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
綠茵絨絨。
星月遍體冷汗,大口大口的穿著粗氣。
不知道她是刻意這般表演,還是真的實力只有這么點。她灑出的青苔,覆蓋了山海關南部三成左右被高輻射核彈轟出的彈坑后,就再也無力向外蔓延。
微風吹過,一縷縷細細的苔花綻放,比小米粒還小的苔花,極力的吞噬彈坑中殘留的輻射能量,不斷釋放出一縷縷清新的氧氣,一時間,山海關南部,空氣中氧氣的濃度,比正常水平直接提升了十個百分點。
刑天鯉落在地上,他一拳轟開了一片厚達數尺的青苔,手掌按在泥沙上,靜靜的感受著輻射消散的速度。
以這些青苔的效率,如此可怕的重輻射環境,大概需要一年半的時間,所有殘留的輻射就能徹底清除。并且,在清除輻射的過程中,這些青苔的自然循環,還有對泥沙的分解、轉化等,會讓原本‘中等肥沃’的土壤,變成‘富得流油’的‘黑土’。
東國神州,南北環境差距較大,北方土地相比南方,還是略顯貧瘠。
但是經過星月的異能轉化后,這些土地,比起南方最肥沃的‘水澆地’還要肥厚一倍有余。
對于‘種地’這天賦技能已經點滿的東國百姓而言,經過星月異能凈化、轉化的黑土地,簡直就是天賜的聚寶盆。
只不過,以星月之力,一次也只能覆蓋山海關南方被輻射污染的土地中三成左右的面積,在這一片土地被徹底凈化之前,她也無法再動用自己的異能。
這就……
未來這片土地,勢必經歷可怕的戰火。瑪利亞那群人,絕不會吝嗇那種可怕的高輻射大威力核彈,星月的異能,對于維持這個世界的生態環境,有著極其重要的價值。
但是她一人之力,如此‘微小’,這就注定了,刑天鯉只能允許她的族人進駐這一方世界。
三億族人,聽起來不多。
也只是聽起來不多而已。
刑天鯉前世作為一個標準的文科生,可是學了不少‘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之類的話。什么叫做‘防微杜漸’,他還是略懂三分的。
收回手,刑天鯉直起身體,朝著落在身邊的星月頷首:“罷了,你的族人,可以進入這一方世界……咳,我很好奇,你們之前,舉行祭祀儀式,居然收集那么多的黃金、白銀和水晶、寶石之類的玩意回去?”
刑天鯉瞇著眼,輕聲問道:“你們的主宰,如斯大能,還缺少這些東西?”
星月昂起了頭,俊俏的小臉蛋上,盡是極度神圣的崇拜和尊仰,她傲然道:“至高的主宰,自然是無所不能……但是……”
眨巴眨巴眼睛,星月隨手朝著四面八方一指:“咳,尊敬的閣下,你們東國神州的百姓,是血肉之軀罷?如果我讓他們,吃下一堆鋼彈子,他們能消化么?能將其轉化為身軀所需的養料么?”
刑天鯉挑了挑眉頭,他身邊的刑天犼、刑天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星月攤開了雙手,很坦誠的說道:“至高的主宰,無所不能,卻只是在生命之道上。祂掌控日月星辰的力量,祂號令自然萬物,祂擁有至高的生命權柄……但是對于金屬,對于火焰,對于礦石地脈等力量,坦誠的說,祂……”
星月的話沒說完,再說下去,未免就有點對她們所謂的‘至高的主宰’有點大不敬了。
刑天鯉‘恍然大悟’,不斷點頭。
看來,‘斡旋造化’這神通,這種將太初之炁以神通轉化,憑空造物的手段,對于某些‘主宰’而言,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難怪,蘇菲、瑪索她們,會在這個世界瘋狂的搜刮黃金、白銀、水晶、寶石,然后用祭壇作為道標,將這些如今刑天鯉都能‘憑空造化’的‘尋常之物’,獻祭給她們的‘主宰’。
而她們的‘主宰’,為了這些‘庸俗之物’,甚至不惜用各種充滿先天之氣的寶貝來交易——在刑天鯉看來,所謂的‘恩賜’,其實就是一種交易。
“再次確認,你們是,三億族人?”刑天鯉很嚴肅的問星月:“只有三億么?你們的族群?”
星月也極坦誠的看著刑天鯉:“三億,這是我這一支部族的所有族人。我族壽命綿長,天生擁有不可思議的天賜神力,所以,在自然大道的約束下,我們的繁衍效率,很低。平均,我們要這個世界千年歲月,才能繁衍一代。”
刑天犼在一旁拼命眨眼睛:“呵,千年才生一代?爾族居然沒有滅族,真是僥幸!”
刑天狡則是在一旁用力的摩挲下巴:“哎,聽起來不錯嘿?若是這族的女孩兒都是這般難以受孕,拿來做外室,豈不是就免去了‘庶子壓嫡’、‘庶子奪產’的麻煩?”
刑天鯉聽得直翻白眼——兩位活祖宗,大家在商議關系族群生死存亡的大事,您們能不能正經一點?
星月沒搭理這兩個不正經的老頭子,她看出來了,這群太古三家的老巫,一個個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腦漿都被肌肉取代的純粹野蠻人……和他們,沒什么好說的。
倒是刑天鯉,還算是一個勉強能溝通的‘異類’罷?
“而且,我們遷徙來這個世界的,并不是我們整個族群……”星月瞇著眼,眸子里閃爍著詭譎的幽光:“只是我所屬的這一支部族,僅此而已。”
旒旌在一旁猛地灌了一口酒:“哪?也就是說,你不管其他族人的死活?”
星月幽幽嘆息道:“這個世界,是我們冒著隕落的風險,好容易來來到這里,好容易才爭取到了于斯駐扎、避難的權限……我們的犧牲,我們的努力,為什么要便宜我們的敵人?我們的競爭者呢?”
“雖然,不可否認,我們在血緣上,是親屬關系。但是我們之間,可是有著不可化解的血仇……所以,讓他們隕落罷,而我們,將獨享主宰的所有恩寵。”
星月笑得極燦爛。
刑天鯉也笑得極燦爛,他大袖一揮,當即就有一座小山般龐大的黃金、白銀、水晶,還有最小都有拇指大小,色澤斑斕的各色寶石數十萬塊,如潮水一樣從袖子里翻滾而出。
珠光寶氣,耀目生輝。
星月、蘇菲、瑪索,還有一眾生得俊俏妖嬈的異族男女齊齊色變,一個個眼珠發直,直勾勾的盯著這一堆價值巨萬的金銀等物。
“那么,先來一次交易吧。”刑天鯉笑得越發和藹可親:“你們用最快的速度,建造祭壇。看看你們的主宰,這次能有多慷慨,給你們賜下多少恩賞!”
刑天鯉目光掃過了刑天犼、刑天狡等人。
這些古三家的老家伙,如果不能說服他們,星月她們這些異族,想要在這個世界得到一塊陸地作為‘安居樂業’的‘宅基地’?怕是想屁吃呢。
以各家大巫的脾性,以刑天鯉從《原始巫經》中得來的諸多可怕的巫法、神通的闡述,若是不能滿足太古三家各大巫族的訴求,星月的這三億族人若是落足這一方世界,她們的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里去。
運氣好一點的,成為刑天狡口中的‘外室’人選,她們的繁衍艱難,反而正好滿足了某些巫族大人物的訴求——嘿,嬌滴滴、水靈靈的小姑娘,一個個年輕貌美,而且青春期極其漫長,養在外宅,多么賞心悅目?
還不用擔心她們生下庶子,和自家的嫡子爭權奪利、搶奪家業,這是多好的美事?
尤其是古三家中,必不可少的那些紈绔公子哥,他們見了星月的那些貌美如花的女族人,甚至是英俊俊俏的男族人,呵呵,用腳后跟想,都知道他們會做什么事情。
成為金絲籠子里的‘金絲雀’,這是運氣好的;而運氣差一點的嗎,巫殿有各種可怕殘忍的巫法研究……其中慘絕人寰處,刑天鯉都看得是膽戰心驚,他都不愿闡述。
所以,星月呵,你們想要在這一方世界落足,你們選錯了地方……想要活得安穩一些,你們就體現出最大的價值罷!
刑天鯉笑得燦爛。
刑天犼、刑天狡,和一群巫族的高層,笑得曖昧。
旒瑆、旒爧、旒旌三女,則是笑得意味深長,眸子里詭譎的幽光,讓星月莫名覺得渾身發冷——她本能的察覺到,旒旌三女對自己,甚至是對自己的族人不懷好意。
但是這種惡意從何而來?
她完全無從知曉。
莫名的,下意識的,星月朝著刑天鯉靠近了兩步——她直覺的意識到,在場這么多人中,極有可能,只有刑天鯉一個人,對她們并沒有包藏太大的歹心。
這種直覺莫名其妙,卻極其可靠。
這同樣是她們的主宰,賜予她們族人的天賦能力的一種。
星月用力的咬了咬牙,她暗恨——自己,還有蘇菲、瑪索等人,為什么會如此倒霉。
她們原本以為,她們來到了一處可以讓她們為所欲為的世界……
可是她們做夢都沒想到,這個世界的幕后,居然藏著大恐怖!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啊。
必須要讓自家的三億族人,不惜代價的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來不及了啊,她們沒有時間再運籌帷幄下去了,她們沒有時間再小心謹慎的精英下去了。
星月、蘇菲、瑪索,帶著百多名身穿白裙的少女,圍在了那堆積如山的黃金、白銀、水晶、寶石旁,她們舉起雙手,手持纖細的,造型精美的,宛如樹枝、花枝、藤條的法杖,繞著那一堆珠光寶氣的小山緩緩跳起了柔美的祭祀舞蹈。
隨著她們悠揚的歌聲響起,無形的綠色火焰憑空而生,裹住了那一堆黃金、白銀。
純凈的金屬迅速化為汁液,短短一盞茶時間,就凝成了一座底座直徑兩里左右,高有百丈,上下分為九層的階梯狀祭壇。大量水晶和寶石密密麻麻的鑲嵌在祭壇上,繁復的符文極其流暢的密布祭壇,連通了一枚枚水晶和寶石。
刑天狡、刑天犼,還有旒瑆三女,以及在場的各巫家的高層,好奇的湊到了祭壇旁,認真的打量著這來自另外一個文明,另外一個修煉體系的神奇造物。
黃金,白銀,這些玩意兒,在東國神州所屬的修煉體系中,無論是巫家、道家、佛門,都只是最基本的、最低檔的煉器材料。
那些高大上的巫寶、仙器、佛門重器等等,你不折騰點太白精金、庚金精華之類的材料進去,你出門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用黃金、白銀這種玩意兒煉器的,都是什么人啊?
那些沒有后臺,沒有靠山,沒有地盤,失去了高檔傳承的破落戶小宗門的野修,收集個幾噸、幾十噸的黃金、白銀,辛辛苦苦用本命真火、本命丹火,將數噸、數十噸的材料,一點點鍛造精純,從中提煉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后天’五金菁英,然后拿這種‘勉強能入眼’的‘尋常材料’,煉制一口‘無法人劍合一’的尋常利器護身。
僅此而已了。
至于說水晶和寶石么……這種毫無靈氣蘊藏的水晶和寶石……刑天犼他們絞盡腦汁,也不知道這些玩意兒究竟有什么用?
或許,在星月她們所屬的文明體系中,這些材料和她們那一方世界的大道法則接觸后,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本質上的蛻變罷?
但是在此刻的諸人看來,刑天鯉丟出來的這些材料,數量固然巨大,但是實則沒有任何價值。
刑天犼隨便掏出二兩上古魔獸留下的骨粉,都能輕輕松松換取眼前這座祭壇十倍以上的材料!
刑天鯉大袖一揮,更多的黃金、白銀,更多的水晶、寶石,紛紛滾了出來。
那些黃金、白銀,都是太初之炁造化而生,完全純金,絕無雜質;而這些水晶、寶石,更是一塊快碩大、澄凈,最小的一塊,都有人頭大小。
星月激動得渾身發抖,她急忙高聲念誦咒語,正式開啟了祭祀儀式。
于是,刑天鯉曾經見過數次的場景,再次出現。祭壇上,一條裂痕浮現,不可思議的,恢弘,偉大,高高在上,充滿無窮生命氣息的磅礴意志,極其艱難的跨越了極其漫長的空間距離,破碎了一重重空間維度,悄然降臨這一方世界。
堆積如山的黃金、白銀、水晶、寶石,甚至連同祭壇本身,都被這股力量一骨碌的卷走。
原地,留下了一根完整的,足足有三丈直徑,長達三百丈,筆挺如尺的青木。
生機盎然,一縷縷宛如青龍一樣,肉眼清晰可見的先天甲木清氣在宛如龍鱗一樣的樹皮表面蜿蜒流蕩。這根青木蘊藏的道韻、靈機過于磅礴,過于強大,以至于縷縷先天甲木清氣凝成了實質,不時化為一簇簇好似寶石一樣璀璨的符文,從樹皮內猛地爆裂而出。
“天爺!”在場眾人中,旒旌最為敏感。
她修的巫蠱、巫藥之道,她對甲木之氣最為敏感,畢竟有這么一縷先天甲木清氣,她能催生出多少千年、萬年的老藥寶藥啊?
問題是,先天之氣何等難得?
哪怕刑天鯉如今有‘斡旋造化’的神通,他有源源不斷的太初之炁可供揮霍,他如今掌控的太初之炁,也只是后天之屬,他能造化出的物質,也只是后天之物。
除非等到刑天鯉觸摸到了‘圣人’的級數,有了重開乾坤,再造混沌,重新演繹地水風火,將天地萬物從后天再化先天的能耐,否則你把刑天鯉榨干了,他也不可能造化出一絲半點的先天之氣來。
而眼前,這么粗大的一根先天青木,就這么‘赤溜溜’的袒露在眾人面前。
這根青木,簡直就好似麗春院的頭牌大姑娘,站在臨街的小樓上,袒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揮舞著鮮艷的紅手絹,朝著在場眾人瘋狂的叫囂:“喂,諸位大爺,你們瞎眼了?沒看到老娘在這里嗎?快來啊,老娘保你們快活啊!”
一聲低沉的嘶吼,刑天犼、刑天狡兩個老爺子按捺不住了。
先天甲木之力,哪怕是和他們刑天氏的本命血脈格格不入的甲木之力,這么巨大的一根青木,若是拿來削吧削吧,制成一根斧頭柄子,他們也有十成十的把握,打造出一件不弱于公孫正手上‘雷殿’,不弱于南巢囿手上‘火殿’的巫器至寶!
到時候,大夏的刑天氏,可就有底氣和任何一家叫板了嘿!
兩個老家伙眼珠子放著綠光,齊齊出手,朝著這根三百丈長的青木狠狠抓去。
四面八方,空氣中一道道人影閃現,大虞、大夏、大商,乃至周、秦、漢、唐、宋、明各家,都有頂尖的存在突兀的冒了出來,齊齊朝著這根青木出手。
畢竟,東國神州就這么大點地方,星月等人獻祭搞出來的動靜太大,哪怕相隔再遠的人,哪怕之前不在平海城的人,也有足夠的時間趕來查探。
刑天鯉一聲輕喝,大袖一揮,這根巨大的甲木就被他搶先抓在手中。
有了之前幾次祭祀的經驗,刑天鯉心知肚明,這次獻祭的祭品如此豐厚,那位主宰賜下的寶貝,也絕對不會便宜到哪里去。
他只是沒想到,這位主宰這次,居然砸下來了這么大一根青木。
祂老人家,是直接從自己的身板上,劈了根枝椏直接砸了下來?
饒是如此,眼看著距離祭壇最近的刑天鯉一把抓住了這根青木,只有刑天犼、刑天狡兩位老爺子及時收手,其他數十道狂暴的攻擊,毫無留手之意,狠狠轟向了刑天鯉的身體。
刑天鯉也沒想到,不就是一根稍微粗點,稍微長點,稍微罕見點的先天青木么?
你們古三家的大人物們,眼皮子就這么淺?
直接沖著自己這個晚輩下手了?
四面八方,三拳、六刀、九掌、十二劍,更有一筆、一鐘、一鼎、一印、一圖、一困龍樁,各件寶物閃爍著迷離幽光,帶著崩天之勢,狠狠朝著刑天鯉當頭落下。
刑天鯉更是聽到了極熟悉的呼喝聲。
沒聽錯的話,那是童貫在叫囂:“此寶當為鎮族之器,合該我大宋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