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陛下容光煥發地回了宮。
接連操勞數日的陳丞相,絕口不提自己的忙碌:“皇上難得出宮小住散散心,怎么不在皇莊里多住幾日,這么早就回來了?”
姜韶華笑道:“散了七八日,已經足夠了。接下來朝廷要忙春耕的事,朕總得回來。”
春耕是頭等大事。以前在南陽郡的時候,每年春耕都是王府最忙碌的時候。
去歲春耕,姜韶華忙于穩住朝堂收攏人心。今年,總算有時間也有精力盯著春耕了。
陳丞相清楚女帝陛下雷厲風行的脾氣,立刻拿出忙了幾日的章程:“老臣和幾位尚書還有王中書令商議過了,這是最終定下的高產麥種分配條陳。請皇上過目。”
姜韶華接了條陳,仔細看了一回,然后道:“平州還沒恢復元氣,再多撥兩成糧種。豫州百廢待興,也要格外照顧些。高產糧種再翻一倍。”
人心都是偏的。女帝陛下也不例外。正大光明地就給自己的心腹手下謀些好處。
陳丞相笑著應下。
姜韶華想了想又道:“京城在朕腳下,朕也得給京城百姓一些實在的好處。京城每家每戶,都發一畝地的糧種。”
這確實是大手筆了。
大梁京城約有六十多萬人口,其中有耕地的百姓,占了七成。每戶一畝地的糧種,那就得撥七八萬畝的糧種下去。
不過,女帝陛下考慮的沒錯。皇宮就在京城里,京城百姓離天子最近,安穩和人心也是最要緊的。
陳丞相點點頭。
女帝陛下張張口,朝臣官員們都得奔走忙碌起來。京兆府最忙碌,先貼公告,然后撥派人手,分到每個坊市,挨家挨戶地發糧種。
不用花銀子,白得了一畝地糧種,而且還是長寧伯培育出來的高產糧種。百姓們得了這么實在的好處,個個滿心歡喜。
京城百姓間也有了新風尚,街坊鄰居親眷好友到了一處閑話,必要對女帝陛下歌功頌德一番。
“咱們的皇上心地仁善,一心為咱們考慮著想。”
“有這樣的皇上,我們這些百姓可算有福了。”
“你們聽說沒有,皇上為了修河堤,將內務府的銀子都快掏空了。聽說太皇太后就是心疼銀子,被氣病了。”
“嗐!她愛病就病著,老天保佑我們皇上身體康健就行了。”
做完月子回宮當差的陳舍人,笑著將這些民間閑話說給天子聽。天子不由得一笑:“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發糧種發對了。”
陳舍人笑著接了話茬:“也可見百姓淳樸。有一畝地的高產糧種,百姓們的一顆心便都徹底向著皇上了。”
姜韶華一笑:“是啊!百姓們是最易滿足的。苛捐雜稅少一些,征發勞役少一些,有田耕種,能吃上一口飽飯,便是好日子了。”
就這么簡單的要求,對大梁百姓來說,也很艱難。
北方經歷了幾年天災戰亂,南方屢屢有水災。內亂平了,還有虎視眈眈的外敵。想要百姓安居樂業,任重而道遠。
姜韶華忽然低聲道:“朕想巡視大梁。”
陳舍人一愣:“皇上,這可不是等閑小事。”
以前在南陽郡,郡主可以半年在王府半年在外巡視。
現在郡主做了天子,先不說天子離開京城會引來多少動蕩難安。就說大梁這么廣闊的疆土,想全部巡視一遍,那得花多久的功夫?
一年兩年?
甚至可能更久!
這可不比在南陽郡的時候,南陽王府有陳馮兩位長史撐著就足夠了。堂堂天子扔下龍椅和一攤子國朝政事,跑出京城四處巡查,想想那樣的情景,陳舍人頭皮都快炸了。
“皇上肯定是在說笑。”陳舍人一臉期盼。
姜韶華正色應道:“朕什么時候拿這等大事來說笑過。”
陳瑾瑜立時苦了臉,雙手合十,像拜菩薩一般:“皇上,這可不行。臣求求你,早些打消這個念頭。坐了龍椅,可不能像年少時那樣,說走就騎馬走了。大梁朝堂離不得皇上,宮廷也少不了皇上。”
姜韶華被陳舍人的苦瓜臉逗樂了:“朕不怕江山不穩,你倒是先怕上了。”
“放心吧!這幾年朕肯定不會走。內亂剛平,還有柔然這個心腹大患虎視眈眈,朕要先滅了柔然。”
“這一場國戰,光是練兵備戰,就得忙活幾年。”
“朕得等寶兒長大了,正式冊立太子。大梁有儲君坐鎮朝堂,有丞相打理政務,六部調理得妥當。朕這個天子才會離開京城,花個幾年功夫,將大梁各州郡巡視一圈。”
這么一算,少說也得是十年八年以后的事了。
陳舍人稍稍松口氣。
這樣謀算,倒是有幾分可行了。
姜韶華笑著看過來:“你真打算明年就外放?康哥兒還小,你舍得下孩子么?”
陳舍人笑道:“我打小就是祖父養大的。康哥兒身邊有乳娘有管教媽媽,還有一堆丫鬟盯著,再有祖父看顧,沒什么不放心的。”
姜韶華想了想道:“陳丞相每日要忙著國朝政務,有大半時間都住在宮里。這樣,等你外放離京,朕將康哥兒接進宮里來。到時候和寶兒作伴。”
陳舍人頓時眉開眼笑:“皇上這般抬舉康哥兒,臣代兒子謝皇上隆恩。”
這在宮中也有先例。譬如當年的鄭宸……呸呸呸,提起反賊不吉利。李博元那個短命鬼也不能提。姜頤就更別說了。
這么一比,還是王中書令最靠譜。以后康哥兒長大了,有王中書令一半出息,她都得謝天謝地。
姜韶華被陳舍人逗得樂個不停:“你可別小瞧自家兒子。說不定,將來他比你強得多。”
陳舍人也笑了起來:“托皇上吉言,臣就等著他功成名就的那一日了。”
一旁的陸真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羨慕不已。在眾人看來,她已是大梁最幸運的女子。一步登天平步青云。
其實,她比陳舍人還差得遠哪!
好強的陸真,在心里默默許下宏愿。將來,她一定要趕上陳舍人,甚至爭取超越陳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