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色利劍形成的瞬間，向百川的學生也清晰的報出了一個數字：
“燃料閥門開啟10。”
隨著這個學生的話音落下，其他的人也陸續報出了自己面前的數據：
“氧化劑壓力傳感器正常！”
“燃燒劑壓力傳感器正常！”
“溫度傳感器正常！”
“電控反饋正常！”
“視頻監控畫面顯示正常！”
一連串的正常，讓向百川喜出望外，他慢慢抬起頭看向林語，想從這位年輕的廠長臉上看出喜悅，但是，他抬起頭后才發現，這位年輕的廠長臉上沒有喜悅，只有平靜。
似乎對方對這種事已經司空見慣。
而他的細微的動作，自然沒有逃脫林語的感知，將目光從遠處的發動機上收回，林語對著面前的向百川輕輕一點頭，點一下掛在耳朵上的麥克風，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加油！”
“加油？哦哦！對，加油！”向百川后知后覺的回應兩聲，然后手忙腳亂的抓過話筒，開始下達新的命令。
“燃料閥門開啟30，保持狀態5分鐘！”
他清晰的命令，隨著喇叭傳到旁邊，而負責控制閥門的學生，也在聽到這聲指令之后，右手按住面前的燃料閥門控制按鈕，慢慢旋轉，將刻度旋轉到30。
旋鈕旋轉的嗒嗒聲，清脆無比的傳出，傳入所有人的耳朵，也在同一時間，讓他們屏住了呼吸。
噠噠聲停下，其他人立馬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顯示器，盯著上面的數據，生怕這些綠色的數據突然變紅，然后前方的試車臺突然炸開。
一分鐘，兩分鐘。
足足過去了5分鐘，所有設備顯示正常！
這5分鐘，在向百川的感知中，感覺就像整整過了一年，這一瞬間，他理解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同時也理解了他的老師，說起當年的火箭發射，為什么會那么激動。
這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做出成績，自己不應該激動嗎？
他低下頭，發現桌上的計時器已經過去了6分鐘，再吸一口氣，向百川再次拿起話筒：
“燃料閥門50，保持5分鐘！”
他話音落下，控制燃料閥門的旋鈕的嗒嗒聲再次響起，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的敲在所有人的心頭。
當那聲音再次停下時，所有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們的眼睛再一次睜大，瞪著面前的數據。
3分鐘時間眨眼就過去，就在向百川準備詢問的時候，角落里，一個清澈的女聲突然響起：
“壓力傳感器顯示，當前推力已經達到1100千牛，并且狀態非常穩定。”
說出數據的聲音剛一落下，監控室里就爆發出了歡呼聲。
要知道，基于地球表面的重力加速度，1千牛約等于噸，1100千牛，那就約等于噸。
就目前的華夏而言，還沒有這樣大的發動機。
他們在場的這些人，第一次設計制造火箭發動機，就制造出了可以穩定噴射3分鐘，并且擁有1100千牛推力的火箭發動機。
現在，就算這個火箭發動機炸了，他們也成功了。
因為后續的工作，只需要找出爆炸的原因，然后根據圖紙優化，然后就能做出更好的火箭發動機。
但是現在，在平穩的運行了5分鐘之后，這個火箭發動機沒有炸。
沒有炸！
還在平穩的運行！
窗外的不遠處，試車臺的凹槽里，那臺火箭發動機噴出的尾焰，比一開始的時候要長了一大截，而且顏色也從紅色，變成了淡藍色，這淡藍色里面，也帶著一點點白。
就在這一點點白中間，那噴射而出的尾焰，還隱約帶著一點點圓圈。
讓發動機的尾焰，從一開始的寶劍，變成了一只細長的長槍。
向百川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計時器，時間已經到了2分32秒，他并沒有吩咐人加大油門，也沒有停止，而是伸手摘下掛在頭上的耳機，站起身，用耳朵感受發動機的轟鳴，同時將目光投向那支長槍。
看了一會，他再次低下頭。
在計時器來到4分30秒的時候的時候，向百川拿起話筒，低下頭，用胸腔里所有的力氣喊道：
“天問1號火箭發動機，全功率運轉，燃料閥門100！一直到儲備燃料庫用完，完畢！”
此話一出，負責控制燃料閥門的學生也跟著站起身，右手按住閥門，隨后用力扭動，同時也跟著大喊：
“天問1號火箭發動機全功率運轉，燃料閥門已經調成100，完畢！”
燃料閥門的嗒嗒聲停歇，監控室里的人瞬間瞪大眼睛，一個個死死盯著自己面前的顯示器。
就在燃料閥門調節到100的一瞬間，他們面前這些顯示器上顯示的數據，全部在這一瞬間拉高一大截。
這種突然的壓力變化，很容易讓各種設備出現問題，但是，這樣突然的壓力變化，也是檢測各種設備的良機。
總而言之，富貴險中求！
好在，這些數值在一瞬間拉高之后，又很快的穩定了下來，穩定的提供數據，沒有突然的忽高忽低。
時間，就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中過去了兩分鐘，角落里，那個溫和的女聲再度響起，只是這一次的聲音，沒有了剛才的溫和，只剩下癲狂。
“壓力傳感器反饋數據，當前穩定推力，千牛，重復，當前穩定推力千牛。”
聽到這個恐怖的數據，向百川很突然的扭過頭，看著那個女生，大聲咆哮道：“你再說一遍當前的穩定推力是多少？”
“千牛，峰尖數據是千牛，峰谷數據是千牛，綜合穩定數據現在是千牛。”
那有些癲狂的女聲再度響起，重新報完數據，這個女生站在原地瘋狂的跳了起來，雙手拉扯著自己的頭發，如同一個瘋子一樣。
在這瘋狂的動作中，還有更加癲狂的話語：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我們一次性就成功了！”
“2427千牛，這火箭發動機沒有炸，我們成功了！”
除了這個女生，監控室里的其他人，在看到向百川沒有制止之后，他們也發出了各種癲狂的話語：
“哈哈，大爺成了！”
“大爺才成了，一次性就成功了，就這種戰績，說出去我可以炫耀一輩子！”
在他們各種癲狂的話語聲中，火箭發動機的轟鳴聲中突然傳來一聲怪異的聲響，而這突如其來的響聲，也讓監控室里癲狂的人瞬間清醒過來。
他們一個個睜開眼睛，看向面前的顯示器，然后開始瘋狂的匯報情況：
“壓力傳感器顯示推力在迅速下降！”
“氧化劑壓力傳感器顯示壓力在迅速下降！”
“燃燒劑壓力傳感器顯示壓力在迅速下降！”
“電控數據正常！”
“什么情況，查一下！”
“正在查，有可能是空氣原因！”
“狗屁的空氣原因，火箭發動機用的是氧化劑！”
向百川聽著一句又一句的話，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的顯示器面前，想要從這里面找到原因。
主控制臺前，林語看著這些亂糟糟的人，忍不住撓了撓頭。
第1次制造火箭發動機，就試車成功，他們應該驕傲，但正是因為是第1次制造火箭發動機，他們的經驗還是不足。
在他們亂糟糟的聲音中，林語拿起話筒，輕咳一聲，平靜的說道：
“行了，別找了，是油料用完了。”
而伴隨著他的話，監控室里亂糟糟的人也在瞬間清醒過來，紛紛扭頭看向那個控制燃料的學生。
察覺到眾人的目光，這個學生才后知后覺的將目光投向面前的顯示器。
在他那個14寸的顯示器上，左邊顯示的是燃料閥門壓力，而右邊，就是氧化劑和燃燒劑的余量傳感器顯示的數據。
此刻，右邊的顯示器上，是一個大大的綠色的1。
看到這個數字，負責控制燃料的學生尷尬的撓撓頭，尷尬地解釋道：“之前我就說過，要給傳感器增加一個燃料余量提醒，而且要是非常明亮的紅色閃爍，你們不聽，現在好了吧？”
找到了原因，向百川長舒一口氣，隨后走到這個負責燃料的學生面前，眼睛盯著顯示器，平靜的問道：
“這一次消耗了多少燃料？”
聽到這一句問，這學生立馬拖動鼠標，切換到另一個頁面，這個新的頁面左邊，是氧化劑，而右邊，是燃燒劑。
在這兩個下方，是一個總和的數據，學生鼠標指著這個數據，飛快地說道：
“按照一開始的設計，天問1號火箭發動機在全功率運轉狀態下，每秒需要消耗的推進劑總流量是704千克。”
“在10燃料供給的時候，每秒消耗的推進劑總流量是71千克，持續了32秒，總共消耗燃料2272千克，噸。”
“在30燃料供給的時候，每秒消耗的推進劑總流量是231千克，30燃料供給實際運行時間是6分鐘，總共消耗燃料83160千克，也就是噸。”
“在50燃料供給的時候，每秒消耗的推進劑總流量是363千克，50燃料供給實際運行時間是4分42秒，總共消耗燃料103092千克，也就是噸。”
“在100燃料供給的時候，每秒消耗的推進劑總流量是730千克，實際運行時間4分49秒5，總共消耗燃料211310千克，也就是噸。”
“這一次給1號試車臺用的燃料，總共是400噸，計算下來還有大約兩百公斤的燃料。”
“但剛才傳感器顯示還有1。”
“可能是我們的傳感器或者管道接口有問題，需要重點排查。”
說話的這個學生滿臉的無辜，旁邊，向百川在聽到這些話后，默默的從胸前掏出一個筆記本，默默的將傳感器精度這幾個字寫到筆記本上。
試車成功，其他人也在陸續翻看鋼材記錄下的數據，同時尋找起這些數據中的不足。
只有林語，在聽到400噸這個數據后，默默的扭過頭，看向了2號試車臺。
2號試車臺的山崖邊，4個火箭發動機的屁股隱約可見。
一個火箭發動機，在不到16分鐘的時間里，用了400噸燃料。
這些碳氧燃料，每一公斤的價格，高達25塊，這40萬公斤，1000萬沒有了！
還只是試車，還沒有正式裝上火箭，如果正式裝上火箭，就是2號試車臺那4個。
一枚火箭從發射到最后進入軌道，大概需要火箭全功率運行1516分鐘左右，剩下的時間，就是火箭調整，然后將衛星投放。
換而言之，想要一次性使用4個天問1號火箭發動機，那每個火箭發動機起碼要備用700噸燃料。
僅僅是4個火箭發動機的燃料，就要吃掉2800噸的重量，再加上火箭的重量。
上輩子怎么沒覺得這火箭這么耗燃料呢？
沉思片刻，林語叫來向百川，平靜地說道：
“你們待會兒四聯裝試車的時候，注意一下安全。”
“還有，我覺得我們的火箭沒必要搞四聯裝，這玩意兒太費油了。”
“最后的成品，推力可以適當的往下減一點，要不然，僅僅是火箭的油料，就夠我們喝一壺了。”
交代完向百川，林語轉身走出監控室。
和隔壁房間的王建國聊了兩句，他摸出衛星電話，慢悠悠的走出大門，找那個陰涼的地方坐下，翻到阿瓦德的號碼，順手就撥了出去。
幾分鐘后，電話被接通，阿瓦德好奇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林老板，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我們的火箭發動機試車成功了。”林語很平靜的向對面訴說了火箭發動機試車成功的消息。
而這個消息，也如他所想的那樣，鎮住了電話對面的人。
足足過了好幾十秒，電話里才傳來阿瓦德驚恐的聲音。
“伱在開玩笑吧？你絕對是在開玩笑吧！哈哈，你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
“tmd，這怎么可能？你們的火箭研發中心，是我親手掏的錢，我派出去的人天天在旁邊看著修建起來的，我自己也在那里親自看了一段時間。”
“滿打滿算幾個月的時間，你的人怎么……怎么就從無到有，把火箭發動機做出來了，還試車成功了？”
“你在開什么狗屁玩笑？”
“你是不是又想騙我的錢？我告訴你，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的全是石油抽取機械，一點一點的抽出來的。”
“我絕對不可能像大風刮來的那樣亂丟！”
他的話語很激動，但是，電話這邊的林語反饋很平靜，非常的平靜。
而這樣平靜的反饋，也讓阿瓦德慌了神。
短暫的思考過后，他將信將疑的話，從電話里傳來：
“不會是真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