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么走了……”
雷鳴城的港口,坐在馬車上的格斯男爵兩眼發直望著港口,臉上寫滿了遺憾。
聽聞科林先生返回領地的消息,他本打算送這位貴人一程,并好好的感謝一番,卻沒想到最后還是錯過了。
提著褶邊的裙擺從馬車上下來,瑪麗娜夫人略施粉黛的臉上同樣帶著遺憾。
雖然科林先生在她的莊園里并沒有待很久,但那段時間卻是她這些年來最快樂的日子,重新回到了還是少女的時候,心中又萌發出了那種純粹而樸素的悸動。
她心里其實清楚兩人是不可能的,但還是想和他好好的道個別,結果卻連最后的愿望也無法滿足。
看著那張令她愈發感到厭倦的臉,她忍著怨氣抱怨了一句。
“都怪你,整天擺弄那些金幣,連這么重要的送別都錯過了!貴族的榮耀被你放到哪里去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格斯被這句話噎的一陣臉紅,忍不住回懟了一句。
“你怪我?要不是你擺弄那些配飾,在臉上抹那些粉,我們會遲到嗎?”
圣西斯在上。
他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家伙這么愛打扮!
聽到丈夫的反駁,瑪麗娜的臉漲紅了,氣的嘴唇微微發抖。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你是在怪我嗎?你以為……我是為了誰……”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其實只有一半的底氣。
然而有些人就是如此,心里越是沒底氣,越喜歡反問和發脾氣。
看到夫人生氣的反應,格斯立刻后悔了,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么將潑出去的水收回,只能繃著臉僵硬的站在那里。
坐在那車上的兩個孩子也看不下去了,他那年僅十歲的長子喬治嚴肅著臉,像個小大人一樣,一本正經地說道。
“爸爸,您不該這樣說媽媽,整理儀容是貴族的體面,您總是這么教育我。”
年僅九歲的伊莎貝爾也點著小腦袋,糯糯說道。
“是的,爸爸,科林先生那么漂亮,媽媽想要打扮一番很正常,我也打扮了挺久。”
瑪麗娜慌忙地瞪了自己的女兒一眼,但很快又意識到孩子可能并沒有想那么多,只是單純的表達感受,是自己太敏感了。
所幸的是,格斯也沒有意識到任何問題,畢竟本來就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如果心里想想就算出軌,那他心靈和肉體上早就越軌無數次了。
臉上的表情漸漸柔和,格斯摟住了夫人的肩膀,安慰說道。
“抱歉,親愛的,我不該責怪你……”
見對方首先低了頭,瑪麗娜冷著臉甩開了他的手,語氣更加的冰冷。
“別碰我。”
格斯惺惺地收回手,滿臉陪笑,試圖安撫夫人的情緒。
然而他并不知道,對一個并不愛他的人來說,他的低聲下氣與毫無道理的認錯只能換來對方的厭煩,以及更加覺得他沒有任何吸引力。
瑪麗娜昂著下巴看著他,忍著心中的怒火,將壓抑許久的抱怨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你看你有沒有一丁點貴族的樣子,除了你老爹留給你的頭銜和土地,你還有什么?最純種的高地戰馬被你騎成了一頭毛驢,用劍也不會,只能拿個破火槍撐場面……哪怕這些都無所謂,你能在宴會上多交點朋友也好,然而結果呢?你都快成小丑了!我們離貴族的圈子越來越遠,圣西斯在上,你有做過一件男爵該做的事嗎?”
街上過往的行人頻頻側目,刺耳的竊竊私語聲令格斯心中愈發的憋屈。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就連天上的海鷗都在嘲笑自己。
“夠了,我知道我錯了,我們回家了再說這些事情好嗎?”
看著求饒的丈夫,瑪麗娜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了下來,提起裙擺回到了馬車上。
她終究還是個要臉的人,不可能像銀松鎮的村婦一樣不顧體面的咒罵。
而且,她也意識到了今天的自己不太對勁,平時她明明不會這樣。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看著冷靜下來的夫人,格斯總算是松了口氣,擦了擦額前的汗,給了大氣不敢喘一口的馬車夫一個警告的眼神,隨后也回了馬車上。
“您說的對,親愛的,我們離貴族的圈子太遠了……不如這樣如何?我們在雷鳴城的港口買一棟宅子,至少在位置上,我們能離上流社會更近一點兒,沒事的時候您還可以辦辦舞會和茶會。”
瑪麗娜的眉毛微微松弛,雖然仍然繃著臉,但并沒有剛才那么僵硬了。
格斯定了定神,朝著馬車前面喊了一聲。
“奧利爾,你在那傻坐著干什么?看我的笑話嗎?趕緊動起來,去房產交易大廳!”
“是!是,老爺!”
坐在馬車前面的管家兼車夫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連忙揮動手中的韁繩,趕著馬車向前走去。
雷鳴城的土地都是王室的土地,房屋交易實際上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除了買賣雙方之間達成協議之外,原本還需要總督府的點頭。
不過最近隨著愛德華新政的推出,這種情況倒是發生了改變。
所有雷鳴城的市民都自動獲得了腳下土地100年的使用權。
這項權力受到王室的保證,并且轉讓和交易不再需要得到所有者的認可。
原本三方參與的交易變成了雙方彼此同意之后辦理登記即可。
受此影響,雷鳴城的房價也是水漲船高,交易大廳內一片人頭攢動,詢價的聲音好不熱鬧。
下了馬車的格斯男爵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擠到了交易大廳的柜臺前。
為了在夫人面前表現出自己能干的一面,他沒有使喚下人,是選擇了親自出馬。
“皇后區還有沒有掛牌交易的房子?我的意思是獨棟上下三層的那種,上了年紀的破爛就別推給我了,我是公國的男爵!”
很少會有貴族親自來買房子,坐在柜臺后面的小姐也是嚇了一跳,連忙翻著手中的冊子幫他查詢。
“符合您身份的宅邸還剩下一套,位于皇后區一路北側,建筑面積300平米,按您要求有三層樓以及樓頂的露臺花園,寄售的屋主是來自雷穆薩商會聯合邦的木材商人,裝修風格相當的有品位……”
格斯敲著桌子說道。
“就要這套了,多少錢?”
“我幫您看看……一口價兩萬金幣!”
“多少?!”格斯瞪大了眼睛。
兩萬金幣!
再貴一點他都能買下一座酒店了!
坐在柜臺后面的小姐緊張的看著他,生怕讓這位貴族感到了不敬。
“兩萬金幣……先生,因為陛下的新政,最近雷鳴城的房子都在漲價,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一個月了。”
其實這套房子一個月前只要8000枚金幣,但架不住,現在市場火爆房源供不應求。
屋主見這么多人想買,當即將價格翻了一倍,然后又加了一點。
看著一臉肉疼的貴族先生,她小聲的繼續說道。
“或者……我向您推薦旁邊的騎士路,那兒同樣有不少房子符合您的要求,而且住在當地的也都是雷鳴城的新貴。再然后就是安第斯家族的莊園附近,不過那里沒有獨棟的洋樓,都是一些占地面積比較大的莊園,而且因為沒有掛牌,可能您得等等才能等到愿意出手的人。”
一聽到這句話,格斯男爵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手敲在了桌子上。
“這叫什么話?你覺得我買不起?”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站在柜臺后面的姑娘瑟瑟發抖的說道。
不過格斯倒是懶得追究一個下人的無禮,找回了面子便昂著下巴大聲說道。
“兩萬枚金幣是吧?就這套了!現在就帶我去看房子,如果沒有問題,我們立刻就簽合同!”
兩萬金幣對他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尤其是最近他才在科林礦業的股票上發了一筆大財。
周圍眾人都向他投去了驚訝的視線,低聲的竊竊私語。
雖然他們也是來買房子的,但大多數人買的不過是幾千幾百枚金幣的房子而已。
沐浴著羨慕的視線,格斯男爵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以前他都是讓仆人去做這些事情的,卻沒想到低級的趣味竟然如此的有趣,以至于先前他在港口邊上所感受到的尷尬與局促都在此刻彌補了回來。
“是,是!我這就為您安排……”柜臺后面的小姐連忙驚喜的點頭,隨后迅速聯系了自己的同事,安排了一位穿著正裝的業務員小跑了過來。
格斯一邊不耐煩地等待,一邊拿起柜臺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
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他的心中猛然生出一個念頭——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房價就翻了不止一倍,為什么不趁現在多買一點?
反正愛德華陛下的新政又不是明天就結束了。
以那位大人展現出的決心,他一定會將改革推進到底!
想到這兒的格斯心中一片火熱,吩咐趕到他身邊的業務員跟上自己,隨后腳步匆匆的回到了馬車上。
不等瑪麗娜詢問他事情辦的怎么樣了,他便一臉歡喜地說道。
“親愛的,我有個絕妙的主意!現在整個雷鳴城的房子都在漲價,既然它漲得這么快,我們為什么不多買幾套?這分明是黃金在地上滾,圣西斯白送錢給我們!”
爬到馬車前面坐下的業務員聞言連忙應和,扭過頭諂媚笑道。
“老爺,您真是好眼光!實不相瞞,和您一樣身份尊貴的客人早就開始布局了,就我們旁邊的這條街道,整條街的房子都是某位伯爵先生買下來的……當然,我不能說是哪位。”
坎貝爾公國一共就三個伯爵,離雷鳴郡比較近的也就南溪谷和斯皮諾爾,說不說是誰都沒什么區別。
格斯眉飛色舞地看著自己的夫人,挑著眉毛,顯擺著自己的眼光。
然而看著雙眼火熱的丈夫,瑪麗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呻.吟抱怨了一句。
“你這個守財奴,真是鉆到錢眼里去了!”
格斯哈哈一笑,卻不在意,只是目光炯炯的盯著街道的兩側,就像看著堆成小山的金子。
“您說是就是吧!我這也是為了我們家族!喬治以后要去學邦深造,學習強大的魔法,就像尊敬的科林先生一樣……為了他的未來,我可得提前準備些!”
他錯過了科林礦業股票的上市發行,沒分到最肥美的一塊肉,但所幸圣西斯是眷顧他的,讓他趕上了愛德華大公的新政。
他不會辦工廠,但買房沒有任何的技術含量,只要有錢就行!
這次發財的機會,他可不能再錯過了!
雷鳴城的房地產市場露出了火熱的苗頭,而這一切似乎都歸功于尊敬的愛德華陛下,一時間王室的威望空前高漲。
如果說科林礦業公司的股票只是“造福”了一小撮人,那么這一輪房價的普漲就連住在郊區的平民都嘗到了甜頭。
雷鳴城的市民從未如此的愛戴他們的陛下,以至于去年年初還在抱怨王室加稅的那些商戶們也都紛紛改變了當初的看法。
不過也有一些明白人能看得出來,愛德華新政最多算是點燃人們購房熱情的火苗,真正推高雷鳴城房價的還得是那些通過雷鳴城港口涌入的資金。
最初將它們吸引到這里的是科林先生手中的鉆石,接著又是科林礦業公司的股票,再然后是奧斯大陸殖民地以及關于無盡財富的神話故事……
從最初的那場慈善晚宴開始,這一系列的事件共同布置了一個精心設下的局。
這個局成就的不只是科林先生本人,還有包括安道爾以及格斯男爵等等在內的一批又一批富豪們。
在賺錢效應的現象,無數人心甘情愿的走了進去,主動成為了舞臺上的棋子。
即便領舞的人已經退場,這些長袖善舞的棋子們依舊循規蹈矩的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在愈發激昂的伴奏聲中將這場舞臺劇繼續推向了更高的高.潮。
而一切都只是開始……
就在格斯男爵揮舞著數以萬計的金幣殺入一片藍海的房地產市場的時候,遠處的銀松鎮正是一片寧靜安詳。
自從艾琳公主來過這里,春天就像緊隨著那位美麗女士的腳步一起來到了一樣。
冒險者們開始踏入迷宮里探索地下世界的寶藏,而小鎮上的農民們也紛紛扛著鋤頭來到了田地里。
原本凍僵的小溪重新開始流淌,田間的空氣不但充滿了寒冬結束之后的濕潤,還夾雜著一股青草的芬芳。
老亞伯站在田邊,笨拙的搓著凍紅的手指,望向積雪融化的田地,心中充滿著期待。
根據他的經驗,大雪之后往往會是個肥年。
或許今年他可以多做些腌黃瓜賣進城里,從那些市民們的手中多換些銅幣,也不至于每次去酒館都得蹭別人喝剩下的。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他必須將本職的工作干好。
那就是顧好領主老爺的田地。
尊敬的格斯老爺之所以對他們見縫插針開墾的菜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都是建立在銀松鎮的小麥豐收的前提下。
不過話說回來,他最近聽酒館里的冒險者們說,仁慈的愛德華陛下頒布了新的法令,以王權作為擔保,準許領主們賣出手中土地的使用權,且該權利不受領主的侵犯。
等他攢夠了一筆錢,或許能將腳下這片田永遠的買下來。
到了那時候,他想種什么就完全由他自己決定了。只要他高興,甚至可以全都種成黃瓜,然后再把它們做成腌黃瓜。
一想到那是一筆怎樣龐大的財富,他就樂得合不攏嘴。
說不準他還能攢下錢來,給他的大兒子在雷鳴城的郊區買一座屋子,再把他的小兒子送去那邊的教會學校上學。
老亞伯的鄰居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也都翹首以盼的望著小鎮入口的方向,七嘴八舌的閑聊,等待著領主的仆人們將春耕的種子送來。
往年都是這時候來的,老爺的仆人們差不多也該到了。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他們盼星星盼月亮,等來的卻是一群綿羊。
馬蹄的咯噠聲從主道上傳來,披著輕甲的騎手策馬踱步到了眾人的面前。
看著臉上寫滿茫然的佃農們,那士兵神色倨傲,聲音尖銳而無情的大聲說道。
“聽著!尊敬的維克托·格斯男爵決定擴大銀松鎮的牧場!這片土地需要重新規劃,用于養殖綿羊!從現在直到下個月開始,你們必須從這兒搬走!作為對你們的補償,你們可以隨意拿走這片土地上的東西,不管是農具還是鐵鍋,那些破爛歸你們了!”
翹首以盼的佃農們一片嘩然,原本寫滿期盼的臉上瞬間變成了茫然和回過神來之后的絕望。
尤其是老亞伯。
他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樣,整個人怔住,愣在了原地,當搓熱的手指又涼了下來。
他不敢與那士兵的眼神對上,只能無助地看向身后,目光掃向他身旁的鄰居們——
剛剛失去丈夫的寡婦卡莎,跛腳的木匠湯姆,還有年幼的比利……他就像在照鏡子一樣,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震驚。
絕望。
還有無助。
人群中傳開竊竊私語的聲音,隨后變成了抗議和抽泣。
一名身子硬朗的男人站了出來,卻又匍匐在地上,眼神恐懼的說道。
“請等一下!老爺,您要把這改成牧場,可……可我們該怎么辦?”
騎在馬上的士兵俯視著他說道。
“你們自由了,你們可以去你們喜歡的地方,不管是當冒險者也好,還是去城里,只要別在鎮子上乞討,干什么都隨你們。”
佃農雖然是領主的資產,但現在這里的領主已經不需要這么多田了。
說好聽點兒是把自由還給他們,說難聽點就是讓他們自生自滅。
反正雷鳴城有個仁慈的艾琳殿下不是嗎?
她連暮色行省來的流民都可以包容的收留,想必不會放著自己人不管。
士兵的臉上寫著嘲笑。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有余,但他并沒有忘記這群農夫丟下格斯老爺和他們轉身逃跑的事情。
跪在地上的男人眼中一片絕望,卻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聲音哽咽的說道。
“老爺,我們不想要自由……請讓我們繼續伺候您吧!我們可以干其他的活兒,照料這些綿羊也行,只要給我們一口飯吃,別將我們從這兒趕走……”
“是啊老爺!”
“求求您了老爺!”
其他人也紛紛跪在了地上哀求,亞伯也不自覺的跪了下來,雖然他本能的覺得這其實沒什么用,那些披著鎧甲的騎兵顯然不是來和他們打商量的。
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樣,騎在馬上的士兵只是冷笑一聲,羞辱意味十足的說道。
“想繼續伺候老爺?你們也配?當初你們丟下他逃跑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感謝他的仁慈吧,他至少沒把你們吊死在廣場上,就像那些哥布林!”
格斯其實早就忘了這事兒,養羊只是為了多賺一些錢,畢竟最近雷鳴城的紡織業如火如荼,很久之前羊毛就供不應求了。
不過,他雖然懶得記著一群下人們的事,卻并不妨礙他的手下們還記得當時的恥辱,并一直記著要將這份恥辱從這些佃農們身上找回來。
敢向強者拔劍的那是勇者,但在場的人顯然都不是那樣的人。
看著像丟了魂一樣的佃農們,那士兵撇了撇嘴角,嘲笑道。
“當然,你們身上要是能長出羊毛,也可以留下來。”
周圍的士兵們發出笑聲,就連他們騎著的馬兒都打著響鼻,像是笑了出來。
老亞伯低著腦袋,就像死掉的人一樣,嘴里說不出話,大腦一片空白。
他會養牛,會養豬,但唯獨沒有養過羊。
其實會又怎么樣呢?
照料動物是需要人的,卻用不到那么多人,最后機會還是會留給手腳麻利、頭腦靈光的年輕人……
況且,英明的格斯男爵做事可不會這么潦草,尤其是關于錢的事情。
那位老爺在從東邊的王國進口這些綿羊的時候,特意買了幾個懂怎么放羊的奴隸回來。
那幾個奴隸根本花不了多少錢,也就是少幾頭羊的事情……
宣布完了領主的命令,騎在馬上的士兵們便將聚在一起的人群驅趕了。
其實也用不著他們驅趕。
春耕的種子沒有送來,這些佃農干等在這里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對著土地發呆。
這一刻亞伯終于隱隱約約的意識到了,愛德華陛下的法律保護的到底是誰。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仿佛看到熟悉的田地被柵欄圈起,羊群取代了莊稼,所有的辛勞化為烏有……包括他偷偷開墾的那些菜園。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里。
直到他滿面愁容的妻子用粗糙的雙手抓著他的胳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對他說話,才將他從那堆滿腌黃瓜的夢里搖醒了過來。
“亞伯,我們該怎么辦?要是沒有了土地,我們還能去哪?”
“我……不知道。”
亞伯的胸中憋了一口氣,最后還是無力地吐了出去,苦笑著說道。
“也許去雷鳴城找個活兒?鎮上的冒險者說那里工作多的是,只要肯賣力氣,怎么也不至于活不下來……”
他去過那里幾次,倒是個好地方,就是什么東西都要錢,而且不便宜。
他的妻子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只是抓著他的胳膊絮絮叨叨,就仿佛他是那個惡人。
“他們怎么能這樣?!我的父親,我的爺爺……我們一家人世世代代都在為格斯家種地,他們怎么能說不要我們就不要了……”
亞伯輕輕拍著妻子的肩膀,安慰地說道。
“至少……老爺把這些農具留給我們了,還有那些鍋碗瓢盆,他說我們可以隨意處置土地上的東西,作為對我們的補償。”
他也不知道那能賣多少錢,但應該是能賣一些銅幣的。
至少格斯老爺沒把這些東西也收走。
“誰要這些破爛!”他的妻子歇斯底里的叫著,就像受傷的野獸一樣哀嚎。
屋子里的孩子們不敢作聲,都閉著嘴,只是偷看著忽然間老了許多的父親。
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覺得忽然之間,整個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