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螯合病……是那種患上以后,人的雙手會變成螯鉗的疾病嗎?”
“嗯。”
阿爾薇拉的眉頭因為詫異而微微聳起,“……這竟然不是傳聞,是真的?”
“嗯。”
“……太可憐了。”她輕嘆一聲,“赫克拉荒原在什么地方?”
“在第三區西邊,離這里很遠。”迦爾文輕聲道,“不過那兒離第四區很近,就隔著一條父親河。”
“父親河?”阿爾薇拉感到些許新奇,“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為赫克拉荒原上的孩子要么是孤兒,要么就只有母親吧。
“小時候我常常背一些貨品游過去,和對岸的人換一些東西,再拿回巷子里賣。
“冬天河面會凍上,走起來更方便,不過人一多買賣就輪不到我,也拿不到好價錢。”
阿爾薇拉點了點頭,“我聽說人患上螯合病以后會變得六親不認,這也是真的嗎?”
迦爾文點了點頭。
“……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會傷害嗎?”
“也許吧,我也不知道,”迦爾文輕聲道,“赫克拉慘劇發生的時候,我連螯合病是什么都沒聽過,等知道出了事,出城的路已經被封死了。當時大家說城外有已經變異的螯合物,出去也是死,不如在城里等救援……
“我們躲在一個倉庫后面的壕溝里,當時那里因為搶奪物資連續爆發了幾輪械斗,尸體堆積如山,能搶的東西已經全被搜刮光了,沒有人來。”
“那很幸運。”阿爾薇拉輕聲道。
“應該是尸臭掩蓋了我們身上的氣味吧,如果那時換了別的地方,也許我們就活不到現在。”迦爾文輕聲道,“我媽媽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早就囤了水和食物,甚至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搞來了一張羊皮毯……那段時間其實過得不算艱難,但是肖恩突然病了,高燒不退,媽媽決定去找交易人,看看能不能搞到藥。
“我和肖恩就在壕溝里等……后來又發生了很多事,但總歸都有驚無險。
“有一天我醒來,感覺世界很安靜,特別安靜,螯合物總是很聒噪的,它們之間相互爭斗的時候也總是喜歡制造一些恐怖的響聲來取樂……但那天我突然發現,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水銀針來了。”
阿爾薇拉屏息凝神地聽著。
“她們要帶我們走……但是媽媽沒有回來,”迦爾文頓了頓,“我知道交易人一般在哪兒出沒,就帶著肖恩一起跑去了那個地方。
“我們從地下室開始找,每一個房間都不放過,一樓、二樓,到處都是腐爛的尸體,已經分不出是人還是螯合物,我一具具辨認,一具具移開,直到聽見肖恩突然在閣樓大哭。
“我慢慢往上走……沒有燈,過道都黑黢黢的。閣樓有一間臥房,臥房里有間浴室,我聽到肖恩就在里面。推開門,地上到處都是鏡子的碎片和一些散落的肥皂塊,有一個紅色的塑料杯子被踩碎了,旁邊還有一只牙刷還是什么東西,地上全是泥痕、血痕,還有一條褐色的毛巾墊在浴缸腳的下面……
迦爾文仰起頭。
“然后,我就出來了。”
阿爾薇拉站起身,她輕輕抱住了坐著的迦爾文,像哄孩子一樣慢慢拍撫他的背。谷魮
“會好起來的,過去的苦難都已經結束了,你會有光明燦爛的未來。”
“……會嗎?”
“會,”阿爾薇拉低聲道,“你和肖恩都會,我會為你們一起祈禱。”
太陽將要落下的時候,司雷開車抵達譚伊城外的一處荒蕪草場。
十來個警員已經在荒草中一片被壓平的草地上圍出了一片空地,一輛造型時髦的汽車停在那里——那是羅杰失蹤當晚駕駛的汽車。
司雷簡單詢問了現場情況,警局已經從汽車的方向盤上取到了大量指紋,經過對比,和子爵莊園里的格雷完全吻合。
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里,譚伊警局對市內各個路口的監控影像進行了調集,他們使用人工在數千小時的監控畫面里部分還原了當晚格雷的駕駛軌跡——這件事原本不該這么困難,然而因為月初劇烈的太陽風,大部分監控區域的設備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壞,這導致格雷的行程中出現了相當多的斷檔,其中最令人在意的,是從晚上八點到凌晨一點半之間的“人間蒸發”。
之后,他又連人帶車出現在了道路的視野中,這一次他的車開得很從容,直接駛向郊外。而今汽車孤零零地置身荒野,他人卻沒了蹤跡。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車內自始至終都只有格雷一個人。
“車內還有什么可疑痕跡嗎?比如血跡?”
“沒有。”
“格雷的仆人說他是帶著很多行李出來的,東西還在嗎?”
“呃,也沒有的,后備箱里只有幾支高爾夫球桿……”
“其他什么都沒了?”
“有,但不是行李,您可以看看,這是清單。”
司雷接過單子,上面羅列了數十樣私人用品,從化妝品、香水到藥品……不一而足。
“全都在這里了?”司雷問。
“全都在這里了。”
司雷把單子交了回去。
“對了,還有一個消息,是半小時前從警署傳來的——格雷先生的家人從十二區打來了電話,說很遺憾‘夜鶯’的殉情,他們本無意因為這件事驚動警方,浪費警力,目前他們已經和格雷先生聯系上了,讓我們不必再追蹤格雷的下落。”
“是嗎,那格雷現在在哪里?”
“嗯……他們說不便透露,這是屬于公民自己的隱私,”警員回答,“如果我們對夜鶯的案子還有疑慮,可以直接找格雷在譚伊的代理律師,他會全權負責同我們的溝通……夜鶯的尸檢報告您看了嗎?”
司雷笑了一聲,“看了,確實是自殺。”
警員觀察著司雷的表情:“那似乎我們確實就不必再……?”
“再把車好好檢查一遍,附近的居民也都去問一遍,看看當晚有沒有誰留心到異樣,”司雷抬起頭,“你們的物品清單上,至少還缺了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