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葉桀賭約
失去情絲后,雪女癱坐在地,雙目失神,眼瞳黯淡無光,任憑她如何回憶,也想不起關于長青的任何東西。
過去與丈夫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都隨著情絲的抽取而一并剝離,那些珍貴的心底記憶,那些不愿忘卻的回憶,如今都消逝一空,她的腦海一片空蕩,連內心也像是失了魂,多出一塊再也無法彌補的空缺。
葉桀見事情有異,連忙問巫女伊奈道:“她還好嗎……看她的樣子,她好像把自己的丈夫徹底忘了。”
伊奈一撩頭發,她鬢角垂下的前發稍短,恰到好處的停留在耳際與粉頸之間,后方則長至腰間,呈現出獨特的層次與精致感,口中冷聲道:
“這就是向紅蓋頭求助的代價,如今她的情絲,已經盡數歸紅蓋頭所有,她在來之前,不是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雪女跪倒在地,雙手緊撐地面,這才維持著身體沒有倒下,動作中透出幾分無助,見狀,葉桀也不忍道:
“難道就沒有什么辦法,能幫她恢復記憶嗎?再怎么說,她與丈夫因天規分隔,如今好不容易相見,卻遭遇這種事情,實在令人不忍。”
伊奈冷眸瞥過雪女:“有什么不忍的?忘掉這段情,還能再找下一段情,什么都不記得了,方才能重新開始,又何必緊抓過去不放?”
葉桀只是道:“那是她的家人,是她最珍貴的東西,怎么就這樣遺忘?”
伊奈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家人沒了,可以再找。妖怪的命,可比人長多了,過個幾年,再不行就幾十年,你覺得她還在乎嗎?”
葉桀只是搖頭:“你錯了,家人是最珍貴的事物,如果是我的家人出事了,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她帶回來,就算令人間生靈涂炭也在所不惜。”
伊奈一臉不信:“你也只是這樣一說罷了,像你這樣言語上的巨人,我可是見多了。”
葉桀也不多做辯解,只是道:“雪女如今的樣子,我看著十分難受。有什么辦法,能讓紅蓋頭將情絲還給她嗎?我能用陰德買回來嗎?你們要多少陰德才肯賣?”
伊奈冷哼一聲:“收起你的陰德吧,別以為有幾個陰德就了不起了,紅蓋頭可不稀罕這些,它看中的,唯有人們心底最真切的情絲。你這么做,不過是在踐踏雪女的心意,她為了再見自己的丈夫,早就做好了付出情絲的準備,你又為何在此強求?”
葉桀深吸口氣,看來買情絲回來的辦法,是行不通了,他望著紅蓋頭,內心也不禁泛起幾個疑問:“難道紅蓋頭只能見相戀的人嗎?若我要見一位普通朋友,見子孫后代,又或是父母長輩呢?那也要給情絲嗎?”
伊奈輕哼一聲,像是在指責葉桀沒見識:“情絲可不僅只有愛情一種,親情、友情、思念之情,都可以凝練成對應的情絲,你想見其他人,當然可以,但前提是感情要到能凝練出情絲的程度,到了最后,隨著情絲的抽取,你還是會將他們遺忘。”
葉桀心頭一顫,見識過紅蓋頭的能耐后,就連他,內心也躁動起來,
腦海中浮現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被夏薇誤殺,在魔光下魂飛魄散的花小梅:“要是那人已魂飛魄散,又或者魂魄轉世去了,我還能見到嗎?”
伊奈的回答,令葉桀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如今徹底破滅:“不行,只要靈魂還在,只要你的思念夠深刻,無論要找的是人是鬼,無論在天涯海角,紅蓋頭都能找到,但若沒了靈魂,它也沒有辦法。”
“是嗎……”
葉桀嘆了一聲,終究還是不行。
伊奈似看出了葉桀的想法,冷笑道:“你問了這么多,該不會也有想見的人吧?紅蓋頭就在那里,有想見的人,就告訴它好了,它自然會滿足你,只是,你要做好付出情絲的準備。”
葉桀摸了摸下巴道:“我的確有個想見的人,但,若是紅蓋頭不讓我見怎么辦?我很懷疑,它到底有沒有那樣的能耐。”
伊奈撇了撇嘴,一臉沒好氣道:“你明明看見了剛才的情形,怎么還不信呢?有什么好懷疑的?再這樣口無遮攔,只怕你想見,紅蓋頭都不讓你見了。”
紅蓋頭也雙手叉腰,明明什么話也沒說,但就是能感受到它身上的指責與嬌嗔之意。
葉桀順勢開口,對紅蓋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們打個賭好了,如果我說出那人名字,你卻不讓我見,就算你輸了,你若輸了,就把雪女的情絲還給她,讓她想起關于丈夫的記憶如何?”
紅蓋頭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葉桀的提議,忽而抬起青蔥般的柔嫩手指,指了指葉桀。
伊奈替它翻譯道:“紅蓋頭在問你,若是你輸了,又會如何?”
葉桀也不猶豫:“若我輸了,我就把所有的情絲都給你,不管你要多少根情絲都行。”
聞言,紅蓋頭半天沒有動作,就在葉桀以為沒戲的時候,卻見它終于頷首,同意了這份賭約。
伊奈雙臂環抱,想要看看葉桀到底有什么依仗,竟然如此篤定:“紅蓋頭同意了你的請求,這份賭約有著巫神殿作見證,已經成立了。”
頓了頓,伊奈看向葉桀的眼瞳中,也多出了幾分憐憫之色:
“這下你算是輸定了,我在巫神殿這么久,可從沒見過有人敢質疑紅蓋頭的能耐,就算你要見天上星君,紅蓋頭也能替你找來,我倒要看看,當你失去所有情絲后,失魂落魄的模樣究竟有多么可憐!”
“星君?我要見的可不是星君。”
見賭約成立,葉桀嘴角勾起一絲笑容,緩聲開口:“我要見十殿閻羅之首,魔羅殿主,摩羅,請你讓我見她。”
聞言,就連伊奈也傻眼了,壓根沒想到葉桀口中竟然蹦出了這樣一個名字,連忙道:“喂,你到底在瞎說什么?我不是告訴了你,紅蓋頭找人的前提,是需要你腦海中,有關于對方的深刻回憶,能凝聚成情絲才行,不是說你隨便說個素不相識的人名就能見的,若你連情絲都無法凝聚,紅蓋頭也無法幫你,還見魔羅殿主,你怎么不說見玉皇大帝呢?”
葉桀笑了笑,反問道:“那你
怎么知道,我的腦海中,沒有關于魔羅殿主的深刻回憶呢?”
伊奈眼瞳一怔,只覺葉桀有備而來。
昔日與廣王殿主一戰中,葉桀已燃盡靈魂中最后一絲潛力,最終魂飛魄散,是魔羅殿主將他救回,給了他重獲新生的機會。
葉桀心中,充滿對魔羅殿主的感恩之情,魔羅殿主不光給了他再來一次的機會,更是送了他神龍變與六面縫合頁,用再造之恩來形容也不為過,這份感情不可謂不強烈。
葉桀在腦海中,想象著魔羅殿主給他留下的回憶,當中既有決戰廣王殿主時,贈神龍寶血,凌駕世間的英姿,也有葉桀帶回冥靈殿主帳后,設宴款待他的愜意瀟灑,種種思緒與記憶,最終在葉桀腦海中凝練成絲。
伊奈一臉難以置信:“那是……情絲?你竟然真的能凝練關于魔羅殿主的情絲?這怎么可能……不過,既然有情絲,那就滿足了紅蓋頭找人的前提,也就是說……”
伊奈望向身形微顫的紅蓋頭,如今,難題一下就交到紅蓋頭手上,一邊是賭約失敗的結果,一邊是權勢滔天的魔羅殿主,這可將紅蓋頭難得不輕。
魔羅殿主,可不是那么好說話的存在,不光性情喜怒無常,手段更是狠辣果決,以一己之力,攪動三界風云,乃是整個冥府,最令人恐懼的存在。
紅蓋頭敢將魔羅殿主請到這來,魔羅殿主就敢讓它魂飛魄散,以魔羅殿主凌駕三界的九轉境界,這么做可謂不費吹灰之力。
面對葉桀的請求,紅蓋頭連連搖頭,腦袋晃動的像撥浪鼓一樣,說什么也不肯將魔羅殿主請到這來。
見狀,葉桀也不禁松了口氣,他就知道魔羅殿主的名號相當好使,就算紅蓋頭詭異莫測,就算它是千年惡靈,也斷然不敢牽涉到十殿閻羅之首,哪怕葉桀的情絲,已經擺在紅蓋頭面前,它也沒有膽量收下。
“你輸了,按照賭約的內容,現在便將雪女的情絲還給她吧。”
眼見賭約勝負已分,葉桀當即開口,希望紅蓋頭能信守承諾,將雪女的情絲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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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紅蓋頭卻并不安分,渾身上下不斷發抖,像是人在生氣時劇烈呼吸,胸膛起伏不定一般,毫無疑問,葉桀耍的手段,已經深深得罪了這位千年惡靈,還沒有人敢像葉桀這樣挑釁它。
紅蓋頭當著葉桀的面,揚手一揭,將遮面的紅布取下,望著紅布下方的柔美臉孔,葉桀的臉色當即變了,質問道:“你這是在干什么?為何不信守承諾,是打算耍賴嗎?”
“桀哥?你在說什么?什么耍賴?”
出現在紅布下方的面容,赫然是南靈鶴的臉龐,她睜大雙眼,一臉迷惑:“這里是哪?我不是在養魂泉中嗎?怎么還換了身衣服?”
南靈鶴撓了撓頭,愈發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只覺得腦袋已經要暈了:“你不是去巫神殿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還是說,這一切都是我在做夢?是我太想你了?”
;“不用擔心……”葉桀干咳一聲,滿頭黑線,南靈鶴身上的迷糊勁,可不是紅蓋頭能裝出來的。
低下頭來,望著自己身穿的大紅喜裙,南靈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捂嘴驚呼,臉龐也泛起幾分醉人紅暈:“這身衣服……桀哥,你要娶我嗎?我明白了,原來你說要去巫神殿,都是騙我們的,真正的目的,是要給我個驚喜,明明都打算娶我了,卻壓根不提前告訴我……我、我也喜歡你……”
葉桀滿頭大汗,不明白南靈鶴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是紅蓋頭在這里使詐,可南靈鶴一出現,便讓之前的爭斗氛圍蕩然無存。
“我很高興聽你這么說……你先把這個蓋著。”
葉桀撿起被紅蓋頭扔開的寬大紅布,不由分說地蓋在南靈鶴頭上,將她的面龐包裹起來。
“這下該沒問題了吧?”
葉桀深吸口氣,隨著紅布蓋上,南靈鶴的氣息逐漸消失,整個身軀都陷入平靜,連一絲一毫的動靜也沒有了。
望著那嚴嚴實實,被紅布徹底遮蔽的面容,葉桀心底也隱隱泛起幾分不安,隨之而來的還有濃濃困惑。
“按理來說,一根燭的時間還沒到,南靈鶴到底回去沒有?現在我面前的到底是南靈鶴,還是紅蓋頭?該不會是南靈鶴聽了我的話,一直乖乖的坐在那吧……不行,我得檢查檢查,只是偷偷瞥一眼,應該沒有問題吧?”
想到這,葉桀終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偷偷將紅布掀開一個小角,可就是這么一看,卻令他面色劇變,心中暗道不妙。
隨著一股巨力襲來,葉桀的身軀被硬生生打飛出去,以他如今神龍變的境界,就算是尋常仙人,也很難做到這種地步,然而紅蓋頭卻偏偏就做到了,準確的說,做到這一切的并不是紅蓋頭,而是紅蓋頭下方的那人。
紅布飄飛,夏薇的面容,也出現在了葉桀面前,她目光如電,眉眼似火,當中透著幾分警惕與責問,尚未弄清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但她的身軀已做出了本能的反應。
“師父……是你嗎?這是怎么回事?”
眼見日思夜想的葉桀就在這里,夏薇內心一顫,明眸深處的紫芒緩緩平歇,緊接著用力抿唇,心底也涌起難以言敘的復雜情緒。
站穩腳步后,葉桀苦笑一聲,他明明記掛著那么多人,紅蓋頭下出現的,卻偏偏是跟自己決裂的夏薇。
“夏薇,你還……算了,這里沒有你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你老實站在原地,不要亂動。”
葉桀嘆息一聲,最終將頭側過,不愿直視夏薇的雙眼,趕忙撿起紅蓋頭,小心翼翼地搭在夏薇臉上。
直到紅布將面龐遮蓋,夏薇都未曾眨眼,她凝望葉桀,眼神復雜,當中既有不被理解的委屈,也有對師父如此冷漠的嗔怪,但終究照葉桀說的那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他將紅布蓋在臉上,氣息一點點歸于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