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媽陷入回憶,這個過于老舊的詞匯沒能在第一時間令她回憶起確切含義,過了好幾秒,她才遲疑地開口,「是那個前段時間在梅郡鬧起來的……?」
「對對,就是那個。」
「最后不是說沒有螯合物,是當地水銀針工作站反應過度嗎?」
「……你從哪兒聽說的?」
「報紙上啊。」
「都什么年代啊你還看報紙,網上都有人拍到視頻了,水銀針和螯合物在居民區對峙,當時就搞塌了好幾層樓。」
靜靜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那要緊嗎?怎么也沒聽橘鎮拉過警報呢?」
「你現在不用擔心,真要有事,松雪原肯定第一個起反應。只要松雪原那邊沒事,我們肯定也沒事。」友人道,「不過我姐姐家小孩——你記得吧,今年上初中的——她們學校最近也搞演練,除了一些常見災害,那邊也提到了螯合病的事。我跟我姐姐最近都在琢磨這個,總感覺搭上上次梅郡的新聞,這個風向有點不對勁。」
「別擔心那沒影的事情了,」飯桌上的另一人說道,「咱們這兒都把水銀針納入本土部隊了,你們還擔心什么。」
一提起這件事,飯桌上好幾個人的眼光都亮了,迫不及待地要拉話匣分享下一個話題——大家身邊都有些或遠或近的朋友或親戚,因這輪ahga十四區分部被聯合政府接收而獲得了正式編制,從不入流的機構文員一躍成為正經八百的在崗公務員,這種概率極低的好事近乎于一種都市傳說,再所有茶余飯后的時間里被瘋狂講述。
大人們這邊聊得熱火朝天,小朋友們也玩得非常盡興。
整個客廳被劃分成一塊塊功能各異的地方,沙發是山,飯桌是廢棄的城區,兒童角與花架是兩處生存點。
螯合物每天都在城區與山林間活動,因此孩子們只要在生存點里安居即可。然而,變故就在此時發生花架點的居民因為一次山體滑坡而損失了一半以上的食物,亟需補給。
于是兒童角的孩子們煞有介事地坐在一塊,爭論著要不要給那邊送吃的。
一番爭執后,苗苗力排眾議,決定和靜靜一塊兒開卡車過去,結果兩人半路遭遇螯合物,苗苗當場犧牲,死前握著靜靜的手,交待她一定要把一卡車的物資送到花架點去。
那邊的小朋友已經演起來了,飯桌上的一些大人也留意到了變化,她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聊天,開始笑吟吟地拿手機對準了沙發邊的地毯——靜靜被苗苗的一番陳詞催得眼淚都要落下來,她懷著一股慨然的勇氣撿起了那個復雜的卡車遙控器,決心要把車開到客廳對面去,然而即便剛才苗苗在樓上教過她好幾遍,她還是有點抓瞎。
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應該向前的車突然往后斜行,轉了個彎,一頭撞在沙發角上。
「你小心點啊,」苗苗叫起來,「左邊的手柄控制方向——」
一個小「螯合物」從沙發上冒出頭「死人不能說話!」
苗苗咂巴了下嘴,瞪眼道,「我沒有說話,是她在回憶,我在她回憶里說話不算說話!」
沙發上的小朋友一時不知怎么反駁,只能眼睜睜看著苗苗沖過去給靜靜演示操作,靜靜全神貫注地學了一會兒,勉強調轉了車頭,時停時猛沖地朝花架那邊開去,結果還沒沖多遠,就再度撞進另一只「螯合物」的領地。
眼看靜靜就要被抓,苗苗再次沖過去抱住了敵人。
「時一苗你怎么又起來了!」另一只「螯合物」豎起眉毛,「你耍賴啊!你剛剛都死了!」
「誰說的?我沒死,我就是看起來死了,實際上就是昏過去了——我其實是水銀針來的!」苗苗一邊抱著敵人
,一邊大聲道,「靜靜快跑!」
靜靜急得滿臉通紅,但還是咬著嘴唇,一路把車開到了花架邊上。
「我就知道她們會來的!」花架點的小朋友沖過來,一把抱住了靜靜,「你來了!我們都得救了!」
「多虧了苗——」靜靜回過頭,「你不過來嗎?」
「我要再等等,」苗苗道,「你可以先跟她們說我死了。」
「……啊?」靜靜不解,「但你——」
「你先和大家說,苗苗為了保護所有人勇敢犧牲了,等到你們所有人都難過傷心的時候,我再突然出現,」苗苗指揮道,「我覺得這樣比較好哦。」
花架點的幾人心領神會,于是立刻詢問起苗苗的情況,靜靜別過臉,沉默了一會兒,才悲痛欲絕地說出了方才在山里的遭遇,花架點的小朋友們當即擦起了眼淚。
見時機成熟,苗苗終于一瘸一卦地撐著玩具劍走了過來,靜靜最先喊出她的名字,飛奔著過來抱住了她,而后所有花架點的小朋友都跑了過來,大家抱在一起,久久沒有松開手。
飯桌上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赫斯塔一邊笑,一邊單手拍著桌子。
徐如飴這時端著水果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將果盤放在了孩子們的茶幾上。
「來啊,大家都再去洗個手,」徐如飴笑著道,「吃餐后水果啦。」
更晚些時候,宴會結束了,人們紛紛啟程離開,有些孩子因為過于困倦已經在大人的肩頭睡得迷迷糊糊。原先嘈雜的客廳漸漸變得安靜,在對比下忽然叫人感到些許寂寥。
由于靜靜始終不愿同苗苗分開,她的家長也留到了最后,一直坐在沙發上與丁雪陽聊天。
女人拆開了那個裝著遙控卡車的禮盒,和靜靜一起聽苗苗介紹著里面的配件。
「所以這個卡車和你的那個還不一樣?」女人感慨道,「太復雜了啊。」
「有說明書的,里面有圖,」苗苗答道,「網上也有視頻教學——」
「你怎么會喜歡玩這個呢?」女人搖頭道,「這樣的小卡車應該不便宜吧?」
「七百多。」苗苗回答。
女人的表情明顯怔了一下,「……多少?」
「七百二十還是多少。」苗苗回頭看向丁雨晴,「是嗎?」
丁雨晴有些尷尬——苗苗顯然還不明白,直接報出禮物的具體價格并不是一個成熟的社交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