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來山神廟的是一對父子,前來求問前程。
一進門便被神像的吸引住,定定地看了半晌才回神:“山神越發神異了。”
老人想要求簽。
潘筠給他簽筒,抽了一簽是下中簽,對方皺眉,便把簽筒給兒子,讓他自己抽一簽。
他就抽了一簽,定睛一看,下下簽。
父子倆:……
潘筠:……
她不由的抬頭去看神像,這要不是她師父,她高低要懷疑他的能力。
潘筠收了簽問:“你們問什么?”
老人遲疑道:“我想送他去南京求學,這……求學是好事,為何連著兩簽都是下簽?”
潘筠就認真打量青年人,他很老實,肉眼可見的老實和靦覥。
見潘筠盯著他看,便紅著臉低下頭去,垂眸避開她的視線。
跟只羊似的,卻要放出去在狼群里搏斗,更不要說從此到南京,路上還有老虎呢。
潘筠掐指算了算后道:“今年不宜遠行,明年若還有此打算,再來求一簽吧。”
老人半信半疑。
他來山神廟求簽,本來只是想在既定的行程上添彩,讓自己更高興,誰知道會求出兩簽下簽?
老人不由的抬眼看向神像。
他不是第一次來三清山山神廟,山神廟剛才的時候,還有年前的廟會,他都來了。
且還作為善人捐了一筆銀子呢。
今天之前,他對山神其實也是半信半疑,不過是秉持敬神無禍的想法。
可今日踏入山神廟的那一刻,他心中隱有所感。
他定定地看著神像,越看,心中越是信服,于是撩開袍子跪下,還拽了一把兒子。
青年驚訝的看著父親。
老人鄭重道:“你繼續在縣里讀書吧,南京,暫時不去了。”
青年瞪大了眼睛:“真的?”
老人嚴肅的點頭:“真的!”
青年大喜。
老人瞇了瞇眼:“你不想去南京讀書?”
“不是,”青年慌忙解釋道:“兒子是不想離開父親和母親。”
潘筠笑瞇瞇地道:“恭喜善人,這樣年紀的孩子,少有不愿離開父母身邊的,這是個極孝順的孩子啊。”
老人面色微緩。
潘筠:“天下有才的人多,好讀書的人更多,但真正依賴父母,敬愛父母如幼子般的青年可不多了。”
老人臉色更好了,淡笑道:“這孩子唯一的長處就是孝順了,就是太粘人了些。”
潘筠笑了笑。
或許是因為潘筠最后的話很順心意,所以老人臨走前捐了二兩的香油錢。
潘筠依舊給他們兩張符,一張是常規平安符,一張則是非常規平安符,簡而言之,是擋煞符,有反擊的效果哦。
潘筠不想嚇人,所以將擋煞符遞給青年,笑道:“這張平安符隨身帶著,除沐浴之外,莫要離身。”
青年愣愣的接過。
青年不懂,老人卻是知道的,畢竟他曾經是錢老爺的座上賓。
他知道,這一張平安符經過錢老爺的手,那可是二十兩往上。
據說,錢老爺從山神廟的進價也不低于二十兩。
原來來山神廟求簽捐獻香油錢還有這好處?
老人將平安符仔細收好,他并不知道他兒子的符和他的不一樣,也叮囑他:“收好了,別掉。”
青年應下。
他們離開后,第三群人來了。
是真的一群。
呼啦啦一群人,他們的訴求既簡單又喜慶,他們是來算日子成親的。
所以不僅有媒婆,還有夫家和婆家人。
一群人擁著一對紅透臉的小青年,將他們的生辰八字放在潘筠的案頭,求她算一算八字是否相合,以及,成親的日子在哪天更好。
跟著一起遞過來的是六十六文錢。
從這個紅封就看出來了,兩家的家境還行。
因為方圓百里內,鄉親們來找她算八字和日子,按照輕重緩急,紅封在一文到八文錢之間。
至今沒有超過這個數過。
這是她算日子和八字這兩項目收到的最高的一筆收入了。
潘筠心情平靜,照常看了一眼兩人,然后就對著八字算起來。
潘筠邊算邊點頭,夸贊道:“天作之合啊。”
潘筠先夸女方,恭喜男方:“旺家之象,兩姓由此相合,從此兩家相互扶持百年,家族興旺之相啊。”
男方大喜。
然后夸男方,恭喜女方:“這是工師得木之象,將來男方只要謙和,女方賢良,兩家便都有聲威壯大之意。”
跟來的人忍不住樂得大笑:“聽廟祝這么說,兩個孩子還真是天作之合。”
兩個小青年紅透了臉,偷偷看了對方一眼,連脖子都紅透了。
潘筠笑瞇瞇的給他們算日子,按照習俗給他們算出三個好日子,分別在六月和八月。
大人們看了,也覺得這三個日子都好,很符合他們的心理預期。
于是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都沒回家,當場就定下來下個月成親。
潘筠微微頷首,六月份的確不錯,農活少一點。
天色不早了,他們轉身呼啦啦的和神像行禮,因為人多,他們并沒有發現神像有何區別,但回去后忍不住和沒去的人說:“我當時一進廟,我就覺得廟祝算得準,不僅日子算得好,那八字更是算到了我的心坎上。”
“廟祝?”聽的人關注點在另一處:“她不是上學去了嗎?”
“哎呀,當時光想著算八字,忘了問了,是啊,廟祝不是上學去了嗎?”
“廟祝既然回來了,那我明日也要去山神廟拜一拜。”
“你家有啥事要拜神?”
“沒事,我去拜了求張平安符,你不知道,我年前求的那張平安符可管用了,前段時間村里那頭牛累狠了發瘋,直接把我小孫子頂起來了,你猜怎么著?”
“哎呀,原來前段時間說有牛發瘋了是你們村啊?”
“可不是。”
“你孫子咋樣了?”
“一點事沒有!”她一拍大腿道:“這就是山神保佑啊,那瘋牛撞了好幾個人,我孫子站路邊跟人撒尿玩,其他人全跑了,就剩下他傻不拉幾的站在那兒,一下就被瘋牛頂起來了。”
“他就跟個風車似的被頂在空中甩了好幾下,我當時還以為這孩子要完了,結果把牛按住,把他扒拉下來一看,一點皮都沒傷,那牛角是頂著他的衣裳,他脖子上掛著我年前給他求的平安符都燒成黑炭了,我當時沖過去抱住人的時候,那平安符還沒散,滾燙著呢。”
“真符啊”
“可不是,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