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英:“既然繳納賦稅了,那是不是也得服勞役?”
潘筠遲疑的點頭。
李文英就哼了一聲道:“那將疲于奔命,如此修道,還能有所成?”
潘筠:“莊子一生勞作,不也逍遙天地間了?”
“這世上也只有一個莊子而已,你睜眼看看,普通人中誰不是一生為生存奔波,有幾人能跳出衣食住行的掣肘,修一修自己的心?”
潘筠:“那也不能讓天下百姓白養我們。”
“誰說是白養的,”李文英道:“天下凡有災禍,我等從不退縮,所為并不比那些食祿的官員差。”
他狠狠敲了一下她腦袋:“少讀書,多看世界,別讀書把人給讀傻了。”
潘筠:……
她捂住生疼的額頭,不由的嘀嘀咕咕:“明明是多讀書,多看世界……”
倆人找到乙三房,聽得到里面兩道的呼吸聲,一聽就是普通人,身體有點弱,還熬夜了。
這么早,熬夜的人怎么可能睡?
潘筠直接哐哐敲門,惹得李文英都嚇了一跳。
李文英尚且如此,更別說屋里的人了,倆人聽見屋里哐啷幾聲,一聲驚呼,然后是慌忙跑過來的腳步聲。
李文英責備的看向潘筠。
潘筠心虛的摸摸鼻子,她也沒想到這門那么好敲,輕輕一碰就那么大聲。
哐的一聲門打開,小仆在看到潘筠后一愣,驚慌的神色瞬間消去:“怎么是你?”
潘筠:“你以為是你家管家?哦,屋里只有倆人,管家不在嗎?”
小仆:“……”
他不由回頭:“少爺……”
他家少爺不知道往枕頭下藏什么,慌慌忙忙的拉下簾子走過來:“是你?”
潘筠抱拳:“李善人。”
李公子扯了扯身上的衣袍,一手在前,一手在后,緩步上前來,露出公子的標準微笑:“道長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戌時剛過,哪來的深夜?”潘筠直接道:“我來找你賣符。”
李公子沒想到她如此直接,愣了一下后搖頭:“家父不許我在外亂買符,說質量參差不齊,只許我從神仙樓里買。”
潘筠:“神仙樓的符是不是功效不足?”
李公子沉默不語。
小仆看了一眼公子的臉色后問道:“你怎么知道?”
“若神仙樓的符解決了問題,李善人就不會再來這里了。”潘筠挑眉:“怎么,李善人就不想一勞永逸,打算同一個坑踩兩次?”
一旁的李文英立即咳嗽,示意潘筠適當一些,神仙樓畢竟是天師府的產業,他這個龍虎山弟子還在這里呢。
李公子遲疑了一下,側身讓倆人進屋,讓小廝上茶:“你知道我家的問題是什么?”
潘筠將他上下打量一通,并不見他身上帶有邪氣,但神仙樓的驅邪符顯然是有些用處的,不然他不會又帶著重金來求符。
潘筠道:“我推薦你從龍虎山里請個師兄師姐上門看一看。”
李公子咽了咽口水:“家父也是這么想的,但……我找不到愿意跟我去吉安的人。”
他一臉苦惱道:“也不知怎么,我都出到一百兩了,還沒人愿意隨我去吉安。”
潘筠也驚訝:“為何?你家的問題那么難?”
李文英瞥了她一眼道:“沒空。”
潘筠挑眉,因為事涉機密,她直接傳音問道:因為討倭一事?
李文英微微頷首,傳音道:機會難得,四年生和五年生都想趁此機會揚名立萬,或者建立功勛,說不得有機會免試拿到度牒,區區一百兩,還不足以讓他們放棄這個機會。
而一二年的學生本事不到家,沒有歷練日,更不能跟他走了。
潘筠眼珠子就轉起來,上下打量李公子,又打量,再打量……
李文英見她如此,不由問道:你很缺錢”
潘筠嘆息道:我也不想啊,但我大師侄不知跑到哪兒去了,身上就剩下碎銀幾兩。手中無錢出門,終是心慌。
李文英剛想說借她,李公子忍不住了:“你們能不能不要當著我的面眉來眼去?”
倆人立即端正姿態,潘筠再次將李公子打量一番,嫌棄了:“罷了,給我一個信物和定金吧。”
李公子一臉懵:“什么?”
“你家的案子我接了,”潘筠道:“把信物給我,我去給你解決。”
李公子:“……我,我還不知你本事,怎能就將定金給你?且我們也用不著信物,我請到人就帶著人回去了。”
潘筠一臉嫌棄的看他:“你從這里到吉安要花費幾天?”
李公子:“乘車一日可達……”
在潘筠的目光下,他聲音漸低,“我身子弱,路途又難行,可能會慢些,所以須在驛站住一晚,一日半可達。”
潘筠這才哼了一聲,掐著手指算日子:“五天之后我到你家門上,所以你得在四天內回到家中。”
“你的本事……”膨的一下,一個火團憑空出現在潘筠手心,李公子瞪大了眼睛看。
他咽了咽口水,小聲道:“這是變戲法吧?”
潘筠挑眉,手指輕輕一彈,火球就脫離她的掌心在李公子眼前飄來蕩去。
李公子眼都直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潘筠,伸出手指輕輕一點火團,但就在他點上的那一瞬間,潘筠手指一動,火球瞬間化水,哇啦一聲砸在李公子的手上,讓他袖子都濕了。
李公子和小廝哇的一聲,齊齊后退,又驚又好奇。
他徹底被潘筠折服,立即從枕頭底下把錢袋扯出來,從里面數出五十兩的銀票給她:“定金!”
又摸了摸身上,扯出一塊玉佩給她:“喏,信物,五天后,你可一定要來我家。”
潘筠接過,頷首:“好說,好說。”
她拿出自己畫好的驅邪符:“還買符嗎?我比神仙樓每張少二兩,效果卻在他們之上。”
李公子不太想買,他都請到人,何必費這個錢?
不如把人請回家后,需要什么,讓他爹出錢買。
余下的這些錢就都是他自己的了。
潘筠看著他意味深長的道:“李善人,你不買,你的管家回來怎么說服他回去呢?我只許你付定金,我的符也比神仙樓的便宜,這一進一出,你的虧空不就補上了?”
潘筠目光掃向床榻。
李公子混身一震,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當即就打開錢袋:“那,那我買一張超級辟邪符。”
潘筠拿出金粉符:“這個?”
“對,就這個!”李公子小心的砍價:“三十五兩?”
潘筠一臉為難的模樣,最后勉為其難的點頭:“本來只打算給你少二兩的,但你我有緣,便給你少五兩吧。”
李公子立即接過。
潘筠又拿出兩張一般符紙畫的驅邪符和兩張平安符:“效果比神仙樓的高等符只好不差的驅邪符和平安符,二十兩一張,李善人的話,十八兩一張給你。”
李公子轉了轉眼珠子:“十五兩。”
潘筠依舊一臉為難的樣子,最后也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一旁的李文英用“你眼瞎了”的表情盯著李公子看。
小廝也一臉的欲言又止,但可能是想到少年填不平的虧空,默默忍下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符,潘筠瞬間收獲九十五兩,若算上定金,則是一百四十五兩。
只是做歷練的路費的話,隨便她浪了。
而李公子也收獲差價二十五兩,大膽一點,再把虛報價格拉大,完全可以余出一百五十兩的虧空。
心有多大膽,虧空就能填多大。
倆人視線對上,皆嘿嘿一笑。
李公子:“五天后,李某在吉安掃榻相迎。”
潘筠:“五天后不見不散。”
潘筠一走,李公子立即把門關上,將符箓對著燈光看了又看:“平安快過來看,這符是不是和我們在神仙樓買的一樣?”
平安:“少爺,這個時候才甄別真假是不是有些晚了?”
“晚什么晚,反正一會兒管家回來,你一口咬定我們遇到高人了,這四張符是二十五兩一張,這張超級辟邪符是四十五兩一張。”
平安張大了嘴巴,慌忙道:“報價比神仙樓的還貴,管家豈不認定我們被人騙了?”
“管他呢,反正爺我的虧空補上了,這符有用就行,對了,他問起來就說我把一百兩定金都給了人了。”
平安:“……五天后潘道長和老管家一見面,定金不會露餡嗎?”
“先這么說,到時候我們請她幫忙遮掩一下就是了,事情要是解決了,我一定勸爹再給她一百兩,不比她再賺五十強?”李公子道:“這叫通力合作。”
“這叫通力合作,”潘筠道:“兩廂情愿的事,李師兄你怎么能說我騙他呢?”
李文英:“五天后你去吉安見到李老爺,一對賬,他不就露餡了?”
潘筠:“那就要看李公子有什么誠意了。”
“幫助別人欺騙主顧,這可有違我龍虎山規矩,即便是家人也不行。”
“沉默不語怎么能算騙人呢?”潘筠道:“再說了,我這么做也是為了維護對方家庭和睦。”
李文英:“……罷了,那青年還算正氣,顯然那虧空不是為非作歹留下的,不過……”
他上下打量潘筠,挑眉:“五天后可沒到休沐日,你怎么出宮?”
潘筠:“我現在是怎么出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