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一看就有人經常打掃，連之前修的花園里的土看上去都潮乎乎的。
不同的是之前花園里種了很多花花草草，那些花花草草都沒了，但是花園里的地也沒有空著，全都種上了菜，有白菜、小油菜，還有長了有三四十厘米高的豆角，歪脖棗樹上面掛的滿滿的都是半大的青棗子，竟然是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
崔文泉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一會抬頭看看棗樹，一會又看看種的青菜，轉來轉去的，怎么看都看不夠。
院子應該是大爺幫著打理的。
崔長嘉看著父親走來走去，神色不舍，道，“爸，要不今晚在家里住一夜？”
崔文泉站在歪脖棗樹下，伸手撫摸上了樹干，棗樹皮粗糙的紋路，硌的手疼。
崔文泉微微抬著頭，住一晚并沒有什么意義了。
崔文泉默默地說的道，“算了，我去你大爺家，你去你大舅家，回來咱們去墳上燒了紙就回去吧。”
崔長嘉看著悵然的父親，哎了一聲。
崔長嘉先送父親到了大爺家里，和大爺大媽說了幾句話然后和司機小王去了她姥姥家，等她回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了。
進了大爺家的院子，遠遠的就聽到屋里傳來的陣陣談笑聲。
崔長嘉進去一看，大爺家的屋子里坐了好些人，有村書記，還有好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
她爸被人圍在中間，不時的有人給他倒茶，那一瞬間，仿若回到了從前。
只是她爸的表情淡淡的，不似從前熱忱。
崔長嘉一一打過招呼，就被她大媽叫走了。
崔長嘉大媽把她拉到了里屋，掀開柜子，從里面掏了又掏，掏出一個白的發黃的手絹出來，拉著崔長嘉從床邊坐下。
大媽七十多歲了，頭發幾乎全白，身體很羸弱，她把手絹在掌心里攤開，邊打開邊道，“這是你奶奶留下的東西，你奶奶沒的那年我給你媽，她沒要。”
其實看到那個白到發黃的手絹，崔長嘉就知道是什么了，因為她在奶奶的柜子里見到過很多次。
每次去看，奶奶都會點著她的鼻子說道，“我們嘉嘉什么時候出嫁，奶奶這些東西就都給你。”
奶奶好些個孫子孫女，大概因為她是奶奶跟前長大的，所以奶奶格外的疼愛她。
手絹打開了，里面包著一副銀手鐲，幾副銀耳釘。
崔長嘉看著那一堆小小的東西，淚如雨下。
看到這些東西，她就想起了奶奶，想起冬日的夜晚，奶奶把她塞進被窩里，把她的棉衣搭到爐子旁邊暖著.......
“我聽你爸說了你結婚了，你奶奶沒的時候就說這些東西等你結婚了給你，”大媽說著拉過崔長嘉的手，把東西塞到了她手里，“我聽你爸說了，你找的對象挺好，我和你大爺本該去見見，只是我們年紀大了，鎮上去一趟都費勁，以后有機會了，帶著他回來讓我們瞧瞧。”
崔長嘉攥著手絹，低著頭，眼淚掉的亂七八糟。
“好孩子，別哭了，你爸這一遭是遭了大難了，過去就都好了。你跟大媽說，你大哥到底怎么樣？”大媽也掉了淚，“你爸跟我說挺好，我怎么就不信，有一回我做夢，夢到你大哥跳樓了，我怎么喊他他都不答應。”
“我大哥很好，”崔長嘉哽咽，“就是身上臉上落了疤，陰天下雨又疼又癢。”
“老天爺這是得造了多大的孽啊！”
崔長嘉見大媽掉淚，怕她哭出毛病來，趕緊擦擦淚，道，“大媽，您也別哭了，我們把工廠又建起來了，雖然還欠著賬，比前兩年好多了。阿澤現在很爭氣，長樂大學也考的好，慢慢的就都好了，等過年的時候，我讓他們都回來看您。”
“好好。”
大媽拉著崔長嘉又細細的問了很多事情，才放下心來。
崔長嘉見時間不早了，便把東西收起來出去了。
崔長嘉出去，崔文泉看向她。
崔長嘉道，“爸，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去給爺爺奶奶燒紙了。”
崔文泉隨即說道，“我們先去上墳。”他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
村支書也站了起來道，“泉哥，我跟你去。”
“不用，大哥和我去，”崔文泉微微笑道，“兩三年沒回來了，我們在墳上多待一會。”
村支書說道，“晚上兄弟擺一桌，好好招待招待你。”
崔文泉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來之前祭拜的香燭、紙錢還有貢品，崔長嘉媽媽都給準備好了，他們過去就能用。
崔長嘉讓司機開車在路邊等著，她和父親、大爺去燒了紙磕了頭，然后跟著司機就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等到州城估計要凌晨了。
他們差不多到鎮上的時候，村支書給崔文泉打電話。
“泉哥，你怎么走了呢，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得好好招待招待你啊。”
崔文泉道，“家里還有好多事，就先不住了，下次來了多住幾天。”
“泉哥，我給你說的事，你可得上上心啊，我這馬上就要五十了，要是能調鎮上去，有什么好政策也能給咱村里帶一帶，你說是不是。”
“祥子，當著別人的面我沒好意思說，你看我現在的情況，鎮上的人誰肯給我面子？”
“泉哥，我也不求當多大的官，隨便哪個部門都行，往小了說，我以后也能混個退休金，你說是不是？”
“祥子，我自身都難保了，你還是讓其他人看看有沒有路子吧。”
村支書半晌沒說話，過了一會才道，“行吧，泉哥，路上注意安全，等你回來咱們兄弟再續。”
“好。”
村支書把電話先給掛了。
崔文泉直接就把手機關了機。
崔長嘉把大媽給的她奶奶的東西拿給父親看，“爸，你看我奶奶的手鐲、耳環，您還記得嗎？”
崔文泉接了過來，臉上有了笑，“你大媽給你了啊。”
“對，以前奶奶就說給我的，回去我和長樂對半分。”
崔文泉知道閨女現在不缺這些，但這些東西都是紀念。
“留著吧，都是念想，你大媽還要給你添妝錢，你大堂哥孫子都有了，負擔很重，你大爺大媽也沒有錢，所以我就沒要。”
“不要就對了，我又不缺錢。爸，您別為家里的這些事煩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