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善大師在縣衙喝了一盞熱茶,和郡主閑話半個時辰,便告辭離去。
也不知是誰傳出了消息,普善大師一出縣衙,就有許多信徒百姓圍了過來。男女老少皆有,信佛虔誠的直接就跪下磕頭。
親自送普善大師出縣衙的郡主,忽地笑道“普善大師在百姓眼中就是佛祖的化身。”
普善大師雙手合十“貧僧弘揚佛法,希望百姓們心中向善幸福安寧,豈敢自認是佛祖化身,郡主謬贊了。”
然后,揚高聲音道“大家都快請起。佛祖昨日在夢中點醒貧僧,雉縣得以平安,皆因郡主庇護雉縣百姓。貧僧今日來縣衙,就是來感謝郡主厚待雉縣百姓,厚待白云寺。”
眾百姓立刻高低不齊地喊起了郡主千歲。
這個老禿驢,果然是只老狐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姜韶華心中哂然,面上露出和氣的笑容“大家都起身回去吧白云寺里的命案,另有內情,過兩日就會在白云寺里審問斷案。白云寺很快就能解封,大家都放心。”
百姓們日日拜佛,白云寺被封寺,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天大的禍事。聽聞郡主這般承諾,百姓們喜笑顏開,很快散去。
普善大師不由得在心中暗嘆。這位南陽郡主,行事老道,手段高超,于分寸拿捏更是精妙。
以后,白云寺確實要收斂一二了。
一個時辰后,普善大師回了白云寺。
慈恩等弟子紛紛圍攏過來,普善大師宣布了捐糧食和捐一座佛像的決定,慈恩心疼得眼珠子都紅了。
“誤傷人命”的武僧,更是悔恨難當,用力一拳砸中自己的胸口“都怪弟子當日就不該將蟊賊關進柴房,直接將他攆走,也就沒那么多紛爭了。”
普善大師淡淡道“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這個蟊賊攆走,再來第二個第三個,又該如何或者來一群匪徒,一把火燒了白云寺,到時候該怎么辦”
武僧倒抽一口涼氣。
慈恩咬牙低語“弟子就不信了,郡主敢這么對白云寺”
“慈恩,我們師徒閑話,不可隨意提及郡主。”普善大師沉了臉呵斥“這些事,和郡主有什么相干。”
慈恩慪得都快吐血了。
就聽普善大師道“將寺中的存糧都送去縣衙。佛像也一并送去。記住,越快越好,不可露出半點怨懟不滿。”
對外庶務,一般都是慈恩出面。慈恩正要點頭應下,普善大師卻點了另一個弟子的名“慈安,這件事你去。”
慈恩一驚“師傅為何不讓弟子去”
他才是大弟子,是白云寺的知客僧
普善大師淡淡瞥他一眼“你心有不平,說話行事露出來,會惹怒郡主。慈安脾氣比你溫和,就讓他去。”
“如果你還上躥下跳地鬧騰,以后這知客僧,你也不必做了。”
慈恩面色一白,再不敢吭聲。
隔日一早,白云寺的糧食和佛像一并送來了。
慈安比慈恩小了幾歲,生的圓頭大耳,笑得一臉謙卑。
聞主簿奉郡主之命來接收點數糧食,花了小半日功夫才清點完,去稟報的時候不由得嘆氣“白云寺送來的都是上好的新糧,一共兩千石。足夠補齊太平糧倉了”
“一個寺廟的糧食,比縣衙糧倉還要富足。說出去誰敢信”
也怪不得郡主要對白云寺下手。
最后這一句,聞主簿當然不會說出口,心里想想罷了。
那一日郡主召陳卓宋淵孟大山三人議事。沒幾天白云寺就出了命案。聞主簿悄悄琢磨了幾回,心里有些了悟。
姜韶華略一點頭,吩咐聞主簿“糧食要送進糧倉,仔細紀錄妥當。這些事就由聞主簿操辦。”
聞主簿恭聲領命。
至于那一座高約六尺的佛像,處置起來也要費些功夫。馬耀宗主動請纓接了差事,去尋工匠。
姜韶華將楊政叫了過來“楊審理,明日你去白云寺,將這樁案子審完結案。”
楊政略一猶豫,咳嗽一聲“不知這命案要如何結案,還請郡主明示。”
姜韶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出家人慈悲為懷,抓住偷竊東西的蟊賊,棍責一頓,稍作懲戒罷了。這蟊賊半夜患急病死了,倒也怪不得白云寺里的武僧。”
楊政心中大定,拱手應道“郡主的意思,臣明白了。”
姜韶華舒展眉頭,笑著贊道“楊審理做事,本郡主信得過。”
捏著鼻子背黑鍋的楊審理,笑得有幾分苦澀“臣領王府俸祿,為郡主當差做事是應該的。”
就是這黑鍋,一口接著一口的,沒個消停。
他這般審案斷案,一筆一筆都被紀錄下來,以后怕是要成為楊家之恥了。
就在楊審理悲傷自苦之際,姜韶華笑著說道“楊審理來回奔波勞苦,功勞本郡主都記下了。等本郡主巡完十四縣回王府,論功行賞,楊審理定是第一份。”
楊政那點悲傷頓時不翼而飛,忙笑著拱手謝恩。
次日,楊審理在陳長史雷縣令等人的陪同下去白云寺審案。
至于郡主,并未露面。
郡主在雉縣這么多日,略一出手,攪動風云。從始至終都沒進過白云寺半步。
不少百姓聞信而動,擁在白云寺外。可惜,白云寺大門緊閉,在寺門外苦苦等候的百姓們,什么都聽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等了半日,白云寺才開了寺門。
楊審理親自對眾百姓宣布,蟊賊真正的死因是患了急病,和白云寺里的武僧無關。所以,從今日起,白云寺就解封了。
眾百姓喜笑顏開,歡呼雀躍不已。
知客僧慈恩經此一事,沉穩平和了許多,耐心地引導百姓們按次序進寺燒香。有百姓要布施燒香,慈恩張口道“師傅說了,從今日起,白云寺一個月只接受一次布施,每次文錢便可。”
普善大師在百姓心中就和半個佛祖差不多,他說的話,百姓自是要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