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槍聲炸響,彈流如雨。
小道格、艾倫伯爵等人嘶聲尖叫,抱著腦袋撲倒在地,慘叫翻滾,瘋狂的遠離交火的中心地帶。
無數子彈帶著閃光從刑天鯉身邊劃過,他放聲狂笑,張開雙臂,好似要擁抱面前呼嘯而來的彈雨,卻沒有一發子彈真正落在他身上。
密集的子彈劃過空氣,他身后,他面前,都有人在瘋狂的顫抖,一塊塊破碎的衣衫,一片片破碎的血肉,大片血水從傷口中順著急掠的子彈飛出,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慘烈的血痕。
倒下,倒下,倒下!
不斷有人倒下,但是更多的,是面前這些身穿制服的法璐仕人。
畢竟,他們拿在手中的,只是普通小手槍,而刑天鯉身邊的衛兵,手持的盡是大彈鼓裝的自動步槍。
一條條火舌噴濺,刑天鯉身邊的衛兵,其父輩、祖輩,盡是忠心耿耿的舊法璐仕王國的王國軍人,這些衛兵,自幼就被自家長輩灌輸了對曾經的王室的忠誠,以及對現在的聯邦共和國的仇恨。
他們的戰斗意志,極其堅定,他們的戰斗熱情,極其狂熱。
他們有人中了好幾發子彈,依舊穩穩的站直了身體,歇斯底里的扣動扳機,將密集的子彈投射向對面的法璐仕人——從這些人腰帶上那隱秘的刺繡紋章,衛兵們已經認出來,這些身穿深藍色制服的家伙,是法璐仕三軍情報總局的特工。
曾經的舊法璐仕王國的王室秘密警察,在王室被大清洗之后,他們毅然決然的背叛了王室,投入了新政權的懷抱。他們以王室秘密警察為骨干,大肆招收軍隊中的精英分子,趁著國家動蕩之勢,瘋狂擴充勢力。
如今的法璐仕聯邦共和國三軍情報總局,其規模龐大,不僅擁有巨量的專業特工,甚至掌握了幾支戰斗力強橫,武裝精良的邊防軍團和殖民地軍團,是在聯邦共和國內,可以和議會、軍部相抗衡的山頭勢力。
就看,區區圣希爾港的總領事館,他們輕松就能調動數百精銳來襲,就知道三軍情報總局滔天的權柄、肆虐的氣焰!
刑天鯉吹著口哨,將手杖架在腋下,腳尖一挑,一名倒地的衛兵丟在地上的自動步槍就輕盈飛起,落在了他手中。
刑天鯉大踏步向前,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精準的三發點射,兩發打胸口,一發打腦袋。他的力量堪稱無窮,小小的自動步槍,區區后坐力毫無影響。每一發子彈都精準的命中了應擊中之處,呼吸間,大廳內最后二十幾名法璐仕特工就沉沉倒地。
“真是幸運之子啊!”刑天鯉站在了面色慘淡的法璐仕總領事喬巴圖的面前:“您帶來的人死光了,而您居然一發子彈都沒被擊中。”
刑天鯉百名護衛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護衛嘶吼著,沖到了大廳的正門前,瘋狂的和外面的法璐仕特工交火。法璐仕特工們被密集的彈雨打得抬不起頭來,他們手中的小手槍,無論射程、威力還是火力密集度,哪里能和衛兵們手上的自動步槍相比。
大樓外聚集的法璐仕人很快就倒下了一片,其他人狼奔豬突,罵罵咧咧的逃出老遠,借助遠處的墻角遮擋身體。更有人朝著天空打出了信號彈,顯然是在召集援兵的模樣。
“您看,我也沒有受傷。”刑天鯉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吟吟的看著喬巴圖:“所以,我很不滿意,為什么你這樣的垃圾,可以和尊貴的我一樣幸運?”
喬巴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厲聲吼道:“我是……”
‘嘭嘭嘭’!
刑天鯉將彈鼓內剩下的所有子彈傾瀉在了喬巴圖的身上,他厲聲喝道:“國王陛下萬歲!你們這些該死的亂黨,你們所有人都應該下地獄!”
扯下打空的彈鼓,刑天鯉又撿起了地上一把幾乎滿裝的自動步槍,沖著喬巴圖的腦袋補了兩槍,隨后歡聲唱著小調,挨個走到了地上還在呻吟抽搐的法璐仕人面前,沖著他們的腦袋挨個補槍。
小道格、艾倫伯爵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刑天鯉的動作。
“太殘暴了!”艾倫伯爵低聲嘟囔道:“仁慈的圣母啊,我相信,他是那位臭名昭著的黑鴉伯爵的私生子了……啊,他做過這樣的事情,他在一次神圣的榮譽決斗中,埋伏了數百殺手,將決斗的對象,還有所有見證人統統干掉!”
“仁慈的圣母啊,我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小道格用力的甩動腦袋,將心中的驚恐用最快的效率驅散,西陸攪屎棍的祖傳本能發動,他欣然道:“他殺死了喬巴圖,他不可能是法璐仕人的奸細……他對法璐仕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么,他就一定是我們真正的好朋友!”
“對于好朋友,英吉士王國是慷慨的!”小道格笑得很燦爛:“他想要組建殖民軍團,他想要購買軍艦,他想要雇傭水兵?啊哈,我們一定要全力幫助這個年輕有為的小伙子!”
清脆的槍聲停了下來。
刑天鯉丟下手上的自動步槍,握著手杖,恨恨的在地上點了幾下:“喪心病狂,喪盡天良,簡直毫無道義可言……這些丑陋的聯邦走狗,他們居然覬覦屬于我的財富!”
“這些財富,和他們這些可恥的聯邦走狗有任何關系么?這是阿爾郎德家族無數年來的積蓄,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刑天鯉傲然道:“好吧,就算這些財富來自于傳輸中的法璐仕王國的秘藏,這些財富,和這些該上斷頭臺的亂黨,又有任何關系么?”
一名中年男子爬了起來,掏出手絹,捂住了最早中槍的一個倒霉貴族的肚子,扯著嗓子尖叫道:“該死的,快叫醫生,快……倒霉的杰克,他肚子上中槍了……該死的,阿爾郎德伯爵,你怎么敢在……”
刑天鯉的眉頭一挑,他狂笑一聲,打斷了那個中年男子的指責之詞:“小道格閣下,這位是?某個家族的繼承人?又或者,某個爵位的擁有者么?”
小道格看了看那中年男子,用力的搖頭:“這位史密斯閣下,他的外祖父……”
刑天鯉打斷了小道格的話:“原來,他不是家族繼承人,那么,他怎么敢對我說這樣的話?是我挑起的戰斗么?是我打傷了那個倒霉的杰克么?混蛋,他怎么敢指責我?”
刑天鯉抓起一桿自動步槍,一梭子子彈悉數傾瀉到了史密斯和杰克的身上,直接將兩個人打得千瘡百孔,倒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
小道格渾身冰冷。
艾倫伯爵雙手抱頭,和其他貴族閑人一般,僵硬在地上不敢動彈。
刑天鯉微笑道:“好了,這位杰克,這位史密斯,他們是被法璐仕人殺死的……但是,畢竟是死在了我的地盤上,我愿意給他們的家族,給予一人一噸黃金的人道主義賠償。”
“一噸黃金,足夠賠償了吧?”刑天鯉笑得極燦爛。
小道格、艾倫伯爵,還有其他富貴閑人,同時瞪大了眼睛——何等喪心病狂的話語,杰克和史密斯這兩個家族的邊緣人物,他們何德何能,價值一噸黃金?
混蛋啊,你這個拿錢不當數的混蛋!
一噸黃金,小道格等人甚至有點遺憾,剛剛刑天鯉為什么不是沖著自己開槍?
他們迅速打消了這荒誕的念頭——他們敬畏的看著刑天鯉,好吧,只要這個家伙能夠在法璐仕人接下來的報復襲擊中活下來,他勢必成為整個西陸熾手可熱的風云人物。
心狠手辣,肆無忌憚,尤其是有錢……有錢……忒娘的還是有錢!
這樣的人,只要他的錢沒有花完,他就可以在西陸呼風喚雨,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圣希爾港消防局、衛生局的員工,帶著大批民夫,開著通體火紅、通體死白的工具車,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極認真、極盡業的收拾大街上、大廳里的尸體。
又有圣母教的教士趕了過來,他們聯合殯葬處、公共墓地的管理人員,在刑天鯉砸下了大筆金幣后,他們極專業的,熟門熟路的,現場主持了超度亡魂的工作,將這些尸體直接運去了遠郊的焚化廠。
刑天鯉不由得感慨,圣希爾港已經有了前世現代化城市的雛形,各個部門各安其業,就連大規模戰斗沖突后的收尸業務,都如此的專業、效率,大玉朝那些拖沓的官蠹愚吏,根本就比不上啊!
一場小范圍的,短促的交火,也將‘黑鴉大樓’大廳內的陳設打得稀爛,地面、墻壁、天花板,都密布彈痕,尤其是幾座古老而昂貴的水晶大吊燈,更是被打得稀碎。
站在‘黑鴉大樓’門口,刑天鯉著衛兵們搬來了一箱金幣,當著四周數以千計圍觀者的面,將這一箱金幣丟給了站在面前,圣希爾港最大、資歷最老的建筑公司‘庫薩姆’公司的老板老庫薩姆。
“從內到外,除了大樓框架不動,其他的所有東西,用最快的效率、最好的材料,給我換一邊。”刑天鯉感慨道:“曾經的裝修,太寒磣了,從內到外,都透著一股子破落戶的寒酸。”
“給我想辦法,堆疊最貴的材料,最華麗的色彩,給我堆上去。”刑天鯉揮動著手杖,將一個‘紈绔暴發戶’的嘴臉演繹得淋漓盡致:“不用給我省錢,我從來不操心錢,錢對我沒有意義,花錢,在這棟大樓上,你給我拼命的花錢。”
老庫薩姆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
看著面前整整一箱金幣,聽到刑天鯉近乎喪心病狂的裝修要求,他差點跪下去抱著刑天鯉的大腿喊‘親爹’。艦隊凱旋廣場九號大樓,這般大的一棟建筑,要是按照刑天鯉的要求,全部用最貴的材料堆上去,總耗費最少也在百萬金幣以上!
百萬金幣,仁慈的圣母啊,這里面的利潤……老庫薩姆簡直都有點算不清了。
小道格在一旁嫉妒得眼珠發紅——他開始瘋狂的盤算,自己的親朋好友中,有哪個是做建筑材料生意的,或許,他可以從中分一杯羹?
而艾倫伯爵,氣得面皮通紅,恨不得沖上來和刑天鯉決斗。
他的家族引以為豪的門面,居然被人評價為‘寒磣’和‘寒酸’?混蛋啊,他承認這棟大樓的裝修,有點過時了,有點殘舊了,畢竟是數百年歷史的大樓了嘛……但是,‘寒磣’和‘寒酸’?喂,當年修建這棟大樓的時候,使用的材料也都是高檔貨好不好!
刑天鯉昂首挺胸的走了,留下了老戴高在這里處理大樓清潔和重新裝修的一應事務。
他給了老戴高無限預算的權力,不要吝嗇金幣,唯一的要求就是,老庫薩姆不惜代價,不惜成本,哪怕他調集一千個、一萬個,甚至是更多的工人,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好的、最貴的材料,將整棟大樓整個翻修一遍!
刑天鯉定了最多三個月的裝修時間。
工期很緊張,但是老庫薩姆有著充分的信心——在西陸,只要你有錢,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百來個護衛簇擁著刑天鯉,后面還綴著小道格剛剛從圣希爾港警局調來的三百名武裝警察。浩浩蕩蕩的隊伍中,還混著數十架滿載的馬車,大隊人馬一路穿過圣希爾港市區,翻過城西一座小山,來到了圣希爾港的貧民區。
英吉士,很強大。
英吉士,很富饒。
但是英吉士的強大和富饒,只歸屬貴族,和平民無關。
在圣希爾港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主城區之外,大片大片的,連東云平民的木質排樓都比不上,在刑天鯉眼里,甚至連東國農村的狗窩都不如的窩棚,胡亂的堆簇在一起。
污水橫流,遍地屎尿,腐朽的木頭混著茅草、爛布頭,搭起來的奇形怪狀的窩棚你挨著我,我擠著你,胡亂的在那污水和垃圾中頑強的掙扎著。
衣不蔽體……咳,沒有衣物可憐的孩童,好似一支支骯臟的猴子,在骯臟的泥地中摸爬滾打,嘴里噴吐著最骯臟、最下流的市井俚語。
稍大一點的少年,鬼鬼祟祟的聚集在角落里,腰間掛著各色匕首、短刀,神色詭秘的不知道在討論些什么。
而同樣年齡的少女們,身上穿著勉強可以遮擋身體的破爛裙子,昂著頭,站在窩棚的門前,每當有男子路過,就熟練的搖晃著身軀,炫耀自己身上最能吸引人目光的部位,低聲的,極熟練的報出春風一度的價碼。
刑天鯉耳朵尖,聽到了那些少女的報價。
按照英吉士官方錢幣的幣值,和這些年齡并不大的少女歡聚一番的價格,兌換成大玉朝的銅錢,大概也就是十個銅板左右。
當刑天鯉帶著身穿法璐仕王國軍制服的衛兵,還有三百名身穿鐵黑色制服、頭戴銅頭盔的警察來到貧民區邊緣,遠遠近近,但凡看到他們的貧民,無論男女老幼,好似身上的某個開關被人按了下去,全都變得死氣沉沉、僵硬麻痹。
他們極力的繃直了身體,就連呼吸都暫停了,他們靜靜的站在原地,極力的挪開目光,不敢將自己的目光投向這邊。他們好似在豁出去性命的偽裝成木樁子,唯恐被刑天鯉他們注意到,唯恐為自己、為家人招來不可測的滅頂之災。
只有幾條遍體癩子的狗子,悄無聲息的朝著這邊小步跑了過來,它們微紅的目光,極其不善的打量著刑天鯉身邊幾個衛兵的腿子,一副隨時可能撲上來咬一口的架勢。
但是這些狗子猛不丁的看到了蹲在刑天鯉身后的楊荒龍兄弟三個,于是,這些狗子自慚形穢的夾著尾巴,一溜煙的跑遠了。
刑天鯉騎在馬背上,靜靜的打量著面前起碼綿延二三十里,小小區域中,聚居了超過百萬人口的貧民區。真是不見到,你完全想不到,在圣希爾港一山之隔的地方,能有這么可怕的地帶。
圣希爾港就是一頭怪獸,無數平民的血肉,滋養著這頭怪獸的肉體。
這個貧民區,就是怪獸瘋狂咀嚼、貪婪消化后的殘渣——碼頭上的力夫,礦山的礦工,工廠的工人,各行各業的底層員工等等……當他們病了,老了,殘了,他們就被無情的丟棄在這里。
這些人相互配對,艱難存活,他們繁衍的下一代,那些孩童和少年中的幸運兒,掙扎著翻過剛剛那一座小山,將自己的青春、生命和年輕稚嫩的身軀,投入圣希爾港這頭怪獸的血盆大口,完成下一個消化輪回。
這些人!
他們的生存條件,比黃昏山脈的山民還要惡劣。
但是,黃昏山脈的山民們,他們身體中有著巫民的血脈,他們敢打敢殺,他們敢于沖著山外那些生活富足的外族亮出獠牙,竭力的爭奪生存空間、爭搶生活資料。
而英吉士的這些貧民,他們世世代代,幾乎是沒有希望的!
“我給你們帶來了希望!”刑天鯉揮動著手杖,狂笑:“你們這群泥濘中的蟲豸,我給你們一個飛黃騰達、讓自己、讓家族都改天換命的機會!”
“我需要一支軍隊,一支忠心耿耿,敢于拼命的軍隊!”
“愿意為我賣命的混蛋們,站在我的面前,我給你們每個人三個金幣的安家費!”
刑天鯉一揮手,兩個衛兵一腳將一口裝滿了金幣的箱子從馬車上踹了下來,數以萬計亮晶晶的金幣‘嘩啦啦’的灑了一地。
偌大的貧民區,鴉雀無聲。
下一瞬,瘋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