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的目光掃過了眼前幾個年輕人的臉。
“看來我說中了。”
“……少自以為是,”其中一人再次直視著赫斯塔的眼睛,“我們只是來執行任務,至于為什么要這樣做,上面不需要向我們解釋——而我們,整個深錨,是如何緊緊地彼此聯結著……我也不需要向你解釋。”
“這正是眼下讓我有些拿不準的地方。”赫斯塔道,“你們之中有一批死硬分子和我交過手,而我幾乎要了她們其中一個人的命——她們知道我的厲害。但這些人今晚卻派了你們四個初出茅廬的預備役過來……很難說她們究竟是想要誰的命。”
幾個年輕人起初沒聽懂赫斯塔的意思,等到她們回過味來,不由得驚怒交加。然而眼下敵我差距如此巨大,直白的惱火只會更加凸顯自身的無能。她們有人撇過頭去,有人發出低哂,有人仍在默默垂淚,就像完全沒有聽到剛才的談話。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赫斯塔輕聲道。
“你是簡·赫斯塔,”最年長的預備役回答,“是十二區新上任的監察官——”
“我是4623年春天進入預備役基地的,那年我十一歲。從4624年到今天,我一共參與過27次極危作戰,41次中危作戰,其中有三次打撈行動。”赫斯塔輕聲道,“當初帶我進入基地的水銀針也是我后來的監護人,她的名字叫千葉真崎——或許你們也聽過這個名字?因為她的子彈時間在水銀針里一直是一個傳奇。”
幾個年輕人微微張口,神情都微微凝固在臉上。
眼前人拋出了一串不可能的數字和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是的,千葉真崎正是此次法亞拉爾慘劇中最知名的死者之一。
一人磕磕絆絆地開口:“……既然,既然你也有親友在這次慘劇中犧牲——”
她話還沒有說完,另一個人已經搶過話頭,打斷了她:“為什么是從4624年開始算?你從成為預備役的第二年就開始執行任務了嗎?”
“是的,”赫斯塔兩手抱懷,“我第一次參加極危作戰就在4624年,那幾年的出勤我幾乎都是跟千葉小姐一塊兒去的,她是獨立作戰者,很少跟隨大部隊一起行動。而我們的任務類型通常也很特殊,像是生擒畸變者,去已被螯合物潮覆蓋的荒原區域展開定點救援……”
“不可能啊,”其中低聲喃喃,她有些詫異地望著赫斯塔,“你那個時候才二次覺醒多久?子彈時間已經足夠穩定了嗎?”
“這正是我能和千葉小姐一起行動的原因,”赫斯塔答道,“因為那個時候我還沒有二次覺醒,在我身上留有的,初覺水銀針們的氣味,恰恰是最令畸變者垂涎的誘餌。”
幾人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人:“你……你沒有……”
“那時我有一種特殊的能力,盡管我沒有二次覺醒,但是當螯合物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可以直接進入子彈時間——不同于那些已經二次覺醒的水銀針,我的子彈時間近乎于無限。它只受限于我個人的體力,在我徹底力竭之前,我可以穩定、持續、毫無限制地在子彈時間內行動。”
聽到這里,幾個年輕人都變了臉色——她們立刻從赫斯塔的故事中嗅到了她們熟悉的部分,不同于主流的預備役水銀針,二次覺醒前近乎無限的子彈時間……
“……那,現在呢?”
“現在當然是已經二次覺醒了,”赫斯塔道,“不然每次只能等螯合物近身才能進入子彈時間,那不是很被動嗎?”
“你是怎么二次覺醒的?”
“那是另一個故事了,”赫斯塔微微一笑,“總之,你們想想吧,如果你們的上級真的想殺我,那今晚來的刺殺小隊應該是個什么配置。”
“你的同伴實力也不差,我看過她的資料,”其中一人道,“她領導過很多次極危作戰,但還是被我們的人撂倒了……都是你莫名其妙不碰這里的水和食物,才會害我們失敗。”
“難道你們不應該做好二手準備嗎,”談及任務,赫斯塔的表情變得嚴肅,“如果我和維克多利婭都吃下了有問題的食物,那抓她和殺我當然很容易,但如果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沒有中招,你們是不是就得做好合作強攻的準備?
“但你們沒有,你們之中的一部分人在抓到維克多利婭以后立刻撤退了,把我,一個極具威脅的對手,留給了你們四個預備役,你們覺得這合理嗎?”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如果留幾個真正成熟的戰力下來,就太冒險了。”赫斯塔打斷了眼前人的話,“上一次意外在國王廣場交手,薩哈玫身受重傷,如果不是我一個朋友冒死送她回去,她現在恐怕已經死了——而一個正在分裂的深錨,現在承受不起這樣的代價。”
赫斯塔看了身旁重傷的年輕人一眼。
“我毫不懷疑,如果你們幾個今晚都死了,那么明天天亮,深錨就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赫斯塔輕聲道,“所以我賭一把,我要看看,如果我留著你們的命,那么接下來會有多少人過來找我。”
談話間,頭頂傳來了一串交錯的腳步聲,來人至少有六七個。
“簡!你在哪?”
“地下室。”赫斯塔抬起頭,“入口在一樓樓梯后面。”
不一會兒,佐伊、恩黛、特里莎都出現在赫斯塔的視線中,她們拎著大箱小箱,佐伊和特里莎的背上還趴著兩個發型凌亂的醫生。
“我們跑過來的,”佐伊道,“西莫婭的直升機估計要一個小時后以后到,要搶救的人呢?”
不知其名的地下研究站內,維克多利婭翻閱完最后一份實驗記錄。
她摘下眼鏡,面無表情地望著墻面,一時間什么也沒有說。
“您現在怎么想呢?”維爾辛輕聲道。
沒有回答。
“盡管我非常想得到您的答案,”維爾辛接著道,“但您是我敬重的前輩,我無論如何都要勻出一段考慮的時間給您……天亮之前您都可以待在這里,到時我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