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不了，你們趕緊走！”
裘紫安問得干脆，李飛回得也很干脆。
很簡單的道理，如果煉物神通加上國運就能斬殺博爾忽，那皇帝和云恕事先就會消耗國運讓李飛煉化神通種子，然后專門為他制定斬首戰術。
日月星辰鎧，江山社稷刀，以國運煉化的這兩件東西確實厲害，但仍不足以讓李飛和博爾忽抗衡。
真要用這種方式斬殺博爾忽，不知要消耗多少國運！
那就得不償失了。
現在皇帝給李飛的，都是剛剛新增的國運，數量是有限的。
給李飛，是為了讓他保命，而不是殺敵。
聽到李飛的回答，裘紫安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就此離開，而是迅速朝血色巨人飛來，和李飛匯合：
“哪有讓你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來斷后的道理？”
齊舟也跟著她一起飛了過來，這倒是讓李飛有些意外。
與此同時，空中那面古樸銅鏡也飛到了血色巨人頭頂上方。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入李飛的心神之中：
“靖安侯，一會兒老夫會自爆本命法器掩護你撤退！
你有無距神通，還有國運庇護，你頭頂的混天羅盤會幫你收斂氣息和行蹤，讓人難以追蹤。能走得了！”
李飛聞言一怔，在心神中回復道：
“張真人，自爆了本命法器，你怎么辦？”
張承弼豁達的笑聲響起：
“老夫早在七十多年前就已經壽寢正終，承蒙先皇恩賜，才得以在本命法器中以真魂之身茍存。這些年來不知耗費了朝廷多少天材地寶還有國運，這才得以保存境界。朝廷為老夫留待這有用之身，就是為了在此刻能出力！”
“老夫已經老朽，將來的境界只會越來越低。而靖安侯你不一樣，你是我大藍朝青史第一天驕，陛下甚至不惜損耗國運也要救你，所以你不能死在這里！”
李飛沉默了。
同為頂尖強者，大藍朝有米翰那樣一心保全自己的。
也有紀逸凡那樣只盡力，不愿拼命的。
但同樣有裘紫安和張承弼這樣為了國事，毫不惜身的！
“不要婆婆媽媽，就這么定了！”
見李飛不回應，張承弼再次說道。
心神之間的交流只在一瞬間，兩人這番對話，外界的時間也只過去了一秒。
被擊飛出去的博爾忽已經從一片碎石中飛出，再次朝這邊殺來！
從開戰到現在，這位北蠻王同樣受傷不輕，屢遭重擊。
不過他掌握的神通中有治療類神通，通過神通衍生，再強化，讓他可以不斷恢復傷勢。
所以他的狀態比在場所有人都更好。
擁有七種神通，這位北蠻王的強大是全方位的！
“老夫準備自爆本命法器了，你看好時機就解散軍陣，自己撤！”
張承弼的聲音再次在李飛心神中響起。
同時他也對其余幾人說了一聲，讓他們做好準備。
李飛咬牙，心有不甘。
他如果解散軍陣，自己一個人逃了，剩下的這一千多名御營軍，還有跟來的裘紫安等人都有可能會死！
這些人可沒有無距神通，沒有國運庇護，也沒有混天羅盤幫他們遮掩氣息。
“諸位，可愿再信我一次？”
李飛的聲音突然響徹整座軍陣。
“侯爺想如何做？”
一位武道大師代替所有人問道。
“把你們的命借給我！”
李飛咬牙道。
煉物神通可煉萬物，但這萬物必須是自身能完全掌控的，否則在煉化過程中出現一丁點波動，都有可能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所以李飛只能煉化屬于自己的東西，包括生命力，甚至是壽命。
他若是想要煉化別人的東西，那就只能借，且必須別人心甘情愿地給出來，愿意百分之百配合，這樣才能煉化。
現在，李飛要借所有人的‘命’！
“哈哈哈哈哈——”
一名武道大師聞言大笑，“靖安侯要我等的命，拿去便是！”
另外一名武道大師則眼神熾熱地問道：“可是要斬了北蠻王？”
這話讓軍陣中的所有人都興奮起來，所有人都滿懷期待地看向李飛。
只要李飛點個頭，說一句話可以，他們將毫無保留地奉獻自己的一切！
但李飛卻遺憾地說道：
“抱歉，我不想騙大家，即便搭上所有人的性命，我也殺不了對方，但有機會重創他。”
“那就足夠了！”
三名武道大師當即表示道。
“我等的性命，盡管拿去！”
“哈哈哈，先斬火麟族大長老，再重創北蠻王，賺大了！賺大了”
“多謝侯爺給予我等的榮耀！”
軍陣中的御營軍將士們也紛紛喊道。
外面，博爾忽再次和血色巨人撞上，黑色的戾芒撞上江山社稷刀。
這一次，這位北蠻王的力量比剛才又更強了幾分！
隨著江山社稷刀上的山河虛影接連破碎，血色巨人被撞退，背部撞上了一座小山峰，直接將這座山峰攔腰撞斷！
大地震蕩，煙塵彌漫。
空中，張承弼操控的古樸銅鏡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天上好似多出了一顆小太陽。
博爾忽抬頭看了一眼這面銅鏡，立刻意識到不妙，果斷后撤。
他背后的一對翅膀一扇，瞬間就撕裂空氣，后退了上千米！
一道清靈之光落在他身上，一道道宮殿虛影，白云仙鶴在他四周浮現，好似一下進入了三十三重仙境。
博爾忽的身形停滯了一下，趁著這個時間，空中那顆小太陽化作一顆流星朝他撞來！
“走！活著回去——”
張承弼的聲音再次在李飛的心神中響起。
這是這位前任正法閣閣主此生最后一句話。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方圓千米范圍內都白茫茫一片！
李飛沒有趁機解散軍中，獨自逃跑，而是全力催動煉物神通，借助軍陣，將所有人的力量集中煉化。
這一千多名御營軍將自己的勁力，精血、心神、生命力一切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給了李飛！
“侯爺，能與你并肩作戰，是我等的榮幸！”
李飛耳邊隱約傳來這樣的吶喊聲。
“能與你們并肩作戰，也是我的榮幸！”
李飛同樣大喊道：
“我們，上——”
血色巨人手持江山社稷刀，身披日月星辰鎧，義無反顧地沖進了爆炸的中心！
雙手高舉江山社稷刀，一刀下劈，將一千多人的性命都集中在這一刀之上！
爆炸外圍的裘紫安有心配合李飛一起對博爾忽出手，但奈何本命法器自爆的威力太過驚人，她又身受重傷，實在無力沖進爆炸中出手，只能眼睜睜看著血色巨人沖進去搏命。
至于齊舟，在爆炸發生之前就提前朝外躲避，同時全力催動武道之域防御，抵御爆炸的余波。
爆炸中心，血色巨人身上的日月星辰鎧不斷裂開，破碎，承受著恐怖的沖擊。
江山社稷刀帶著萬里河山，天下社稷之重，從上至下斬中一團漆黑色的光球。
刀鋒斬中光球后，如同斬入了一片沒有止境的虛無空間之中，永遠沒有盡頭，永遠沒法落下。
在此過程中，刀上的力量正快速被吸收！
這顆黑色光球是博爾忽的武道之域所化，他可以用七種神通組合在一起，用于強化其中一種神通，衍生出新的變化。
再將武道之域高度凝聚，壓縮，從而使得強化效果大幅度增強！
進攻上，他擁有無上限的力量加持。
防守上，他擁有可以無限吸收他人力量的虛無空間，也就是現在這顆光球。
當然了，所謂的‘無限’僅僅只是理論上。
但即便只是博爾忽的‘有限’，對如今的李飛來說也已經可以算是一種‘無限’了。
這是境界上的絕對碾壓！
不過李飛此時擁有混天羅盤的加持。
在他的感知中，這片虛無的空間變成了無數的點與線，他能清晰看到其中的能量流動和多種神通的組合。
血色巨人扭動手腕，手中的江山社稷刀開始劇烈震蕩，然后精準地斬過一道道線條，一個個節點
這片虛無空間開始崩潰，漆黑的光球被切成兩半！
江山社稷刀在損耗了大量的力量，最終還是成功斬中博爾忽。
這位北蠻王被一刀斬退了上千米，狠狠地砸中地面。
轟！！！
遠處煙塵彌漫。
地面出現一個大坑，博爾忽躺在坑底，全身布滿裂痕，鮮血淋漓，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的身軀開始縮小，皮膚上鱗甲，額頭上的雙角，背后的雙翅這些獸化后的特征在快速消失。
他被強行打破了獸化狀態！
從開戰到現在，混天羅盤對這位北蠻王的解析從未停止過。
即便云恕沒有親自到場，但道則之力就是道則之力，這么長的時間，已經足夠解析出真正有針對性的手段。
李飛剛才那一刀，就是針對其獸化狀態而去！
若是白彥沒死，這一刀本該由他主導軍陣來斬出。
現在換成李飛，就只能再搭上將士們的性命。
一刀，強行打破博爾忽的獸化狀態，使其本源遭受重創！
這樣的創傷是治療類神通也沒法生效的。
博爾忽被打破獸化，戰力也從‘親王級’跌落到立道境。
他眼神森寒地看著遠處，猛地從大坑中飛起，但卻沒有再次殺上去，而是轉身離去。
他主動退走了！
即便是一位大宗師主持軍陣，承受自己那么多的攻擊，也早該身受重傷，支撐不住了。
但李飛在他的感知中卻依然無傷！
這給博爾忽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他不知道李飛還能撐到什么時候。
國運加持，再加上混天羅盤的針對。
這些因素加在一起，終于讓博爾忽心生退意。
今日北蠻的損傷已經足夠大，在境界跌落的情況下，他不能再繼續去冒險了。
遠處，眼看博爾忽選擇退走，李飛有些遺憾，但也松了口氣。
這就是為什么他說殺不了北蠻王的原因。
對方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完全掌握了主動權。
怎么殺？
如果不是張承弼主動犧牲自己，自爆了本命法器，為李飛創造了出手的機會。
他連最后那一刀都沒機會斬中博爾忽。
威力再大，打不中對手也沒用！
李飛先憑借混天羅盤感知了一下博爾忽的動向，確定對方是真的退走了，已經飛出幾千米，這才主動解散了軍陣。
一道道光芒從血色巨人體內飛出，如漫天流星墜落。
上千名御營軍落在地上，人人面無血色，連站都站不穩。
最后那一刀，李飛幾乎耗盡了他們的一切，就算不主動解散軍陣，這軍陣要不了多久也會自行崩解。
李飛以御風之術飛到這些御營軍將士們的上空，目光一一掃過下方這些搖搖欲墜的將士，最后高舉右拳，大聲喊道：
“威！！！”
沒有這些人的主動犧牲，就沒法打破博爾忽的獸化狀態，傷其本源。
接下來對方在短時間內都不可能重返巔峰，更別提沖擊武圣之境。
所以這次斬首行動雖然沒有成功，但戰略目標至少達成了大半！
下方的上千名御營軍將士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此刻依然咬牙站直身體，抬頭看向空中那道身影，用盡最后的力氣大聲喊道：
“威！”
“威！”
“威！”
如此三聲之后，所有人氣絕而亡。
這一役，殺蠻軍三千六百名御營軍將士，全部戰死！
裘紫安飛到了李飛身旁，看著下方這些倒地的將士，突然悶哼一聲，嘴角有鮮血流下。
緊接著，一道道紫色的火焰在下方燃起，點燃了御營軍將士們的身體。
“不能把他們身上的煞器留給北蠻，他們的尸體我們也帶不走，就地火化吧。”
裘紫安對李飛解釋道。
“嗯。”
李飛點點頭。
裘紫安的紫焰并非凡火，很快就將一切都燒為灰燼。
李飛從空中落下，單膝跪在地上，抓起地上的一抹白灰。
他從懷里拿出一個裝丹藥的木盒，將里面的丹藥都服下，然后將手中的白灰放入木盒中裝好。
這是他唯一能帶回去的東西。
“該走了，再不走，北蠻可能會派別的強者來追殺我們。”
齊舟落在李飛身旁，輕聲道。
李飛站起身，抬頭看向天空，嘴唇微微動了動。
“走吧，我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