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含藥量的高烈魔藥，“高烈”兩個字可不是說著玩的。
粘稠得如同糖漿一般的魔藥剛一入口，肖恩便感覺自己要燒起來了。
“好燙……”
肖恩體內仿佛有一團火焰忽然竄出，有種泡在圣女浴缸里的錯覺。
在藥效的驅使下，他渾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將皮膚炙烤得通紅，空氣中甚至隱隱傳出了烤肉味。
查爾斯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道：“兄弟，你好香。”
然后他就被蘭特攆出了病房。
肖恩可是他們最尊敬的客戶，現在又正處于關鍵時刻，是能隨便開玩笑的嗎？
查爾斯委屈得不行，心說不是你讓我和肖恩搞好關系么？
這就是他們年輕人說話的方式啊！
然而蘭特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直接讓他去門口站崗，除了艾爾薇莉與伊莉絲，禁止任何人靠近。
肖恩倒是想幫查爾斯說兩句好話，他本身就不是一個多嚴肅的人，這種無傷大雅的玩笑，開一開也沒關系，可惜他現在開不了口，比昨晚三瓶“毒藥”加起來還猛的高烈藥劑已經讓他自顧不暇，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細胞在快速膨脹，整個人都快要撐爆了。
“肖恩先生，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蘭特時刻關注著肖恩的狀態。
肖恩艱難地點點頭：“能。”
蘭特立刻鼓勵肖恩：“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可能會有種承受不住的感覺，但你要相信自己。”
“高烈魔藥的藥效雖強，但論對身體的破壞性，它遠不如你昨晚一次性喝掉的那三瓶魔藥，之所以會難受，是因為你的身體還沒有適應質量提升后的細胞，只要挺過這幾分鐘，后續就不會再有任何痛苦。”
肖恩當然挺得住。
他只是沒想到這瓶魔藥會比之前的魔藥厲害這么多，被燒了個猝不及防，但好在他早在同意蘭特用這個配方時，就做好了類似的心理準備，連階位五傀儡的一拳他都敢正面去接，并且扛了下來，區區一點灼痛算得了什么？
不痛不癢，小菜一碟。
僅僅只是讓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打了幾個滾罷了。
蘭特也沒有騙肖恩。
在堅持了大約五分鐘后，他的身體似乎習慣了這樣的痛感，肖恩感到體內的灼熱與脹痛開始慢慢減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酸澀又滿足的感覺，就像劇烈運動后拖著疲憊的身軀去泡澡，隱隱約約竟還讓他覺得有點舒服……
搞得肖恩心里一時有些驚疑不定。
理論上講，脹就是脹、痛就是痛，它們永遠不被一具正常的身體所喜歡。
這明明應該是個很難受的過程，他居然會覺得舒服。
自己該不會是覺醒了什么奇怪的屬性吧？
而一旁蘭特見他臉上苦悶的表情逐漸舒緩，被享受所取代，終于長舒一口氣，徹底放了下心。
實際上這幾分鐘并沒有多么難熬，盡管肖恩疼得在床上打滾，但在蘭特看來，這樣的臨床反應并不嚴重，因為真正承受不住藥性的人，壓根沒有機會打滾，身體會直接爆炸，救都來不及救，且之前十多瓶魔藥的試驗結果也告訴他，肖恩不會有任何問題。
只不過在親眼見到肖恩適應藥性之前，他還是免不了會有些擔心。
畢竟，他還是第一次煉制這種濃度達到91%的魔藥。
肖恩也是第一次喝濃度達到91%的魔藥。
大家都是第一次，緊張是人之常情，在所難免的。
眼看肖恩進入狀態，身體開始吸收魔藥的藥性，皮膚從不正常的燒紅漸漸變回原來的膚色，蘭特也安靜下來，不再出聲，免得打擾到肖恩。
從前幾次的測試結果來看，蘭特預估肖恩吸收魔藥的過程將持續2-3天，具體多久，取決于肖恩自己。這就像輸液吊水，有些病人藥滴快了會疼，有些則沒有感覺，唯一不同的是肖恩沒有可以給他提供建議的“醫生”，他只能自己判斷。
這期間蘭特會一直在病房守著肖恩。
一旦發現情況不對，他會立刻采取措施，確保肖恩的生命安全。
這意味著他還會再緊張2-3天。
這個時間其實已經很快了，如果嚴格按照理論計算，100ml、濃度為91%的高烈魔藥，怎么也要吸收一兩個月，蘭特已經是摒棄掉煉金術與人體的種種基本原理，不管符不符合神秘學，盡量從肖恩的實際表現去評估肖恩的身體素質。
但令蘭特沒想到的是，即使如此，他還是低估了肖恩。
別說2-3天，肖恩連半天都沒用到，只花了2-3個小時。
此時的艾爾薇莉才剛接到醫院的電話，說女巫蘭特又來看肖恩了，但這次進了病房后，好半天都沒出來，還讓自己的徒弟在外面守門，不允許別人靠近。
艾爾薇莉大發雷霆，怒道：“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不用想都知道，這一定是肖恩開始作死了。
女院長也很委屈：“我們也不知道蘭特先生這次會待這么久啊。”
不待夠幾個小時，誰會知道他會待幾個小時？
這一周蘭特沒少來醫院，每次都是待幾分鐘就走了，她以為這次也一樣，蘭特就是來走個過場，和肖恩維持友誼的。
“好了好了，你別激動。”伊莉絲在一旁勸道。
這事其實怪不了醫院，醫院并不知道蘭特為肖恩煉制高烈魔藥的事，自然不會專門去盯著蘭特，女院長能意識到不對，已經很聰明了。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艾爾薇莉對女院長道。
女院長還沒答話，伊莉絲先吃驚地“啊”了一聲：“我們要過去嗎？”
艾爾薇莉聲音很大：“不然呢？”
她現在真的很生氣，這么大的事，肖恩居然不提前給她說一聲，萬一出問題怎么辦？
伊莉絲明知故問：“不是說咱們以后都不管他了嗎？”
艾爾薇莉才沒心思跟她貧，氣道：“我是擔心我的醫院，要是肖恩爆體把醫院炸了，你賠我嗎？”
伊莉絲假裝嚇一跳，忙道：“賠不起賠不起，把我賣了都不夠。”
艾爾薇莉瞪起眼睛：“賠不起就閉嘴，老老實實和我過去盯著他！”
伊莉絲憋著笑：“好的，焰鴉小姐。”
十分鐘后。
兩女離家，從阿羅拉小鎮的住宅區火速趕往農場醫院。
艾爾薇莉平時出門，至少得準備半個小時，包括去虛術空間。
因為巫師在虛術空間里的形象，與現實完全一致，現實里是什么樣，虛術空間里就是什么樣，所以當初黑果雨林事件發生時，艾爾薇莉看見肖恩完好無損，才會感到不可思議。
艾爾薇莉化妝打扮也不是純粹為了愛美，以良好的狀態示人，也是禮儀的一種體現。
但這次她只用了五分鐘就收拾好了。
還非常罕見地叫了輛車來接她。
看得出來，艾爾薇莉是真急壞了。
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在后座憋著。
她這次一定要好好教育這個家伙一頓，不然保不齊哪天她在家里坐著，就會收到別人讓她給肖恩收尸的消息。
她還年輕，受不了這種委屈。
艾爾薇莉準備給肖恩來個大的。
可哪知她剛到醫院門口，還沒來得及進去，肖恩先給她來了個大的。
只見醫院三樓某間病房的窗戶突然炸裂，像是受到了極其強烈的震蕩沖擊，“嘭”一聲爆開，整面玻璃全部炸成碎屑，給正在樓下等著迎接艾爾薇莉的女院長狠狠嚇了一跳。
玻璃炸了不是關鍵，關鍵是她記得每間房的位置。
那間屋子，正是肖恩的病房。
該不會真出什么事了吧？
女院長有點心慌。
但很快，這種心慌變成了驚疑。
因為窗戶炸掉之后，飛出來的不是某個人影或者某樣東西，而是一股看不見也摸不著，但所有巫師都能清晰感覺出來的澎湃魔力，它甚至攪亂了空氣，讓主樓外的花園里突然刮起一陣猛烈的大風，吹得樹木搖曳不止，呼呼作響。
隨后她便聽到樓上傳來瘋瘋癲癲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成功了！”
“恭喜肖恩先生突破到階位三！”
女院長：“？”
艾爾薇莉：“……”
這就……突破了？
她聽出來了，這是蘭特的聲音。
明明突破的人是肖恩，聽上去他卻好像比肖恩還要高興。
艾爾薇莉的長發在風中凌亂，她抬頭看著紊亂的氣流，一時不知自己應該是什么心情……
驚喜？
震驚？
還是心里的石頭總算落地？
……不，都不是。
她應該繼續生氣。
這個可惡的家伙，不僅瞞著自己服用高烈魔藥，還偷偷摸摸突破，那她不是白來了嗎？
伊莉絲似是看出少女的想法，暗暗心驚肖恩提升的速度太過可怕之余，問了艾爾薇莉一句：“我們還要不要上去？”
“當然要。”
來都來了，不上去豈不是顯得她很呆？
“別以為在我面前裝一波這事就能過去。”艾爾薇莉握緊拳頭道，“該教育的我一樣要教育。”
“沒問題。”伊莉絲很贊成一碼歸一碼，但是……
“上去之前，你能不能先把你嘴角壓一下？”
艾爾薇莉：“……”
她嘴角有翹嗎？
沒有的事。
“你眼睛被風吹花了。”艾爾薇莉面無表情地道。
她不搭理伊莉絲，兀自走進醫院。
伊莉絲趕忙跟上少女的步伐，留女院長一個人在花園里思考人生。
她沒記錯的話，這位名叫肖恩、焰鴉小姐特別在意的先生，好像不久前才階位二吧？
她們醫院的體檢是包含基礎魔力測試項目的，肖恩一周前才3.15，一周后就達到10.0以上了？？
還有，為什么階位突破會有爆氣碎窗的效果？
她也是階位三，突破時沒有刮風啊？？
其實這不是肖恩故意搞事，純粹是蘭特的魔藥太猛，導致他身體的細胞在變得更加強壯的同時，為了優化體內空間、重新“排列”，自行發生了自噬反應，并將多余的能量排出體外，以維持身體的平衡，這才有了剛剛的一幕。
實際上肖恩都還沒醒。
或者更準確的說，他還在虛術空間里沒有出來。
肖恩也不清楚自己吸收魔藥需要多久，想來應該是個比較漫長的過程，所以在徹底適應藥效，確定不會有事之后，干脆眼睛一閉，趁著現在沒事做，去了虛術空間，把雕像的事情搞定。
這樣即使吸收魔藥要一個星期，完事后立刻去參加黎明會議他也不怕。
于是艾爾薇莉不可避免地撲了個空。
但她沒有再出病房。
反倒是蘭特暫時被趕了出來。
正好肖恩沒醒，她要開始罵人了。
少女對著“熟睡”肖恩一通輸出，什么“自私的家伙”、“不考慮別人感受”、“小氣鬼”等等，一個接一個詞從她口中蹦出來，看得伊莉絲又好笑又無語，心說這就是你說的教育肖恩？
你倒是先把人家叫醒啊。
不過這話伊莉絲沒敢說，只能在心里想想，不然她可能也要被艾爾薇莉趕出去。
而在虛術空間里，肖恩并不知道艾爾薇莉來了，他自己一個人在雕像里玩得還蠻開心的，因為他憑借夢里的記憶，很順利的找到了雕像內部的真理術式，并且將其替換成了一些自己想要的問題，同時設置好答案。
到時保證給艾爾薇莉一個驚喜。
把正事搞定之后，肖恩又去了趟三樓，將之前拿走的書放回到圖書館。
既然要開放三層四層，自然要保證圖書館的完整性，讓大家有書可看。
反正該記住的他都記住了，真忘了也可以再來拿，真理殿堂可是他的地盤，想怎么樣都是他說了算。
做完這一切，肖恩回到雕像，準備在雕像里下線。
根據虛術空間的“存檔”規則，他下次再進來時應該會直接出現在雕像里，這樣就可以很輕松地躥到二樓參加會議，不用再偷偷去觸碰雕像。
可肖恩萬萬沒想到，他只是想簡單利用下規則，規則卻給他干去了另一個地方。
當肖恩心滿意足的下線，心里還想著很快就能修行沉冥法時，眼前的畫面卻讓他呆立當場。
他睜眼看到的不是病房。
也沒有蘭特。
而是一片空蕩蕩的廢墟。
像是被拆除掉的爛尾樓。
狹小的空間與體膚的擠壓感告訴肖恩，他依然在一座雕像內。
不同的是，雕像所處的地方不再是虛術空間，而是充滿真實質感與色彩、堆砌著磚塊瓦礫的廢墟。
這熟悉又陌生的場景讓肖恩雙眸逐漸睜大。
他看見了倒塌的圖書館，書架傾倒斷裂，散落的書籍與磚瓦混為一團，沾滿灰塵和泥土。
他看見了報廢的宿舍，樓層好似遭遇地震般攔腰折斷，與地面形成一個三角形，周圍滿是臟兮兮的衣服與腐爛的被單。
他還看見了荒廢的噴泉，池子里的水早已干涸，圓臺邊沿爬滿裂紋，不知被歲月侵蝕了多少年。
而在池子中央，還有一塊碎成兩半的石碑，碑上凹刻的字跡已經被泥沙填滿，但依稀能看出上面的一筆一劃。
它們一半寫著“真理”。
一半寫著“殿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