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世雷劫的壓迫感,令眾人時刻不敢松懈。
葉桀化身神龍,載著蘇妙與藥音二人,在遺址上空急速翱翔,很快便抵達她們最后一次見到平等殿尊者的岔路。
只是,尊者們早已離開此地,這里一片空蕩,除了建筑倒塌的殘垣斷壁,根本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他們已經離開了……放在平日,一番尋找,倒也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到他們的下落,只是如今時間不等人,等找到他們,問出破除東來紫氣的方法,再趕回遺物所在地,怕是黃花菜都涼了,距離滅世雷劫降臨,可不剩那么長的時間。”
藥音黛眉緊蹙,滿眼擔憂。
面對毫不容情的天道之怒,玄女傳人的身份,可沒法給她任何幫助,在滅世雷劫之下,所有生靈都一視同仁,下場唯有毀滅一途。
五轉境界,也只能讓藥音在滅世雷劫下多堅持一個呼吸,被困在金剛城遺址內,逃生的道路被徹底封死,祖師留下的遺物,才是眾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蘇妙一番思忖,忽而想起什么:“既然我們找不到他們,那不如讓他們主動來找我們好了!”
說著,蘇妙拿出一對銅光噌亮的金鑼:
“這是我之前從金剛城遺址內,找到的爆鳴法鑼,這法鑼功效奇特,只需擊打,就能發出吵鬧刺耳的洪亮爆鳴,周圍百里,都能清楚聽見爆鳴法鑼的呱噪音浪,那些尊者實力強勁,一定能聽見法鑼的敲打聲。”
藥音看了眼金鑼,面露訝色:“我記得,你就是為了取得這件金鑼,這才在無意間,將一品神器的消息暴露給了那些邪仙,害我們遭到偷襲……沒想到,這爆鳴法鑼竟然成了我們最后的救命稻草。”
蘇妙也不猶豫,當即便催發仙元,擊打法鑼。
只聽“鐺”的一聲巨響,嘈雜爆鳴如利劍一般,朝著四面八方穿透而去,跨越層層阻隔,直達百里之外。
法鑼爆鳴雖響,卻是徒有其表,除了吵鬧一點,并沒有實質性的音波殺傷,若是打算用音浪對敵,還是趁早打消這個想法。
鑼聲傳遍千里,余音久久不絕,蘇妙放下法鑼,翹首等待,可等待許久,也沒有其他動靜傳來,不免有些急眼:
“怎么會這樣?莫非是法鑼還不夠響,平等殿的尊者沒有聽見嗎?”
藥音搖了搖頭:“法鑼之音能傳遍百里,想來他們已經聽見了,可聽見了,也不代表他們要做出回應,如今雷劫將至,遺址內人人自危,眾生亂作一團,誰知道敲打法鑼的到底是誰?”
蘇妙用力抿唇,藥音的話十分有道理,她又不認識平等殿的尊者,光靠法鑼,根本沒法吸引他們的注意:
“這下糟了,找不到尊者們的話,光靠我們,也沒法越過東來紫氣的封鎖,取回遺物……”
這時,葉桀似乎想起什么,主動開口:“把法鑼給我,讓我來吧。”
“你?”
蘇妙一愣,明眸泛起幾分疑惑,不明白葉桀哪來的信心:“你認識平等殿的尊者嗎?”
“不認識,但我修習過一種秘法,興許能排上用場。”
葉桀看了她一眼,回憶道:“我身上的菩提心法,過去曾是西方菩提殿的鎮殿功法。聽說當菩提殿覆滅后,殿內不少殘存的尊者,都逃到了平等殿內。假如我以菩提心法之力,催發金鑼法器,興許就能引起平等殿尊者的注意。”
“原來如此……想不到,你連菩提殿的功法都會。”
明白了此中緣由,蘇妙連忙將金鑼交到了葉桀手里,眼中也泛起充滿希冀的光芒。
葉桀深吸口氣,隨著他運功打鑼,一股恢弘震撼,仿佛能洗滌心靈的清脆聲響,也在天地間擴散開來。
響聲中,似蘊藏著撫平內心焦躁,令人擺脫凡塵俗念的奇效,蘇妙與藥音聽聞此聲,連滅世雷劫帶來的強烈壓迫,如今也舒緩開來,面色冷靜了不少。
此招,正是菩提心法中的莫染塵埃,無極等級的菩提心法,效果可用化腐朽為神奇來形容,當中蘊藏諸多神奇招式。
音浪擴散,遠方,正在一面紫光凝實的石壁前徘徊的眾尊者,忽而間心有所感,紛紛抬頭相望。
“還是不行嗎……”
音浪漸歇,見四下無人,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蘇妙不禁嘆息一聲,看來就連菩提心法,也不是那么好用。
葉桀卻不這么想,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目光看向遠方。
在那里,晶瑩剔透的流光灑落而下,鋪成一道悠遠而漫長的道路,道路盡頭,一位身披錦裟,手執禪杖,寶相莊嚴的尊者飛馳而至,很快便來到眾人面前。
將那人的打扮看在眼里,蘇妙眼前一亮:“太好了,看他那身打扮,顯然是平等殿的尊者,這下終于有辦法了!”
“何人施展菩提心法?”
尊者頭頂無發,像一顆剝了殼的雞蛋,光滑得能反射陽光,顱骨輪廓并非完美的圓形,腦袋頂尖尖的。
“你是……修羅?這不可能,區區修羅,怎么可能將菩提心法修至這般層面?你到底是誰?”
尊者的視線,準確落在葉桀身上,莫染塵埃的氣息,就像一盞引路明燈,是那么的顯眼。
修羅的身份,壓根瞞不過尊者的法眼,他一眼就看出葉桀的真實身份,心中反而愈發疑惑。
能夠施展出莫染塵埃,那人的菩提心法,少說也有無極層面,可妄造殺孽的修羅,又怎么可能擁有一顆菩提之心,將心法修至這個地步?
見狀,葉桀旋即開口:“我乃十殿閻羅之金輪殿主,此番施展菩提心法,正是為了與尊者一見,情況緊急,特出此法,還望尊者見諒。”
“金輪殿主……”尊者瞇了瞇眼,壓根沒被葉桀的名號嚇到,只是道,“我為平等殿具足儀尊者,天魔走狗找我何故?莫不是打算暗算加害于我?那你可算找錯人了。”
話音落下,一股強勁的氣場,從尊者體內迸發而出,就連葉桀也龍瞳收縮,頓時明白,自己絕非那位尊者的對手。
聽聞尊者名號,蘇妙眼瞳一顫,眼見無形的肅殺蔓延開來,氣氛驟然劍拔弩張,她趕忙道:
“尊者誤會了,我是第九十九代玄女傳人,我們幾人奉玄女派祖師之命,來遺址中取回一件遺物。如今滅世雷劫降臨,東勝神洲眾生皆化為塵土,再過不久,就連你我也沒法幸免,倘若能拿回那件遺物,借助遺物之力,世間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懇請尊者傳授我們越過東來紫氣的方法。”
尊者看了她一眼,眉頭皺起:“東來紫氣?那不是你們玄女派留下的嗎?就是你們,害金剛城內兇險遍布,連通往圣地之路也徹底堵塞,你竟然向我詢問方法?”
聞言,葉桀有些困惑,之前聽藥音說,東來紫氣的執掌者,就隕落在這金剛城中,沒想到卻和玄女派有關,便問到:
“等等……金剛城內的東來紫氣,不是東來紫氣的執掌者留下的嗎?和玄女派有什么關系?”
藥音也不隱瞞,解釋道:“九代祖師,她就是東來紫氣的執掌者,但要說這一切都是她害的,未免有些牽強。自她以后,玄女派中再無一人能執掌東來紫氣,懇請尊者看在眾生的份上,將越過東來紫氣的方法告訴我們。”
尊者沉默片刻,眼神不時落在葉桀身上,當中浮現深深的猶豫,滅世雷劫的威脅,他同樣看在眼里,好一會后,這才開口:
“我們用的方法,你們用不了,就算告訴你們也是無用。”
“怎么會……”
蘇妙目光一顫,內心浮現深深的失落,好不容易找到尊者,最后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不過……有一種冒險的辦法,你們倒是可以試試。”尊者忽而開口。
“愿聞其詳。”蘇妙立即追問。
“東來紫氣神秘莫測,當中蘊藏著亙古的秘密,威力一經展現,便是驚天動地,就連仙人也會在那股力量面前深深折服。單靠蠻力,若不得其法,幾乎不可能突破東來紫氣的封鎖,除非那股蠻力,同樣強到令天地變色的地步,如今,那股力量已經來了。”
尊者將頭仰起,看向天邊翻騰不斷的九天玄剎,目光中透著幾分敬畏。
順著他的視線,葉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唯有滅世雷劫中蘊藏的天道之威,才能以摧枯拉朽的力量,破開所有攔路的東來紫氣,從而取得那件遺物。
尊者提醒道:“此法頗為冒險,以你們的境界,無論是滅世天雷,又或是東來紫氣的余波,都不是你們能承受的……如今東勝神洲已經覆滅,眾生無一幸免,倘若你們真的能挽救這一切,救下眾生性命,我便助你們一程。”
說著,他將禪杖用力杵地,琉璃寶光鋪成道路,一直延伸到遠方天際,他又拿出一片蓮瓣,交予蘇妙之手:
“沿著道路走,就能抵達你們要去的位置。蓮瓣能起防護之效,但堅持不了多久,也僅能保護一人,你們自己決定。”
交談之際,天頂轟鳴愈發響亮。
眾人耳旁,似傳來瓷器摔碎的破裂聲響,聲響的含義,令眾人面色大變,那意味著防護金剛城的凈琉璃屏障,也在滅世雷劫下徹底破碎。
裂紋遍布的凈琉璃屏障難堪重負,被雷劫生生轟開,天幕淪陷,雷霆席卷,九天玄剎猶如天神揮舞的利刃,誓要將此地生靈徹底滅殺!
“快走!”
葉桀見勢不妙,顧不上與尊者道別,急忙拉著兩人,沿著寶光鋪成的道路飛速前進。
也不知那寶光究竟是何等材質,只要行走在這條路上,哪怕是未經修行的普通人,也能風馳電掣,日行千里,更別說全速趕路的眾人了。
與玄女派遺物間的距離,在寶光的指引下,也變得不再漫長,眾人全速行進,猶如縮地挪移,周遭景物飛速從身旁掠過,就連雷劫也追不上眾人。
大地震顫不絕,雷鳴響徹九天,終于來到道路盡頭,無盡紫氣阻攔在前,將前路生生截斷,一旁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藥音強闖此地的下場,可還歷歷在目。
后方,雷劫窮追不舍,劫云漫卷,那沉悶的雷聲,仿佛千軍萬馬放聲咆哮,不將一切化為塵土,便永遠不會罷休。
東來紫氣富有靈性,似感受到了雷劫的威脅,變得暴躁不安,原本柔和的光芒,也像應激一般駁雜不定,任何靠近的人,都有可能被卷入其中,被生生剿滅。
面對毀滅眾生的雷劫,葉桀神色淡然,心中似無半點波瀾,他的心,早在得知家人們的死訊時,便一同陷入冰冷。
“當東來紫氣與滅世雷劫碰撞之際,我會用神龍變,攔住碰撞余波,替你們創造出找尋遺物的空間……”
葉桀緩聲開口,可不等他說完,便被蘇妙打斷:
“不,我們能做的事情有限,就算拿到祖師遺物,也沒法改變太多的事情,你是夏薇的師父,只有你,才能阻止她的一意孤行,避免滅世雷劫降臨!”
說著,蘇妙不由分說的將蓮瓣塞到葉桀手中,雙眸緊盯葉桀:“你一定要去阻止夏薇,千萬不能讓她重蹈覆轍!”
葉桀眼瞳一顫,還未開口,便見蘇妙與藥音對視一眼,蘇妙伸手一握,藥音的身形轟然散去,在冥靈神決的作用下,化為皎潔如月、冰冷如雪的妙音攝魂劍,她輕聲開口:
“據師門典籍記載,九代祖師留下的一品神器,需要借助月華之力,放才能發揮功效,便讓我以廣寒劍訣,助你最后一程。”
葉桀似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終究沒有開口,換了個話題道:“說起來,我一直有個疑惑。以前還在南瞻部洲時,我曾從清歌口中,聽說過玄女派九代祖師的傳聞,她說九代祖師與齊天大圣有舊,這是真的嗎?”
蘇妙點頭:“她說的沒錯,九代祖師執掌東來紫氣,仙號為紫霞仙子,她留下的遺物,名為月光寶盒,效果是……”
話音未落,滅世雷劫已然降臨,無盡的轟鳴自天際而來,東來紫氣應聲而起,威勢絲毫不在雷劫之下。
只聽轟然炸響,毀滅般的力量擴散開來,漫天霞光中,蘇妙最后看了葉桀一眼,眼眶泛紅,抿唇道:
“如果來救我,會讓你后悔的話,下一次,不要來救我了。”
說罷,她高舉妙音攝魂劍,廣寒劍訣催發而成,一輪孤月懸掛天際,蒼茫的月色照亮四野。
氣浪席卷,她連同手中神劍,皆在盛怒的天道下化為飛灰,只是眼底的那一抹遺憾,依然刻入了葉桀心間。
蓮瓣激發,柔和的光罩將葉桀籠罩,光罩裂紋遍布,搖搖欲墜,如暴風雨下的一葉扁舟。
攔路紫氣被滅世玄剎生生轟開一條通道,沒有時間悲傷或猶豫,葉桀抓緊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向著內部不斷深入,很快便有所發現。
卻見紫光凝聚,萬丈彩霞的中心處,一個古樸破舊的方盒就放在那,仿佛跨越了千百年的時光,訴說著不為人知的往事。
“那就是可以改變過去的一品神器嗎……”
趕在蓮瓣激發的屏障破裂前,葉桀一把抓起方盒,卻見上面書著“時光倒流,回到未來”八個大字,明白這就是自己要找的神器。
改變過去,拯救家人的希望,就蘊藏在這小小的方盒當中,葉桀目光堅毅,這一次,他定要改變歷史,不留任何遺憾!
孤月照耀,寶盒泛起五彩霞光,隨著寶盒開啟,周遭景物逐漸遠去,震耳欲聾的雷鳴不知從何時起消失了,葉桀的視線模糊起來,萬物都變得不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