,根本就難以下咽吧,除了剛剛死去的餓鬼,和沒有任何陰德的窮鬼,還有誰會去喝?”
按照葉桀推測,負責陽壽貿易的壽發,身上沒有幾十億,也有個幾億陰德,陰德如此豐厚的他,卻不愿拿一點出來吃些好的,反倒整日跟餓鬼窮鬼搶免費的靈粥,實在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誰知道呢?也許青蓮殿里都是一群怪人。”花小梅聳肩道。
一番閑談,葉桀也瞥見了懷抱琵琶的玉蘭,不禁笑道:“好久沒聽你彈曲了,可否為我奏一曲?”
玉蘭下巴微微抬起,目光斜睨著葉桀,打趣道:“不知桀哥想聽癡情冢,還是嘆孤墳?”
葉桀眼角一抽:“有沒有好聽一點的曲子?”
“云愁雨怨如何?”
“不喜慶。”
“鸞孤鳳寡怎么樣?”
“不怎么樣。”
實在選不出滿意的曲子,葉桀也感到幾分無奈,來酒鄉卻聽不到玉蘭彈曲,實在是一件憾事,便開口道:“不知玉蘭身上,最好的音律功法是哪一本?可否借我一觀?”
玉蘭一愣,美目中透著幾分訝然,但還是從懷中拿出了一本鑲著金邊的小冊子,交予葉桀。
“琵琶玄音嗎……”
將封皮上的工整文字看在眼里,葉桀不禁點頭,隨即拿出七面縫合頁,很快,那上面便顯露出一連串的記錄:
生死簿記賬:
摩羅歷六百三十九年秋,葉桀花費一千六百六十萬陰德,修改玉蘭的功法檔案。
琵琶玄音(大成)已修改為琵琶玄音(萬化)。
“什么……”
隨著七面縫合頁上的文字落下,玉蘭眼瞳微縮,關于音律之道的玄奧真意,如潮水般洶涌而至,鋪天蓋地的灌注入她腦海深處,昔日修習琵琶玄音遇到的難關阻礙,如今盡數沖破,仿佛置身于一片廣闊的天地!
“我的琵琶玄音,竟然……”
仿若頓悟一般的開示,令玉蘭欣喜若狂,琵琶玄音的一切隱秘,都向著她展露無遺,哪怕是天仙親至,在音律一道上,也不可能超越她。
無意間,玉蘭的手指掃過琵琶琴弦,這輕輕的一撥弦,卻帶起震爆音浪,威力足以比肩二轉仙人的全力一擊,如果不是葉桀眼疾手快,運功將音浪化解,只怕玉蘭這隨手一擊,便會將酒鄉摧毀大半。
玉蘭伸手捂嘴,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隨手這么一撥弦,竟然能造成如此可怕的破壞,要是全力施展琵琶玄音,怕是連三轉仙人都能一戰。
不久前,她還只是酒鄉中柔弱的樂師,隨便一個無常境的鬼,都能讓她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如今實力卻陡然飆升,成了能力敵三轉仙人的存在,這種變化,簡直令她難以接受,當中的反差,甚至讓她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對此,葉桀早有所料,笑道:“你的琵琶玄音,如今已達萬化等級,應該能彈點好聽的曲子了吧?”
想起葉桀之前提過的修改檔案之能,玉蘭深吸口氣,這下她算是明白了,為何葉桀身旁的同伴,實力全都突飛猛進,學會了需要耗時千年才能掌握的無上神功。
眼見自己得了這么大的好處,玉蘭一時間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桀哥何需如此?想聽我彈曲的話,跟我說一聲就行了,又何需……”
葉桀打斷了她的話:“玉蘭不必心有負擔,是因為我想這么做,所以才會這么做。一路以來,你都幫了我很多,這是我僅能夠回報的,你忘了嗎?以前你還幫我養過魂……”
聽葉桀提起養魂,玉蘭靦腆一笑,撩起耳旁的秀發,發燙的面頰上也多出幾分羞意:“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再說了,如今有了這溫心養魂泉,什么樣的崩解修復不了?又哪里還需要我來養魂?”
“那可不一定。”葉桀笑了笑,“溫心養魂泉再好,又怎能比得上玉蘭的傾心相助?”
玉蘭抿了抿唇,眼眸漾起明媚的波光,素手撫過琴弦,這一次,有了她精心控制力道,輕盈優美的琴音飄揚而起:“一曲金枝玉葉,獻給桀哥。”
一旁,花小梅嘴角下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似有什么話想說,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如夢如幻的琵琶琴聲飄揚而起,那聲音清脆悅耳,如山間清泉,宛轉悠揚,似縹緲層云,每一縷琴聲,都能觸及心靈最深處的柔軟,讓所有的情感在音律中肆意綻放。
恍惚間,葉桀耳旁傳來輕柔的低語,似聽見玉蘭在呼喚自己的名字,抬眼望去,卻發現玉蘭正專心演奏,無暇分心,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正演奏著,菜也到了,薄荷將一盤盤好菜送了上來,水晶般剔透的龍蝦擺在盤中,蝦肉透著晶瑩雪白的光澤,河豚肉切成薄若蟬翼的片狀,刀工精妙得令人稱奇,旁邊還鋪著黑色松露作為點綴,更有異獸珍奇,雞蛋一樣的卵狀物中,赤色的星火不斷游曳,就連拿來的酒,當中也透著令人沉醉的芬芳。
上完菜后,薄荷并未離開,而是豎起貓耳,仔細聆聽玉蘭的曲調,待到演奏結束后,第一個鼓起掌來:
“玉蘭彈得真是太好聽了!和以前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咱怎么覺得,玉蘭的水平比之前高了好多?還是說,玉蘭只會在桀哥面前用心奏曲?”
玉蘭面色一紅,下意識瞥了葉桀一眼,又指責薄荷道:“瞎說什么?明明是桀哥修改了我的檔案,幫我將琵琶玄音提升到了萬化階段,我這才能演奏出美妙的樂曲。”
一曲奏罷,葉桀只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仿佛徜徉在溫暖的海洋當中,連日以來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拿出七面縫合頁,那上面的記錄,也告訴了葉桀,他現在的感覺源自何處。
生死簿記錄:
摩羅歷六百三十九年秋,葉桀受琵琶曲:金枝玉葉激勵。
身處演奏者身旁時,修行速度提升十倍。
身處演奏者身旁時,功法威力提升三倍。
持續時間:四十九日
將殘頁上的文字看在眼里,葉桀也不禁感嘆:“這便是萬化等級的琵琶玄音嗎?提升十倍修行速度,就算比上某些靈丹妙藥,效果也絲毫不弱,更別說功法威力也能提升三倍,這真是……”
一位卓越的樂師,所演奏的恢弘樂曲,能夠同時激勵千人萬人,甚至能直接影響一場大戰的勝負。
而玉蘭如今的造詣,比起那些音律大師,也是絲毫不差,也只有天上的仙人,才能夠與她相提并論。
得知玉蘭身上的這些變化,全都是葉桀一手造成的話,薄荷頓時來了興致,抓著葉桀的手臂,不依不饒的撒嬌起來:“咱也想要萬化等級的功法嘛……”
葉桀笑了笑,再怎么說,薄荷也幫他養過魂,本來也沒打算拒絕:“你想要什么功法?把典籍給我就行了,或者,你也可以選我推薦的幾種功法。”
薄荷想了想,隨即拿出一本典籍,遞給葉桀:“這是咱最擅長的百煉身,要是咱活著的時候,把百煉身修到了歸真等級,興許就不會被毒死了……咱想學這個。”
“百煉身嗎……”
葉桀點了點頭,這百煉身他也熟悉,以前還教過夏薇,能夠迅速恢復肉身的傷勢,幫助夏薇度過了不少難關,如今聽薄荷說想提升,他當然不會推辭。
葉桀花費一千六百五十萬陰德,修改薄荷的功法檔案。
百煉身(化境)已修改為百煉身(萬化)。
隨著殘頁之上文字顯現,薄荷身上金光一閃,整個身體都變得金燦燦的,看上去好似一尊黃金塑像。
玉蘭頗有幾分擔心,忍不住拉著葉桀道:“薄荷姐沒事吧?她看上去好像不太妙……”
葉桀也有些擔心,也不知百煉身出了什么意外,忽而聽見薄荷傻笑起來:“咱終于修成了!這是比銅皮鐵骨身還強的金光琉璃身,是千錘百煉的強者證明,以后咱再也不用擔心受傷了!”
說著,薄荷像是發現了什么新玩具,身體一下變成古銅色,一下變成金色,忽而又恢復原樣,玩的不亦樂乎。
玉蘭適時道:“多虧了桀哥幫你修改檔案,你還不快謝謝他。”
薄荷這才回過神來,趕忙夾了一塊黑色松露到葉桀碗里,獻寶似的道:“桀哥,快嘗嘗這二十年松露,這是咱特意為你準備的,可好吃了,你肯定沒吃過,快嘗嘗吧!”
“松露嗎……”
松露入口,綻放出絲滑細膩的口感,瞬間融化,當中既有自然的狂野,也有大地的溫柔,令人難以忘懷。
品嘗完畢,葉桀點評起來:“好吃是好吃,但年份不夠,味道還差了點。”
薄荷吐了吐舌,才不信呢:“怎么可能,說的好像你以前吃過別的松露一樣!”
葉桀不答,腦海中倒是浮現起魔羅殿主的英姿。
當葉桀帶回冥靈殿主帳后,魔羅殿主曾設宴犒賞他,當中一道菜便有萬年白松露,而萬年白松露的價值,足有三百億陰德。
身為金輪殿主的葉桀,聯合陰商,推行陽壽貿易,每年收益也不過五十億陰德,況且還要逐年降低,也許需要八年、十年,才夠攢齊三百億陰德。集合一個大洲億萬生靈的力量,才夠比得上摩羅的一盤菜肴,而在那場宴會上,像萬年白松露那樣的菜肴還有很多。
搖了搖頭,葉桀轉而邀請道:“既然來了,大家都一起吃吧。”
在葉桀的邀請下,玉蘭與薄荷也坐了過來,一起享用酒鄉內的佳肴。
不知不覺,花小梅似乎喝多了,一頭倒在桌上。
薄荷有些擔心:“糟了,這四品忘憂酒酒勁太大了,她沒事吧?”
花小梅暈乎乎的抬起頭來:“我不是要你拿最貴的嗎?拿一品忘憂酒來!”
玉蘭關切道:“三品以上的忘憂酒,喝了會徹底忘記許多事情,對記憶有損,一品忘憂酒更相當于弱化的孟婆湯,喝了后會忘記一切的,最多只能喝四品。”
“四品……四品怎么夠?我是判官……我只喝一品酒……”
見花小梅胡言亂語起來,葉桀頗為關心,只好道:“我先送她去休息好了,本來還說要找茯苓談稅務的事情,看來還是下次吧。”
玉蘭提醒道:“酒鄉上層的客房環境舒適,送她去休息好了。”
葉桀點頭,緩緩運功,將花小梅攙了起來,送到上層客房。
“氣死我了,上次你請我吃飯,也是玉蘭來搗亂,這次又來,她前世是跟我有仇嗎……”
送到客房,耳邊傳來花小梅喋喋不休的胡亂抱怨,葉桀也感到幾分好笑,明明境界不如她的玉蘭都沒醉,她卻第一個醉倒了,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便問道:“玉蘭哪里來搗亂了?聽了琵琶曲,你不高興嗎?”
“我有什么高興的?”花小梅喘著酒氣,不爽道,“金枝玉葉的玉葉,是玉蘭和葉桀的玉葉,又沒有我的份,我高興什么?”
“是嗎?”葉桀揚了揚眉,原來這金枝玉葉,還有這樣的意思,“那你要怎么樣,才能高興起來呢?”
花小梅想了想,臉上泛起醉意的紅暈:“你說一個含有我們的詞,就像金枝玉葉那樣,我就高興了!”
“什么?”葉桀滿臉無奈,這算是什么要求,讓他上哪想去,“我覺得你在為難我。”
“我就是在為難你!”
花小梅鼓嘴道,別看她平日里外表大大咧咧,但她的內心卻相當矜持,矜持到哪怕對心上人傾訴衷腸,也只會化上美美的妝,然后一臉凜然的說出士為知己者死,剩下半句留給心上人自己去猜,如果不是借著酒勁,她也沒有勇氣說出這些話。
“讓我想想……花開葉落,高興了嗎?”葉桀摸了摸下巴。
花小梅更傷心了,帶著幾分哭腔:“這算什么?花開葉已枯,花落葉才發,比金枝玉葉差遠了吧!”
葉桀干咳一聲:“那……花繁葉茂,滿意了吧?”
花小梅撅了撅嘴,從耳根到臉頰的粉紅,訴說著內心的羞澀與期待:“一般吧,勉強和金枝玉葉持平,就沒有更好的嗎?”
花小梅湊過臉來,葉桀幾乎能感受到呼吸的綿長與溫熱,帶著不言而喻的芬芳與柔情,他福至心靈道: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是菩提心法里的口訣,也是……我們。”
花小梅笑了起來,沒有雜質,沒有修飾,只有最純粹的滿足與喜悅,仿佛找到了內心最溫暖的歸宿。
她擁住葉桀,整個身體都依偎在對方懷中,臉頰貼在葉桀胸膛前,能清晰地聽見對方有力的心跳聲,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虛無,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人,時間也仿佛在此刻化作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