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派宋萱是女子,她和師兄一進來就先看到潘筠,然后是妙真和妙和。
她不由笑起來:“這是誰家的子弟?”
潘筠聽見回頭,眼里閃過驚艷。
她是個二十歲上下,長相明艷的女子,手上拿著一把劍,紅色的衣裳映得臉雪白。
和小紅及紅顏喜歡穿的紅紗不一樣,她的紅衣用腰帶束著,盈盈一握,站在那里如山崖上的木棉花,堅強卻又炫目。
潘筠覺得,哪怕這場酒宴上探不出什么東西來,認識她也不枉走這一遭了。
潘筠笑起來,抱拳道:“貧道三清山潘筠,別號三竹。”
“三竹?”對方一愣:“不知和去年在泉州剿匪的龍虎山潘三竹是……”
“正是貧道。”
宋萱大樂,快步上前:“原來是少俠!”
去年的泉州剿匪大戰火了好幾個人,其中最為津津樂道的自然是三清的玄妙道長和武林盟的李濟和屈樂。
但除他們之外,最讓人好奇和矚目的其實是龍虎山潘三竹。
因為去年那場大戰之后,江南沿海一帶十個說書先生起碼有七個在說她的故事。
故事傳到內陸早變了樣,宋萱也不知道聽的是哪個版本的故事,反正對潘三竹推崇得很。
她直接坐在潘筠旁邊,把屈樂給擠走了。
一頓飯下來,潘筠消息沒打探多少,倒和她成了朋友,兩人相約出戰的時候可以走在一起,互為靠背。
薛韶比潘筠更能融入他們,下桌的時候都喝得人事不省了,是陶巖柏和喜金半扶半抱的把人往外帶。
但往別院的方向走了一段,喝得醉醺醺的人三三兩兩的散開,和他們同路的陳瀾幾個遠遠的落在了后面,黑夜中,薛韶就推了推兩人,自己站穩了。
陶巖柏驚訝:“你是裝醉!”
薛韶對他笑了笑。
喜金道:“當然要裝醉了,總不能真叫他們灌醉了,這些人還不值得我們少爺喝醉。”
潘筠問他:“探到了什么?”
薛韶微微搖頭:“只是覺得陳家在拉攏我們,我們這一桌子的人,他們兄弟倆最看重漕幫三人。”
潘筠沉吟道:“早些年茶葉、綢緞這些東西多走陸路,但自從有人用漕幫販賣私鹽之后,用水運茶葉和綢緞這些怕潮的東西也多了。”
薛韶微微頷首:“而且南貨北賣,北貨南售,貧富都可選水路出行,所以漕幫的消息之靈通一點也不下于丐幫。”
旁邊的屈樂:“什么意思?”
妙真瞥了他一眼道:“意思是陳家兄弟是為了結交漕幫才辦的這一桌酒宴,是為利。”
潘筠:“如果單純是為了這個利,那還好。”
屈樂:“不為這個,他們還能為了什么?”
潘筠橫了他一眼道:“不知道,就是告訴你們,別亂跑,出門跟緊我,尤其是你,你可是我們的金疙瘩。”
屈樂一點也沒有作為金疙瘩的感受,不說潘筠師侄幾個,就是剛認識的薛韶對他也很平淡,哪里像金疙瘩了?
不僅他們,就是知道他重要性的李文英幾個對他也和對待其他弟子一樣。
只不過出門的時候多叮囑一句:“跟緊潘筠,不要亂跑。”
就好像他是七八歲小孩,會甩開大人的手亂跑,下一刻就被拍花子拍走一樣。
屈樂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暗暗蓄力,決定這次剿匪讓他們刮目相看。
去年他明明揚名了的,但大家提起他語氣總是有些微妙。
今晚的酒宴更是,連第一次出來闖蕩江湖的陶巖柏,別人和他見禮時都溫和有禮,輪到他時,語氣就總有些怪。
命令來得很快,快到出乎潘筠意料。
酒宴后的第二天一早,李文英就把他們這些人叫去,命張惟逸和武林盟的張寧領隊,帶他們去圍剿一個叫金沙幫的海匪。
他們這一大隊共一百人,十五個道士,八十五個江湖人。
潘筠他們這一支小隊也在里面。
薛韶帶著喜金不知道怎么混進來的,也被分到了這個大隊里。
而且,他不僅被分過來了,還是李文英親自帶過來的,然后親手交到潘筠手上。
潘筠看著遞到手心上的手,面無表情的抬頭看向李文英。
李文英沖她微笑:“算起來你們也是熟人……”
潘筠收回手,薛韶的手落下:“不熟。”
薛韶憋笑,也看向李文英。
李文英:……
他深吸一口氣,沖潘筠擠出一抹燦爛的笑:“不熟也有淵源,來來來,我們再來正式認識一下,這位是薛……舉人,單名一個韶字,他是薛院主的侄孫。”
潘筠一愣,猛地看向薛韶:“你,你和薛院主還有這層關系?”
薛韶頷首:“是,只是叔祖修道,久不見面,沒想到李先生一見我就認出來了。”
潘筠壓低聲音道:“既然朝廷有私服混進來,你怎么不跟著他們混?”
薛韶也壓低聲音道:“我是御史,官和官混就沒意思了,而且,他們未必比海匪安全。”
潘筠想到他的身份和為人,看他的目光就充滿了同情:“話說,你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你……”
薛韶一臉淡然:“查了一個知州,辦了兩個縣令,又上書彈劾了一下戶部而已,還好,還好。”
潘筠收回震驚臉,然后懷疑起來:“真沒了?”
薛韶頓了頓后道:“還抄了兩家,一家是當地士紳,他家有個在京做工部郎中;一家商戶,他家沒人做官,是因為與當地幫派勾結,為搶奪生意殺人越貨,其他的就沒了。”
潘筠默默地看他。
薛韶認真道:“真的沒了。”
潘筠嘆息一聲:“你能活到現在也算難得,罷,就多帶你一個吧。”
薛韶笑起來,拱手道:“多謝三竹道長庇護。”
李文英呼出一口氣,兩個重擔都交出去了,他一身輕松,笑瞇瞇地道:“好了,你們去了也要聽命行事,快去吧,去晚了船上的好位置就要被人占了。”
潘筠心中哼哼,扯了薛韶就走:“話說認識這么久了,我還不知道你武功深淺呢。”
薛韶:“遠不及你。”
“這個我知道,在場的就沒幾個人比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