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夫人聽到此處回頭交代陸瓔:“盯著他們去尋找靳氏,一定要把人找到!”
說完深吸氣走進去:“嵐初,我們也是無辜受累,哪里知道會如此?你我兩家已結秦晉之好,就當同舟共濟,合力度過難關。如今皇上倚重你,你有何良策,快快說出來吧!”
滿臉懊惱的陸階看了眼來回踱步不止的嚴述:“當下之際,自當趕緊與靳家脫離干系,皇上對閣老幾十年來的信任不是那么容易動搖的,只要嚴家擺出了態度,即便是有所沾染,皇上定然也會網開一面。”
嚴述停下腳步,與嚴夫人交匯了一個眼神。
嚴夫人道:“早在出事之初,我們就是做的如此打算。只是事與愿違,就在方才,靳氏被人劫走了。”
“什么?”陸階輪流的看著他們倆。“那這些事,閣老如今知道了嗎?”
陸瓔透過窗戶目睹到這里,轉身離去。
她優雅矜持地交握在胸前的雙手之下,是難以抑制的砰砰直跳地心臟。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自然有她推波助瀾的功勞,但她也絕沒想到陸珈會把這道波瀾掀成滔天巨浪!
她從記事起就在嚴府走動,在這座偌大的深宅之中,揚起過無數的風雨,但每一次都在嚴家人輕蔑的目光中消彌得無聲無息。
只有這一次——不,壓根不是這一次,是在這之前的每一次看起來的不起眼的事件,如魏氏和嚴頌的奸情被揭露,如蔣氏與嚴家的決裂,如柳政的倒臺,如身為嚴府大少奶奶的靳氏一步步萬劫不復,再到眼下靳家的困境……
從來都目空一切,未將任何所謂的危機放在眼里的嚴述夫妻,臉上的憂色是何時掩飾不住的?從何時開始,他們的怒氣是變得越來越頻繁的?
一向可以獨當一面的“小閣老”,是從何時走到,需要被問及“嚴閣老是怎么看的”?
“嚴家是不是扛不住了”?
這個念頭一旦生起,就再也從腦海里抹不去了!
“弟妹……”
身前恍惚的聲音漫入耳腔,她抬起頭來,只見嚴梁帶著些許匆忙之色立在眼前。
“你從哪里來?”她問。
“我從宮門下回來。”嚴梁聲音嘶啞,聽得出明顯的疲憊,他已經整夜未睡,關鍵是事態仍未停止,并且有愈來愈失控的跡象。
他揉了揉眉心,看到面前皺著眉頭的她,把手又放下來:“不用害怕,不會有事的。”
陸瓔咬起了下唇:“昨日那塊玉佩,我是故意掉下來的。”
嚴梁頓住,難以抑制地咬牙:“為什么?!”
她抬頭:“因為挨打很痛。”
他面肌抽搐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耳畔兩道明顯的指甲印上。
“我不知道怎么會這樣,”她眼淚落下來,“我很怕。一個人在這深宅之中,我不知道該依靠誰?”
嚴梁伸手撫上她的傷處,剛觸到她的臉龐,又如燙到般收回了手。
他垂下頭,氣若游絲:“別怕。”
陸瓔雙手捂臉,哭出了聲音。
嚴梁咽著喉頭,背轉身去:“是我硬把你扯到這漩渦里來的,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絕不會讓你一個人。”
說完他攥了攥拳,大步朝前走去了。
陸瓔慢慢地把手放下來,扶住了欄桿。
“李嬤嬤,你親自去廚房,打點老爺太太那邊的茶水所需。無論聽到什么,一五一十來告訴我。”
嚴梁到了書房,嚴述剛打發人去見嚴頌,屋里一派肅穆氣息。
“宮里怎么說?”
嚴述省去了所有廢話,劈頭問起來。
嚴梁道:“高公公說,賀平是五更時分進的宮,原來他們昨夜里在西郊墳園連掘了靳家好幾座祖墳,最后經由仵作之手,成功找到了靳淮的尸骨。”
“這幫心狠手辣的家伙!”嚴述捶桌,“凈干這些喪盡天良之事,也不怕遭天譴!”
陸階道:“靳淮尸骨既然如此關鍵,如此說來,他當真是服毒而死?”
他捋著須:“既然三十萬兩軍餉落在靳家手上,他又為何要服毒?”
嚴述聞言失語。
縱然拉攏陸階實屬出于互利互惠,算計軍餉這等大罪也絕非可以訴諸于口的,若讓陸階這等精明之人知道嚴家人行事如此沒有底線,怎么可能綁得住他?
再者當著他的面承認了此事,也十分不安全。
由此看來,把他請過來也沒什么助益,便拿起旁邊烏紗帽:“我去見見父親,回頭再到你府上拜訪。”
陸階只能起身告辭:“嚴閣老過往對我多有提攜,恩重如山。更何況你我兩家榮辱與共,嚴家之事,于我而言,實在責無旁貸!
“若有可效勞之處,你一定不要客氣!”
嚴述得他此言,只能敷衍稱謝,而不能順勢承情加以利用,實在苦不堪言。
陸階走后,另一邊下人來回話說,閣老已經回府了,嚴述便招呼嚴梁一道索性去迎嚴頌。
人才剛到門下,又另有人箭一般的沖了進來:“老爺,大少奶奶找到了——”
“在哪兒?!”
“她去宮門之下擊登聞鼓了!”
一家三口俱都呆在當場。
“你說什么?”嚴夫人躥步上前,“你說她去哪兒了?”
“去了宮門之下!”下人上氣不接下氣,“大少奶奶擊了登聞鼓,還大庭廣眾之下,當著世人之面,說,說——”
“說什么了!”
嚴述夫妻異口同聲,平日人參燕窩養著的嗓子,此刻粗成了老麻布。
下人撲通跪下:“她在宮門之外一邊擊鼓一邊嚷嚷,說八年前靳家押送前往西北的那批半路損失的軍餉,是讓嚴府截走了!
“還說嚴府為此毒死了靳家老爺子,如今又要殺她!……”
下人說到這里時堂前已經一片安靜,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只有嚴述兩口子劇烈扭曲的面容證明這一刻空氣并非靜止。
“她真是活膩了!”嚴夫人喃喃道,“她以為這么做,她靳家就逃脫得了嗎?這個愚蠢至極的東西!”
“老爺……”
門外又來了人,期期艾艾地張了嘴。
嚴述暴怒:“又有什么事?!”
來人也嚇得撲通跪下,伸長的胳膊顫顫巍巍的指著外頭:“老太爺回來了!傳話讓老爺太太——‘滾去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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