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溫鳴謙的屋子里還亮著燈。燈光不甚明亮,照得屋里一片昏黃。
小月拿起桌上的燭剪,將燈芯上端焦干的那段輕輕剪去,小聲說:“娘子,你不知我今夜去找董罡隨從的時候,手心里直冒汗,要不是捏著那手帕子,只怕汗都要流下來了。”
“你做的很好,縱然緊張也沒叫人瞧出來不是。”溫鳴謙笑了笑,她的面容在昏暗中也凈白如月。
“其實就算是他瞧出我緊張來也不會起疑,畢竟這事兒不同尋常。”小月說,“他們瞧不起咱們女子,又何況我這樣一個小宮女。”
是的,董罡這樣的人只把女子當做玩物,何嘗把她們當做有血有肉、有骨氣有心機的人呢?
“活該!”小月發狠地罵了一句,“這樣的花花太歲早就該遭報應了,娘子捉弄得他好!”
“那也要多虧你幫忙。”溫鳴謙拉住小月的手,“不管怎么說,你是為我涉險,該受我一拜。”
小月連忙拉住她:“娘子折煞奴婢!莫說娘子您原本對我就有大恩,那董罡找上我,我本也難以落得干凈,既不愿違背良心去害好人,又忌憚著他害我家里人。如此兩難境地,若不是娘子想出對策來,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來溫鳴謙知道董罡不肯善罷甘休,也是想順勢算計了他。
所以溫鳴謙才和他虛與委蛇,誘他上鉤。
董罡是萬料不到溫鳴謙會暗算他的,只當他一介女流,放不下身段,需得自己用上些手段才能抱得美人歸。
所謂以有心算無心,縱不能十成十,也能九成九。
溫鳴謙抓住董罡色令智昏這一點,想出了李代桃僵的法子。
計謀是早早就定下來的,只是沒想到惠妃又來插了一腳。
她對溫鳴謙母子起了疑,又與董罡關系密切,如此早晚都要對上的人,總是先下手的一方更有利。
于是溫鳴謙便把惠妃設計成了捉奸人,利用她想懲治自己的心思,讓小月先去找到小順子,告知他自己已然著了道兒,睡在了云水閣那邊的空屋子里。
小順子自然會去找董罡報告消息,而惠妃已經知道小順子是董剛的狗腿子,所以早早的就防著他,他一露頭就被摁住了逼問。
小順子當然做不到守口如瓶,威逼利誘之下選擇如實交代。
惠妃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反過來要奈何溫鳴謙,誣陷她與人有染,再帶人去捉奸,好壞了她的名聲。
如此一來皇后也自然就不待見她,董罡也必然嫌棄。
只要她失了皇后的寵信,自己想怎么擺布她還不容易嗎?
更要緊的是溫鳴謙成了淫婦,自己再向皇后說起她的可疑之處,也就容易得多了,否則皇后也難以輕信自己的話,畢竟眼下手上還沒有實證。
可是在他們將張云啟灌醉送到那個屋子里之后,端敏公主手下的人早已經在那屋子里等著了。
將昏睡的張畫師悄悄從后窗弄了出去。
隨后小月又在惠妃等人離開宴席之后才又找到董罡的隨從,董罡不疑有他樂顛顛地去了松風軒。
那里也早埋伏了人,等他一進門就被打暈了。
松風軒和云水閣離的不遠,只隔一個荷花池。將董罡從云水閣的后窗放到屋子里,怕他突然醒來又給他弄了些迷藥灌下去,而阿蘭早已經在屋子里準備好了。
再之后便是惠妃假裝撞破奸情,來向皇后稟告。
眾人前去捉奸,這場好戲算是唱圓滿了。
再說惠妃,對這件事最難以接受的就是她了。
原本以為自己是螳螂身后的黃雀,卻不想竟稀里糊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如果她不去向皇上皇后告發,也不會引得眾人都去圍觀董罡的丑態,且因為是她首告,就更顯得董罡毫不無辜。
畢竟惠妃不可能陷害自己的女婿。
小順子被帶了來,縮頭縮腦,一臉的老鼠相。
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幾乎不曾把膽子唬破了,一進門就哭著撇清自己:“娘娘明鑒,小的真的是被蒙在鼓里,沒有半分陷害駙馬的心思啊!”
“你別說那些沒用的,光是你做下事就夠要你的狗命了!”胡總管踢了他一腳。
“是是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可小的是真沒想到會這樣。”小順子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他是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如今駙馬爺被看了起來,沒法與他通消息。你把之前的事詳細說了,再有隱瞞只等著明年過周年吧!”
把他叫來,當然不是為了嚇唬他。就算是他死了,也于事無補了,要緊的是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看看還有沒有法子補救。
小順子當然能看得出火候,這會要再不說真話,小順子就得變成小頁子,身上有三層皮都不夠揭的。
“駙馬爺南巡回來之后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不成想就遇見了溫氏。隨后就找到小的,說是看中了這姓溫的,讓小的從中間牽個線……”小順子一五一十把他知道的都說了,“那小月本來是答應的好好的,奴才我還給了她好幾個金瓜子呢!
今兒她找到我說成了,把地方也告訴給了我。我于是就到前頭去了,然后就遇到了夏嬤嬤他們,我交代完了之后就被捆起來了,剩下的事就不知道了。”
“這小月告訴你的多半是假消息,”惠妃聽了說,“你這蠢貨,以為買通了她,卻不知道人家卻裝好了網等著你往上撲。”
“唉,小的真是太蠢了,實在沒看出來她這等奸猾。”小順子承認自己看走了眼,卻又覺得委屈,“可小的到現在也想不明白她哪有膽子欺騙咱們呢?”
“又或者小月沒有撒謊,而是溫鳴謙對她也用了詐,”夏嬤嬤又提出另一種可能,“咱們現在知道的不細備,到底是怎么個情形還推測不全。”
“哼,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這時候千萬別想著誰是清白的。”惠妃冷笑著說,“難道咱們吃的啞巴虧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