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達家族已經被端上了餐桌,之前班迪對這個概念還不那么的……明確和清晰。
但隨著事態不斷的發展,那些原本應該作為他的“助力”和“保護傘”的人們,都開始告訴他他們無能為力的時候。
不是他們真的完全無能為力了,只不過是他們發現身邊的好朋友身上散發著美妙的香味。
白白胖胖渾身都是利益的柯達家族散發著的味道讓他們瘋狂分泌唾液,他們迫不及待的要把他寫到菜單里。
特別是那些之前沒有很好吃到食物,現在卻又能夠挑選座位和菜單的人們。
食物雖然一直在增加,但終究數量是不足以填滿每個人的胃口的。
饑餓讓他們瘋狂,他們已經不在乎食材來自于哪里,他們現在想要的就是填飽肚子,以及擁有應對下一批食客的能力。
如果說,這些東西在班迪想清楚之后他可以接受,那么藍斯的出現,就是他不太能接受的事情。
一個以前從來都沒有被他放在眼里的家伙,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廚子。
偏偏還是烹飪自己的那個廚子,他不明白,藍斯到底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以至于他能夠以另外一種方式,站在餐桌邊上?
有時候一個好的“食材”,如果缺少一個合格的廚師,人們情愿再多等一等,也不會匆忙的把珍貴的食材胡亂的使用掉。
藍斯的出現讓這些食客們發現了一個能夠處理這些“食材”的廚子,于是柯達家族這個珍貴的食材被他們寫進了菜單。
當菜單的順序確定了下來之后,即便更換了廚子,也不會因為廚子的更換就更換菜單,他們已經餓壞了。
哪怕現在沒有了藍斯,也還會有紅斯,黃斯之類的人,接替他的工作,把柯達家族烹飪的香噴噴的送到餐桌上,讓餐桌邊上的食客們大吃特吃。
既然他們逃不掉變成食材的命運,那么就一定要留下一點希望。
弗萊明的眼神中還有著一些疑惑,一些不理解,一些不相信。
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餐桌邊上的食客,什么時候,他們被端上了餐桌?
“這可能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課了,弗萊明。”
班迪看著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頭上有些不爭氣的頭發,他用手慢慢的按著頭發向后捋,捋整齊。
“我們其實一直都犯了一個錯。”
班迪看了他一眼,“給我倒些酒。”
弗萊明立刻為他倒了一杯酒,他抿了一小口,“我們的速度還是太慢了。”
“洗白的速度,太慢了。”
“這場永遠都不會停下的宴會的舉辦者,就是那些國會中的先生們。”
“他們會決定誰是食客,誰是食材,誰應該在桌邊,而誰應該在桌上。”
“我們很幸運的在上一批名單中成為了餐桌邊的人,可能那只是一張小桌子,但是也讓我們避開了成為食物的命運。”
“我們貪婪的吞食著一切,柯達家族的發展遠超五大家族中的其他家族。”
“但是我們的肌肉增長得太慢了,這些年來幾乎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我們中依舊沒有拿得出手的,能夠稱得上是‘政客’的人。”
他看著弗萊明,實際上弗萊明就是他選定的繼任者,他會通過自己和家族的影響力,幫助弗萊明成為政客,他已經在操作了。
但速度還是慢了一些,并且他錯誤的理解了這場宴會的規則,他以為更換名單是很久之后的事情,誰知道它來得這么快!
“我們吃得太快了,讓我們變得肥胖,每一寸皮膚里面都充斥著利益的味道。”
“可我們又成長得太慢,我們沒有堅韌的皮膚,沒有強壯的肌肉,沒有能夠令別人畏懼后果的力量!”
“在這場宴會中,只要你拿不出令人忌憚的實力,食客還是食材,有時候分得并不那么清楚。”
“如果當初……”
他搖了搖頭,此時只能用一聲嘆息來悔恨自己的貪戀。
是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的貪婪斷送了整個家族。
如果當他稍微明白了他們的身份地位,也想明白了未來的出路在什么地方時,他不想著讓自己的兒子來做到這一點。
而是從他的兄弟姐妹中選一個,那時候他們正好三十多歲的樣子,正是好時候。
他們還坐在餐桌邊,還有足夠的影響力,將他們的地位提升上去。
但他貪婪了,他希望這么龐大的利益最終都消化在自己的這一系里,而不是他們兄弟努力了一輩子,最終卻讓其他的表兄弟成為了家族的核心。
他等了等,一等,就把所有的機會都錯過了,以至于到了最后一刻才突然間明白。
機會給過他了,他沒有抓住。
這件事怨不得別人。
“等離開后,帶著家人和孩子們低調的活著,不要高調,不要張揚,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們有多少錢,以前有多輝煌。”
“你們要變成普通的人,普通的家族,然后嘗試著在新的環境中扎根。”
“有了這么多錢和資源,未來你,我們,未必沒有機會重新回到餐桌邊上。”
“弗萊明,你的肩膀上擔負起的責任很沉重,家族是否能重新復興,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班迪又喝了一口酒,“我知道這樣很自私,我不應該把我做不到的事情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做到,這對你不公平。”
“但我希望你能盡量去做,如果真的做不到……”
他笑了笑,“那就做不到吧。”
“你長大了,未來是你的世界,你去決定每一個岔路該怎么走。”
“我已經無法給你更多建議,也無法看著你做出下一個和以后所有的決定,并提醒你是否應該那么做。”
“多思考,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
他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好了,盡快離開吧!”
“藍斯,就快要來了!”
高里刺殺藍斯沒有得手,那么藍斯的報復很快就會到來,這一點他很清楚。
這就像是廚子站在水池邊處理食材,食材差點弄傷了廚子,那么廚子在不破壞菜肴的品相和口感的情況下,絕對會好好發泄一通。
是他,先用了那種手段,就不能怪藍斯報復回來。
弗萊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抿了抿嘴,走過去擁抱了一下班迪。
班迪恍惚間像是時間倒退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他擁抱了弗萊明,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有依靠的懷抱,讓他對這個充滿危險和機遇的世界充滿了信心和底氣。
“好了,你已經是家主了,你該作出一種表率。”,他拍了拍弗萊明的背,松開了他,“去吧,帶著我們的希望。”
弗萊明再也不逗留,他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去,在拉開門走出去的最后那一刻,他回頭看了一眼。
父子的眼神被緩緩關閉的房門割裂開,緊接著外面的走廊上就響起了腳步聲,越來越遠。
班迪靠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好天氣,嫩綠色的草坪上仿佛都籠罩著一層翠綠的熒光。
他想到了高里,想到了史東,想到了一切,真遺憾呢!
晚一點的時候大批的警察沖進了莊園里,布魯局長拿著逮捕令出現在他的面前,“班迪先生,你可以喊律師了。”
班迪點了點頭,他其實沒有振作起來,只是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令人……失望。
令家族中的人失望,那些族人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他們還以為他們現在在餐桌邊,而不是餐桌上。
律師來得很快,他看完了相關法律文件后,臉色微沉的對著班迪點了點頭,“文件沒問題,班迪先生,你需要和他們走一趟,不過我會陪著你。”
“麻煩你了!”,班迪隨后起身,警察們要求為他戴上手銬,律師爭辯了一下,但沒有成功。
其實有時候是可以不戴手銬的,這個時期的警察們執法主要看情緒。
但如果他們非要說“規定”,那么戴手銬就是規定,哪怕律師告到最高法庭,都不會有絲毫勝利的可能。
班迪被戴上了銀閃閃的手銬,他們甚至拒絕給班迪戴頭套,他就這樣戴著手銬,從他的房子里走出來。
很多柯達家族的人都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有些人想要走上前來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都被警察們阻止了。
很快,關于班迪被逮捕的消息在城市中開始發酵,更多介紹他為什么被逮捕的傳聞,也開始快速蔓延。
有關于柯達家族涉嫌大量犯罪的傳聞再次成為了人們討論的焦點,這一次人們甚至把天使湖水位每年上升的奇聞,和柯達家族都聯系在了一起。
就好像是……天使湖水位的上升純粹就是因為他們干了太多壞事造成的!
除了這些消息外,更有一些勁爆的消息傳出來,比如說作為柯達家族的四號核心人物史東,現在轉為污點證人,愿意出庭作證指控柯達家族一系列的犯罪行為。
他的表弟,柯達家族另外一個成員,雖然不是核心成員,但是同樣愿意轉為污點證人,指控柯達家族的一些犯罪行為。
其中包括了毆打,綁架,勒索,敲詐,強暴,傷害,謀殺,侮辱尸體,走私販賣酒水等一系列駭人聽聞的罪行。
整個利卡萊州都被這件事所震動,因為柯達家族在整個利卡萊州都是非常有名氣的。
金港城就更不用說了,這就像是一枚令人不安的炸彈突然炸開,炸的灣區很多人猝不及防!
特別是那些和柯達家族之間存在交易的,存在一些幕后利益交換的,如果柯達家族的那些問題被他們事無巨細的挖出來,灣區的一些老爺們也要損失慘重!
盡管班迪雇傭的律師和后來雇傭的律師團隊用盡了一切辦法,還是沒有能夠讓班迪被保釋。
這次除了有特里總檢察長插手維持了“司法公正”之外,灣區那邊也有人在使用一些手段,不讓班迪被保釋。
不讓班迪被保釋的原因是他們不想班迪出來,不想班迪到處亂跑,他們打算對班迪動手了。
抹掉一切對灣區有威脅的因素,就是這些年來灣區越來越膨脹的原因之一。
如果說,班迪是倒在了一次以州為桌的宴會上,那么在這個以金港城為最大桌子的小宴會上,宴會的組織者貪婪無度的將一切能放上餐桌的東西都放上餐桌。
他們甚至不需要廚子,不管是生的還是熟的,只要能讓他們獲得利益,他們就用手抓起來往嘴里塞。
同時,他們也會清除那些可能會影響到他們進食的因素,比如說,被捕的班迪。
在城市警察局的審訊室中,班迪的律師一臉歉疚的表情站在他的面前,“抱歉,班迪先生,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他們拒絕簽署文件允許你被保釋。”
“所以……”
班迪搖了搖頭,“這與你無關系,我們都知道,有人不希望我現在到處亂跑。”
他說著笑了兩聲,其中肯定包括了那些曾經他的好友們。
他拿出了一支香煙點上,房間里有濃濃的煙味,地上也有不少煙頭。
警察局這邊并沒有禁止他吸煙,反而他要什么,警察局這邊就提供什么,非常的人性化。
他也沒有提什么過分的要求,只要求供應香煙給他。
他看著律師,“家族那邊現在怎么樣了?”
律師沉默了一會,“布魯和杜克帶著大批的警察已經開始抓捕你的族人,他們被單獨關在他們自己的房間里,不允許和其他人溝通,在莊園里。”
“整個莊園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審訊室,你的一些……族人,已經作出了對你和你的家族不利的供述。”
“我們接觸了一些人,但他們拒絕了我們的提議。”
律師讓他們不要說任何不利于家族的話,不過很顯然,沒有人把他的話當作是一回事。
大家都看得出來柯達家族這條巨艦馬上就要沉沒了,這個時候不說話,只會和它一起沉入深深的海底。
哪怕有些家族成員并沒有什么嚴重的罪行,畢竟不可能所有人都犯罪,他們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沒有參加過犯罪行為的。
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也會害怕,因為這艘船太大了。
它沉沒時產生的向下吸力,會把所有人都一起卷著沉入海底。
哪怕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也不例外。
所以在它開始下沉之前,他們這些人就要自救。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家族做了那些壞事,一項項案件被供述出來,一個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在社會上傳播開。
就連州長都對這個案子非常的關注,并且督促市長必須調查清楚,然后把所有的罪證收集起來,送到州政府去。
如此惡劣的案件他要求放在州級的法庭進行審理,理由是他對金港市的法庭是否能夠公平公正的對待這些案子和當事人感覺到懷疑。
所有人都清楚的,深刻的知道,他們要完蛋了。
所以這些族人的自救行為,在班迪來看沒有問題。
他搖了搖頭,“隨他們吧。”
“如果他們認為這樣做,就能從這場風波中抽身出來,那只能說他們把這次的災難想象得太簡單了。”
他停頓了一下,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帶著一些復雜且心虛和小心神態的語氣問道,“史東那邊……怎么樣了?”
“史東現在已經轉為了污點證人,據說司法部正在討論是否要給他簽署豁免令。”
“一旦司法部通過了這個討論,他就會被免于指控。”
班迪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這倒是一個好消息。”
律師臉上有些錯愕的表情,就像是在問他,難道他不應該憎恨史東嗎?
從高里死掉的那一刻開始,他其實就已經“釋懷”了,強迫自己釋懷。
他已經盡力了,高里和史東也犧牲了很多,失敗如果是無法避免的,他也沒有了遺憾。
如果史東能活下來,他對高里也就有了一個交代。
所以他很高興史東有機會免于被指控,如果這是真的話。
“我能和史東聊聊嗎?”,他問。
他手里還有一些只有他和高里知道的事情,如果這些事情讓史東揭發自己,說不定有機會加重他在司法部那些能決定他們命運的人眼里的份量和價值。
律師考慮了一會后,沒有給他準確的答復,“我可以試試,但可能不太行。”
班迪很坦然,“那就試試吧,無論成功還是失敗,至少我們努力過了。”
他有很多話想要對史東說。
律師和他匯報了案子最近的進程后就離開了,沒多久,來了一個讓他沒想到,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人,藍斯。
見到藍斯的那一刻他沒有站起來,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站起來,但現在他才是最大的那個。
因為他快要死了,他知道自己絕對活不到被宣判的那天,那么他還在乎這些東西有什么意義?
“我只是……你知道,想要一些人變得緊張,就要讓他們產生能夠讓他們不安的懷疑。”
藍斯走到桌邊坐下,隨口說了一句。
班迪笑著點了點頭,“他們一定會好奇我們交談了什么,是否對他們有害。”
“為了避免出現更多計劃之外的問題,他們會想辦法干掉我。”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