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鎮的鐘樓，臨時上崗的小惡魔打著哈欠，敲響了下午六點的鐘聲，宣布迷霧鎮正式入夜。
看在報酬能買兩只燒餅的份上，她既沒有偷懶也沒有惡作劇，交完差便興沖沖地飛往了鎮公所的方向領賞。
那兒目前是一群四腳蛇在管著，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亡靈在幫忙。
不過和其他令人討厭的四腳蛇不同。
那些自稱侍僧的家伙用斗篷遮住了自己丑陋的嘴臉，不但戒掉了趾高氣昂的毛病，而且變得非常的有禮貌。
看樣子他們已經被魔王大人給調教的服服帖帖。
真好奇那位大人用了什么手段……
不遠處的街上，路邊亮起了朦朧的光。
鐵牙城的鼴鼠人們正在尖牙的帶領下，將雕刻著冥文的路燈安裝在路邊的木頭桿上。
這是魔王大人的要求。
他說迷霧鎮的晚上必須有光。
至于白天，他會嘗試把穹頂的水晶給修好，讓枯萎的森林重新煥發生機，讓黑夜和白晝重新出現在迷霧森林的頭頂。
暗夜精靈對此詫異不已。
不過想到魔王大人連混沌都能戰勝，不少暗夜精靈的心中還是懷有一絲期待的。
雖然實現不了他們也不意外就是。
至于迷霧鎮的“市政工程”，則是大墓地首先要解決的問題。
按照魔王大人的說法，他們要向地表人類證明，在這個圣西斯的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并不比那些整天沐浴在圣西斯光芒之下的地方差多少。
甚至比那些地方更好！
“搞快點！搞快點！”
帶著施工隊唯一一頂“安全帽”，尖牙揮舞著大手催促尖叫，給那些恐高畏光的鼠鼠們加上BUFF。
而他之所以這么著急，和沖向鎮公所領賞的小惡魔其實也是出于同樣的理由——
給魔王大人干活兒有冥幣可以拿。
而冥幣可以買到烤紅薯。
冥幣等于烤紅薯就像一條公式，已經深深刻在了這些鼴鼠人們的腦海里。
雖然冥幣能做的事情遠不止如此，但至少目前光是這條公式就已經足夠他們卯足力氣干活兒了。
隔壁的另一條街上，率先完成施工任務的鼠鼠們已經在路燈下的小攤前排成了一長溜的隊伍。
他們都是俺尋思集團的員工。
和鐵牙城自己的“工鼠”不同，他們的工錢都是算在俺尋思集團的賬上，換成烤紅薯直接支付。
反正沒什么區別，而且非常的方便。
此刻，一只只鼴鼠人都伸著脖子望著那座飄散著熱氣的巨大鐵桶，掛在門牙旁邊的口水恨不得滴在了地上。
從那鐵桶洞口飄出的誘人香氣簡直就像引人墮落的惡魔一樣，讓這些沒吃過幾頓好的小家伙們聞到就挪不開小短腿了。
新鮮的紅薯剛一出鍋，那原本還能勉強維持的隊伍瞬間擠成了一團，爆發出嘰嘰喳喳的叫喊。
“我的！！我的！！！”
“我先來的！！”
一只只反著光的門牙上下晃動，閃爍的光芒晃的站在鐵桶旁邊的茍始睜不開眼。
他用手中的長嘴鉗敲著鐵桶，大聲喊著。
“一個個來！給錢了的都有份，別搶！”
那咯吱咯吱的叫聲被翻譯水晶翻譯成了鼴鼠人們能聽懂的語言，看起來就像骷髏兵在講人話一樣。
兩名巡邏的傭兵站在不遠處，瞧著被鼴鼠人包圍的烤紅薯攤，臉上都帶著好奇的表情。
“那是在烤什么？”
“南瓜？”
“不像……有點兒像是地瓜。”
“那不是喂豬的嗎？”
“誰知道……也許魔物們愛吃這個。”
雖然烤紅薯的骷髏讓人有些反胃，但那個營業的骷髏并沒有用自己的手去抓食物，而是通過一把長嘴鉗來操作。
真是稀奇了。
一名傭兵吸了吸鼻子，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嘿，聞起來還挺香。”
旁邊的傭兵躍躍欲試地慫恿道。
“要不嘗嘗？”
“走！”
正好到了換崗時間。
倆人一拍即合，好奇地湊到了攤位前，直接將那群鬧哄哄的小短腿們擠去了一邊。
“老板，這怎么賣的？”
茍始指了指掛在旁邊的木牌子。
“一個2冥幣！”
兩個傭兵都愣了下。
“冥幣？”
“那是什么東西。”
他們的工資都是用銀幣發的，還是頭一回聽說“冥幣”這么怪的東西。
然而面對困惑的傭兵，茍始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冥幣自然就是冥幣！大墓地不用冥幣難道還用RMB嗎？去去去，沒錢就一邊玩去。”
一旁的鼴鼠人也跟著起哄，嚷嚷著叫喊道。
“沒錯！”
“沒錢就一邊玩去！”
“走開走開！”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被魔物嘲笑沒錢，倆傭兵雙雙愣住，接著一個懵逼，一個漲紅了臉。
“誰說我們沒錢？”
那張紅臉的傭兵罵罵咧咧了一句，手伸進兜里摸出一把銅幣，湊到這骷髏兵的面前晃了晃。
“瞧見了沒？這才是真正的錢！我長這么大就沒聽說過什么冥幣。”
茍始斜了他手上的錢幣一眼，對這種意義不明的任務道具不為所動。
以前他也在冒險者的尸體上翻出來過這玩意兒，但大墓地根本沒有NPC收，也根本找不到地方花。
久而久之，大多數人都把這些硬幣扔倉庫里吃灰了。
“沒聽說過那是因為你還沒死，等你變成我這樣不就能用到了。”
變成你這樣？
那漲紅臉的傭兵微微一愣，忽然覺得好像有特么點道理啊，而原本懵逼著的那個傭兵則是回過了神來，一瞬間露出恍然的表情。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冥幣是死人的錢？”
“沒錯沒錯，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一邊玩去吧，別妨礙我做生意。”
茍始抬手做了個驅趕的動作，將剛剛出爐的紅薯給一群拿著工牌的鼴鼠人們分了，隨后又將一大筐新鮮的紅薯倒進了燒的滾燙的鐵桶，接著往鐵桶的底下添了些柴火。
看著那群鼴鼠人抱著烤紅薯一頓猛啃的樣子，倆傭兵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雖然他們打心眼里并不覺得魔物的食物能有多好吃，但架不住這些鼴鼠人們啃得實在是太香，勾起了他們肚子里的饞蟲。
一名傭兵忍不住說道。
“……我不明白，你都死了，還要冥幣有啥用。”
茍始瞟了他一眼。
“誰告訴你死了就不需要錢了。”
那傭兵繼續道。
“比如？你能花在哪兒呢？”
“比如買裝備，有了更好的裝備就能做獎勵更高的任務，完成魔王的任務可以獲得貢獻，貢獻足夠多就能轉生成其他樣子……”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茍始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也不管這NPC聽懂還是聽不懂，和這翻譯器有沒有給他翻譯全。
事實上，關于游戲的內容還真被隱藏了，也正是因此倆傭兵聽得云里霧里，直到他們聽到了關于轉生的部分——
“等等，你的意思是……轉生需要花錢？花那個冥幣？！”
“花冥幣？”茍始愣了下說道，“確實要一點，不過主要還是扣貢獻——”
在得到肯定回答的一瞬間，那倆傭兵看向他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就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茍始怪異地看了倆人一眼，不知道這倆NPC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不就是個游戲設定而已么。
一名傭兵咽了口唾沫，急切地看著他問道。
“那……我們得上哪兒弄那個冥幣呢？”
“不知道，也許上哪兒能兌換吧，你問我們的老大去。”
茍始的話音剛落下，另一名傭兵又馬不停蹄地問道。
“那多少冥幣才能轉生成貴族？！”
茍始哭笑不得地回答道。
“我哪知道，有問題問我們的魔王去……話說轉生成貴族有什么意思，感覺不如轉生成牛逼點的惡魔。”
別的游戲都是玩家問NPC問題，這游戲的NPC咋這么多話？
是擔心他賣紅薯太無聊嗎？
其實完全沒必要擔心，喂這群小家伙還挺解壓的，就像喂一群大號的土撥鼠一樣。
見眼前這位骷髏兵不愿再透露更多亡者的信息，倆傭兵面面相覷之余也不再繼續多問，只是默默記下了這個驚人的八卦。
沒想到人死后也是要用錢的，而且用的還是另一種叫冥幣的玩意兒。
也不知道是只有下地獄的人是如此，還是所有人死后都是如此……
說實話，他倆沒覺得自己的道德水準以及信仰的虔誠，能夠得上去天堂的標準。
如果攢一些冥幣就能投個好胎，甚至是讓地獄的日子好過一點，他們倒是可以考慮在身上備一點“盤纏”。
畢竟干這種刀口舔血的活兒，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他們對此也是早有心理準備。
甚至于為了走之后少受點罪，他天天都把炎王祝福過的十字架帶在身上……哪怕是在迷霧鎮給魔王執勤的時候。
愚昧的人總是習慣性地什么都信一點。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
圣西斯的《圣言書》總是將太多的筆墨浪費在描繪天堂的繁盛與未來的美好，卻對人們最關心的地方含糊其辭……比如究竟得多虔誠才能投個好胎，或者究竟得怎樣去往天堂。
那些模糊不清的地方給了教會以及神職人員靈活使用權力的操作空間，但同時也讓混沌或者地獄的腐蝕有了可乘之機。
倆人此刻的心思早已經從紅薯變成了冥幣。
當然，前者他們也想要……
“抱歉，我們只有這個了，”傭兵依依不舍地看著散發著香氣的鐵桶，念叨著說道，“您就破一次例吧，我們只是想買些回去嘗嘗。”
茍始本來是想拒絕，但倆人誠懇的目光讓他實在沒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尤其是他注意到了倆NPC的身份，好像是這一片的警衛，提前搞好關系似乎不虧？
就當是投資好了。
“那行吧，只此一次……五銅幣一塊，如果你們能接受的話。”
倆傭兵到是沒覺得很貴，畢竟面包差不多也是這價格。
當然，如果讓他們知道發行冥幣的那位對于冥幣和奧銅的兌換預期是1：1，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大呼一聲坑爹。
這價格都翻了倍了！
“給我來二十個。”
其中一名傭兵取出了一枚銀幣彈到了他手上，喜笑顏開地說道，“一枚銀幣能換一百枚銅幣……大致是如此，您沒意見吧？”
“銀色的？”茍始拿在手上擦了擦，塞進了腰間的荷包里，“行吧，希望你們下次能帶些冥幣過來。”
銀色的或許有收藏價值。
雙方都覺得自己撿了個便宜。
最后一鍋紅薯出爐，茍始收了攤，鼠鼠們一哄而散，倆傭兵也用衣服抱著一大摞紅薯回了哨所。
看著那一堆散發著香氣的黑黢黢的玩意兒，同傭兵團的弟兄們紛紛向他倆投去了好奇的眼神。
“約翰，你這都買了些啥玩意兒？”
進門的傭兵笑著說道。
“給你們帶宵夜了！嘿嘿，別客氣都有份！”
輪值的守衛只有十六個，包括準備出勤的六人。
那個叫約翰的傭兵把剛買到的紅薯和值班的眾人分了一圈，同時把關于冥幣的消息也繪聲繪色地講給了眾人。
聽完他的話之后，眾人臉上的表情也是神采各異，有的驚訝，有的驚喜，也有懷疑和警惕。
“我看你一定是昏了頭，魔王的東西你也敢信？”
“就是！你也不怕遭天譴！”
說話的倆人都是虔誠的信徒，不過在約翰看來他們只是假把式罷了，連《圣言書》長啥樣都未必看過。
當然，他也沒看過，不過他至少是會去教堂里起祈禱的……大概一個月一次。
“嗐，得了吧，那位大人有閑工夫懲罰一個傭兵？祂真有這閑情，不如多懲罰幾個更壞的惡魔。”話雖如此，那傭兵還是很小心地回避了圣西斯的名諱，并且在心里默默補上了一句祈禱。
哨所內的眾人一邊一邊啃著紅薯，一邊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話題很快從怎么賺冥幣變成了冥幣能干什么上。
雖然傭兵團的大伙兒對于“是否所有人都需要冥幣”這件事情存在著明顯的爭論，但卻意外的在“至少可以干魅魔”這件事情上毫無爭論。
只可惜。
在座的各位沒有一個真正去過地獄，對于“高階惡魔”的身份壓根兒沒有一個概念，更不知道所謂“得不到的才是最欲罷不能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聊越離譜，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冥幣這玩意兒還是挺有用的嘛！
就連兩個信仰貌似最虔誠的信徒也不禁咽了口唾沫，感覺下地獄似乎也沒那么糟？
就在地獄的腐蝕正在“勇敢之劍”傭兵團蔓延的時候，副團長之一菲尼斯從外面走了進來，朝著面紅耳赤的傭兵們問了句。
“你們在議論什么呢？”
幾個人當然不好意思說自己在YY魅魔，于是連忙說道。
“我們在議論冥幣的事兒！”
“冥幣？”菲尼斯愣住了，他也是頭一回聽說這個詞。
眾人這才想起，眼前這位可是傭兵團里唯一一名魔法師，而眾所周知魔法師都是見多識廣的。
于是眾人頓時起哄起來。
“沒錯！菲尼斯老爺！”
“您是魔法師，您一定聽說過吧？”
菲尼斯是亞歷克斯的跟班。
雖然沒有貴族的頭銜，但傭兵們還是習慣用調侃的口吻稱呼這個容易害羞的小伙子為“老爺”。
面對一眾傭兵們的起哄聲，菲尼斯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我沒聽說過，你們是從哪兒聽來的？”
一名留著絡腮胡的傭兵笑著說道。
“約翰今天出勤的時候碰到一只骷髏，那骷髏告訴他人死后也得花錢，而且用的是冥幣……然后這小子就開始計劃起后事兒了。”
“什么叫計劃起后事兒了！”叫約翰的傭兵罵罵咧咧了一句，狡辯說道，“我這不是想著有備無患嗎？干我們這行說不準哪天人就沒了。”
菲尼斯打斷了他的話，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覺得你不用考慮那么多，信仰虔誠的人是不會投胎到地獄去的。”
旁邊的傭兵聞言笑著說道。
“老爺，請問得多虔誠才算虔誠呢？”
“那得問牧師，”菲尼斯聳了聳肩，忽然被一旁的香氣吸引，目光不由落在一旁那剩下的兩只烤紅薯上，“這是什么？”
叫約翰的傭兵笑著說道。
“烤紅薯！您嘗嘗唄，可好吃了！”
“紅薯？”
那東西不是喂豬的嗎？
懷著將信將疑的心情，菲尼斯拿起那黑黢黢的玩意兒，剝開焦脆的酥皮咬了一口。
一瞬間，他的臉上浮起驚訝的表情。
“好甜！”
口感軟糯，有點像南瓜，但又不完全像！沁人心脾的甜味一點兒不膩人，還有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
正好有些餓了，菲尼斯不禁食指大動，幾口下去就將手中的紅薯啃了個精光，差點沒把自己給噎著。
“沒想到吧，”約翰笑著說道，“我也沒想到，我老家養的豬居然吃的這么好。”
和他同行的另一名傭兵插嘴說道。
“我敢打賭，肯定是那個爐子的問題，不過誰會想到用煉鐵的爐子烤沒人吃的紅薯？”
約翰點點頭說道。
“這兒的亡靈和外面的確實不太一樣，不管是腦子，還是別的地方。”
“等等……”看著交談的二人，菲尼斯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臉色瞬間變了，“這烤紅薯是從哪兒買的？！”
約翰和身旁的同伴相視一眼。
“我沒說嗎？”
“當然是從擺攤的骷髏那兒……”
倆人的話音還沒落下，菲尼斯一聲干嘔，扣著嗓子如旋風一般跑進廁所催吐去了……
雖然對于傭兵們的素質是有所心理準備的，但菲尼斯還是被這群沒有絲毫敬畏之心的家伙給狠狠震撼了一把。
他們不只會輕易聽信來自地獄的謠言，而且連亡靈的食物都敢嘗試！
得虧這兒不是帝國，沒有教會的裁判所，否則他們一個二個腦袋都得掛在十字架上！
菲尼斯當天請了個假，直接去了最近的銀松鎮上，找到當地教堂的牧師祈禱了許久才平復了心情。
路過小鎮冒險者公會的時候，他順便看了一眼委托列表，想看看迷宮第四層有沒有什么能順手做了的任務。
然而就在他盯著告示欄尋找的時候，卻聽見了背后的竊竊私語聲。
“聽說迷霧鎮好像出了大事兒。”
“迷霧鎮？你是說迷宮第四層的那個前哨？”
“沒錯！就是那兒！前些日子騎士團的人進去辦案，結果聽說騎士團里有內鬼還是怎么著，居然把混沌中的邪靈給放了出來。”
“混沌？！”
“真的假的？！”
眾人一陣驚呼，都被這消息給震驚到了。
說話的那人卻是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信誓旦旦地繼續說道。
“假不了！我哥們兒的哥們兒親眼看見的！他還說為了收拾這個爛攤子，騎士團的人和魔王的人都默契的停止了戰斗，將矛頭一致對準了從裂縫中涌出的邪靈！”
說著，他像是就在現場一樣，用夢囈似的聲音說道。
“活人和死人并肩站在了一起，共同對抗來自混沌中的邪靈……簡直就像傳說里的故事一樣！”
眾人聽完之后也是驚嘆不已。
“圣西斯在上……”
“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菲尼斯的嘴角微微翹起，沒想到聽見的不是“何等的褻瀆”，而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看來在不同身份的人眼里，看待同一個問題的第一反應是不同的。
傭兵經常和死人打交道，所以才能接受死人吃的東西……菲尼斯如此在心中想著。
而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后面——
從那口口相傳的聲音中，他居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聽說當時戰場上一片混亂，一群人從小鎮里跑出來根本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甚至就連魔王也猶豫著要不要先把這群礙事兒的家伙們解決掉……結果這時候，有一個叫亞歷克斯的家伙站了出來，讓那些沒頭腦的傭兵和冒險者團結在了一起。”
“亞歷克斯？！我認得那家伙！好像是叫……勇敢之劍？！”
“那是他們冒險者小隊的名字。”
“我記得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人，一個叫修文，還有一個魔法師……”
“好像叫菲尼斯！”
混沌的腐蝕已經褪色，而地獄的腐蝕才剛剛開始，而這一切都只是入夜前的黃昏。
來自地球的玩家帶給異世界人們的震撼遠遠不只是區區一只烤紅薯而已，還有太多后者未曾設想過——甚至壓根兒不敢往深處去想的東西。
距離鐘樓不遠的小巷。
一只骷髏和一只幽靈正湊在一起，那鬼鬼祟祟的樣子仿佛在進行某種不可告人的儀式。
隨著一道翠綠色的光芒閃爍，一塊橙黃色的金屬漸漸浮現在了兩只亡靈的面前。
看著憑空出現在地上的金屬塊，那纖細的骨頭架子頓時發出了興奮的咯吱叫喊。
“噢噢噢！！成了！成了！”
與興奮的手舞足蹈的一口悶了化學池不同，米蘭達的身子卻晃了晃，渾濁的身體仿佛變得先前更透明了。
“然后呢？”
一口悶了化學池重新淡定下來，高深莫測的咳嗽一聲。
“接下來，你試著想象一下金子——”
翻譯水晶才剛剛將他的話翻譯出來，就被一聲驚叫給打斷了。
“不可能的！以我的魔力根本辦不到！銅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而且這根本維持不了太久！”
米蘭達驚叫著打斷了一口兄的話，語速飛快的繼續說道。
“你讓我辦到的事情我已經辦到了，現在你該告訴我那個‘焰色反應’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了吧？！”
說著的同時，那掉在地上的銅塊已經開始變得虛幻，就如海灘邊上的沙堡一般搖搖欲墜，仿佛一個浪花就能將它瓦解。
終于，它還是維持不住了，伴隨著“乓”的一聲輕響，化作古銅色的光粒飛散在了空中，隱去不見。
目送著那飛散在空中的光粒遠去，燃燒在一口兄顱骨中的魂火輕輕搖曳。
沉吟許久，他緩緩開口。
“萬物皆由元素構成……你悟了嗎？”
米蘭達聽得一頭霧水，完全沒有聽懂。
“這有什么問題嗎？”
料到他會是這副反應，一口悶了化學池得意一笑，高深莫測地繼續說道。
“簡單來說，不只是六大基本元素，包括你剛剛變出來的金屬，以及你變不出來的金屬，本質上都是由一顆顆更小的粒子構成的！甚至就連所謂的六大基本元素，都可以繼續往下細分下去……”
“這怎么可能？！”米蘭達驚呼一聲，急切地說道，“萬物皆由元素構成我能理解，但六大基本元素就已經是構成萬物的最小元素了，怎么可能繼續細分下去？”
譬如他剛才凝練的黃銅，就是土系魔法與水系魔法的結合，從而演化出的金屬系變種。
世間萬物皆由六大元素構成，除了生命和死亡分屬于單獨的系統，任何一本魔法書上都是這么寫的！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骷髏卻搖搖頭，微笑著說道。
“太少了！你們就沒想過純粹的水也能繼續細分下去嗎？”
“你是說水蒸氣？那是水元素與火元素——”
“那只是表象，”打斷了米蘭達的話，一口悶了化學池繼續說道，“我所說的分割是更直接的分割……將水元素繼續拆解，拆解成氧元素和氫元素。”
“那是什么？！”米蘭的徹底愣住了，聽著那些莫名其妙的詞匯，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學生一樣。
雖然他本來就是學邦的學徒。
“是構成世界的元素之一，”一口悶了化學池繼續說道，“單獨存在的它們往往是以氣體的形式出現。”
米蘭達脫口而出道。
“那不就是氣元素嗎？”
一口悶了化學池微笑著說道。
“你可以這么理解，但你想過沒有，氣體和氣體與氣體之間也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如果用你的那套理論，你如何區分氣元素與氣元素之間的不同？”
米蘭達愣住了，一時間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主要是他想象不出來氣體和氣體之間為什么會不一樣。
“有的氣體能讓火燃燒，有的氣體卻能讓火熄滅……這個你自己琢磨好了，我和你講起來太費勁。”
一口悶了化學池停頓片刻，繼續說道。
“總之，在大墓地，我們將常見的元素列成了一張表，稱之為‘元素周期表’。這張表上一共有118個元素，分為7個周期，16個族。”
“根據不同元素的特性，銅在火焰中灼燒的時候，銅原子中的電子吸收能量，從低能級軌道躍遷到高能級軌道，會在返回基態時釋放出特定波長的光……而這個光就是你看見的綠光。”
米蘭達目光怔怔地看著他，眼中先是錯愕，隨后是懷疑，而最后又變成了對自己的懷疑。
他在學邦待了那么多年，從沒聽說過這種驚人的理論。
這徹底顛覆了他對世界的認識！
“……元素有118種？”
一口悶了化學池聳了聳肩膀。
“已知的有118種，其余的……理論上是無限的，反正我們也不知道它的極限在哪里。”
米蘭達立刻問道。
“那你怎么證明這118種元素的存在？”
一口悶了化學池愣住了。
“這……當然是有辦法的，只是比較麻煩。”
臥槽！
這家伙不會還要他演示給它看吧？
這特么在游戲里咋演示啊？！
他本想是將這個問題敷衍過去，卻沒想眼前這個幽靈卻是來勁了似的，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愿聞其詳！”
對上那求知若渴的眼神，一股不妙的感覺從一口悶了化學池的胸中油然而生——
自己似乎被不得了的麻煩給纏上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