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追是夜就出了京。
陸珈一看沈輕舟派了何渠領隊跟隨,暗中放了心,那小子雖然戰地長大但于朝堂環境里卻屬于初出茅廬,身邊必須得有個老練的人跟隨。
沈二公子平日就不得人在意,他也沒有擔任任何官職,去哪兒都沒有人放在心上。
沈追出城的翌日,賀平也率著錦衣司的人前往了。
當然朝中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并沒有引起議論。但是此刻嚴述的書房,卻已經氣氛凝重。
“高公公說,賀平在兵部戶部一眾官員之間采訪了一輪,隨后就稟明了皇上。他們出城的方向正是西北方,毫無疑問,一定是前往失事的懸崖尋找線索了。
“但是目前還不知道他在京城審查是否已有結果。”
聽完了嚴渠的稟報,嚴述又把目光轉向了嚴梁:“當年所有的首尾我們都已經處理干凈,不應該會留下把柄。
“但賀平執掌錦衣司多年,一直穩坐指揮使之位,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此案不管最終能否查到水落石出,他都一定會對皇上有所交代。
“我們嚴家在朝堂之上穩立了數十年,怎么可能事事周到?就牢里還有個周勝呢。
“賀平倒不怕,只要皇上不下定決心處置嚴家,他才不會吃力不討好。”
嚴梁點頭:“沈家那邊已經在設法盯著了,但這些年我們一直未曾放松,倘若有把柄,也早就拿到手了。
“如今就算從深挖掘,也須有契機才是。”
嚴述站起來:“沒有把柄,可以制造把柄。沒有契機,也可以制造契機。作事不要默守成規,大膽一點!”
嚴梁默語。
嚴渠上前:“沈博掛帥多年,最了解他的必然是他麾下的武將。去年大軍凱旋,賞賜下來的官爵并非人人有份。
“那些沒有得到封賞,或者封賞力度不夠的將領,他們手上未必拿不到沈博的錯處。”
嚴梁扭頭:“胡玉成還在東南打仗,此時在武將內部調動紛爭,與大局有何益處?”
嚴渠冷哼:“可眼下沈家已經成了咱們的心腹之患,哪管的那許多?先把沈家滅了才得安穩。”
嚴梁凝眉:“無知!”
嚴渠求助似的看向嚴述。
嚴述捋須走了幾步:“這次梁兒說的有道理。胡玉成是咱們的另一步棋,京中的事不能影響到他。另尋良策吧!
“結黨營私,勾結外臣,居功自傲,濫用兵權,只要坐實任何一條,都夠皇上擼掉他兵部尚書的實權的了。
“只要沒有實權在手,剩下的還有何辦不到?”
兄弟倆互視一眼,嚴渠出聲:“沈家擁躉甚多,又才立了大功回來,此計未必成功。”
“你也迂腐!”嚴述睨他,“當年楊廷芳身任首輔,一呼百應,若論官職,你祖父當時還在其之下,最后不還是成功被掰倒,落得抄家斬首的下場?”
他屈指敲著桌面:“記住,事在人為!”
嚴渠垂首:“是……”
“去辦吧。”嚴述吸氣,“聽梁兒的行事,盡快找機會下手,雖然賀平不可能會找到真憑實據,也要以防萬一沈家從中作梗。
“同時,賀平的去向也要緊緊盯著,以防他們真的拿到什么,我們還蒙在鼓里。”
兄弟倆先后稱是退去。
嚴述站在窗前,捋須片刻之后也走向內宅。
因為靳氏捅的這簍子,家里倒了這么大個霉,嚴夫人焉能不收拾她?
這些日子便將她關在家廟里,日日抄經悔過。
但兩個年幼的孩子又離不了母親,于是關滿了半個月,嚴夫人又讓人把她接了回來。
這操作就讓陸瓔更加不明白了。
這可不是僅僅得罪了陸珈而已,而是連累了自己的公公和丈夫的官身,以嚴夫人之嚴苛,這都能忍,實在不可思議!
但這半個月里,嚴夫人對她的態度已大有改觀,陸瓔也不會傻到在此時生出事端。
正陪著嚴夫人在房里看賬,嚴述就進來了。
陸瓔親自給他遞茶,嚴述看了一眼她,擺擺手:“我與你母親有話說,你回房吧。”
陸瓔乖順稱是,退出去了。
嚴述把茶放了。“陸珈呢?”
他猛的一提這個名字,嚴夫人也愣了愣。“怎么了?”
嚴述凝眉:“當初我們費盡心機把她送到了太尉府,至今她都沒有有任何建樹,這個丫頭多半靠不住了。”
這么一說,嚴夫人也沉了臉色。“前番她在白云觀對著靳氏死咬不放,我便覺著不對勁。
“她若跟我們一條心,怎會如此不留情面?
“反過來講,如果不是她,沈家這次又哪里來的理由蹬鼻子上臉?我反倒覺著她已經與沈家沆瀣一氣!
但他們成婚才不過三四月,況且中間還隔了個與我們緊緊站在一起的陸階,我卻不明白沈家如何會信她?”
嚴述道:“這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這個丫頭如果確實把我們耍了,敢把我們玩弄于股掌之上,那就得讓她知道什么是代價!”
嚴夫人點頭,緩聲道:“看來我該去見見她了。”
“去吧。”嚴述慢慢地低頭啜茶,“嫁過去三四個月了,也該有些消息到手了。
“她若是想活命,也該拿出些有用的東西來了。”
陸珈早起的時候打了兩個噴嚏。
青荷趕緊拿衣服給她披上了:“這大熱天的,怎么還著涼了呢?八成是昨天夜里睡得太晚。”
陸珈不以為意的拿絹子擦了擦鼻子:“老二他們去了有七八日了,有消息回來嗎?”
“何護衛前天打發人送到的消息,預計昨日返程,恐怕最早也要到明日了。”
“嚴府那邊又有什么動靜呢?”
沈追這邊陸珈也急不來,何渠送來的信只有簡單兩句報平安,根本不知道他們進展如何,也只能等回來再說了。
倒是嚴家這里,他們這一關門閉戶,弄得她早前尋找陸瓔商量的事兒也沒了后續。
齊如蘭還關著,這件事總得有個結果。但憑借過去的經驗,若是正兒八經的去告官,對嚴家來說一定猶如搔癢癢,她還是得另尋方式讓惡人得嘗惡果。
“少夫人,這里有您一封信。”
這時候拂曉走進來,將一封封面沒有署名的信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