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陸沅略有些泛紅的額頭上。
他想給揉揉。
然后,陸沅的額頭更紅了。
梁帝看著自己越揉越紅的額頭,頗有些不好意思。
不能再揉了,再揉下去乖孫子成壽星公了。
他又改為去挼乖孫子的腦袋。
陸沅的頭發被薅下一大把。
陸沅:“祖父,我還不想禿……”
梁帝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沒忍住,又想挼。
陸沅嚴肅地瞪著他。
抱著大樹,整個人橫在半空抵抗著兩名大內高手拖拽的明王,大喊一聲:“父皇!他瞪你!快把他眼珠子摳下來——”
梁帝一個鞋拔子扔了過去。
明王的右臉重重挨了一記鞋拔。
大內高手識趣地松開手。
明王原地怔愣了一瞬,呱啦啦地跌在了地上。
陸沅在照顧老太君的大半年里,積累了豐富深厚的經驗,因此比起野爹陸昭言,討梁帝歡心反而更得心應手。
此情此景,要不要拿出太上皇給自己的信物呢?
不行,風險太大了。
那信物究竟是真是假,有何作用,太上皇自己恐怕都不敢保證。
何況梁帝已經認了自己,自己沒必要再多此一舉。
等自己這個假孫子的身份被識破時,再拿出信物搏一個保命的機會。
僅僅瞬息的功夫,陸沅在心中權衡完了利弊,制定好了退路,再無后顧之后,兩眼一閉,睡了!
睡之前他摁住了梁帝的手,以免他再薅自己頭發。
一屋子人驚的驚,嚇的嚇,鴉雀無聲。
陸昭言對眾人道:“都退下。”
陸騏蹙眉看了陸沅一眼,心有不甘地出了屋子。
賈管事瑟瑟發抖地望向陸昭言:“殿下……”
陸昭言道:“御前不宜見血,你的命暫且留著,罰俸一年,自己去領板子。”
賈管事連連磕頭:“謝殿下不殺之恩!謝殿下不殺之恩!”
老天爺呃,少爺是真記仇啊。
他和明王殿下,少爺是一個也沒放過啊……
經此一事,賈管事再也不敢對陸沅有所怠慢,甚至竇清漪拉攏他的話,也被他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開什么玩笑,梁帝龍馬精神,太子又正當盛年,得罪這尊煞星,自己還不知有沒有命活到郡王登基。
賈管事火急火燎地去領板子。
下人們懵了。
見過著急忙慌領月錢的,沒見過著急忙慌領板子的。
陸昭言回到自己房中。
寂風單膝跪地,雙手捧著自己的寶劍:“屬下失職,請殿下賜死。”
陸昭言路過他身邊,在椅子上坐下:“罷了,連父皇都被他哄得找不著北,你看不住他也不奇怪。”
寂風道:“謝殿下不殺之恩。”
陸昭言道:“起來吧。”
“是。”
寂風收了劍。
寂風雖是梁帝派到陸昭言身旁的,但梁帝絕沒有監視自己兒子的癖好,是以,寂風從認主的那一刻起,就是陸昭言的人了。
陸昭言問道:“說說今日發生了何事。”
寂風想了想,問道:“屬下該如何稱呼他?”
陛下認下這個孫子的事兒,比雪花飄得還快,可寂風同時也知道,殿下是沒認他當兒子的。
提到此事,陸昭言也頗為無奈,嘆道:“叫少爺吧。”
“是。”寂風將陸沅出府的事兒說了,“少爺嫌府上悶,說要出去轉轉,半道上少爺去買桂花糕,一轉眼屬下便跟丟了。”
陸昭言沒怪罪寂風,而是說道:“能讓你跟丟,他武功不弱。”
寂風跟了梁帝多年,梁帝的幾個兒子他也接觸不淺。
表面看起來,太子是最不像梁帝的那個人,因為梁帝驍勇,而太子不習武,是幾個兒子里最弱不禁風的一個。
可自從來了太子府,寂風從太子身上看到了許多梁帝的影子。
陸昭言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寂風問道:“屬下還跟著少爺嗎?”
陸昭言道:“他不想你跟著,今日在父皇面前就該拉你出來了。”
寂風想到了被少爺整得凄慘的賈管事與明王,如果少爺真想擺脫自己,確實有一百個法子做掉自己。
“是。”
寂風去了陸沅的屋外候著。
梁帝在屋里。
門是虛掩著的。
按規矩,他得先給梁帝請個安。
就在他站在門縫外,打算拱手行禮的一霎,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石化了!
陸沅的湯藥熬好了,不是太醫開的方子,是府醫給陸沅熬的調理身子的補湯。
“不喝。”
陸沅撇過臉,嗓子啞得不行。
“胡鬧!”
梁帝板著臉道,“不喝藥,身子何時才能大好?”
梁帝本就長得過于魁梧威嚴,平日里不發火,都令人畏懼三分,一旦嚴厲起來是足以讓人聞風喪膽的。
哪知陸沅一點兒也不害怕,傲嬌一哼,背過身面朝里,甩了個后腦勺給梁帝!
梁帝:……乖孫的后腦勺真可愛。
陸沅不喝藥這套對陸昭言有用,在梁帝這兒行不通。
他專斷,他說了得喝藥,陸沅必須喝。
以天子之威……
望著乖孫的后腦勺,威不起來了。
他招招手,叫來余公公。
余公公躡手躡腳地上前,悄聲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梁帝的聲音也壓得很低:“你有過孫子嗎?”
余公公:“小的是閹人。”
梁帝:“朕才當皇帝。”
余公公解釋道:“小的到秦王府那會兒,就沒根了。”
梁帝古怪地問道:“秦王府有這規矩?”
余公公忙道:“沒有,小的原是要被賣去宮里的,是老秦王把小的救下了。”
梁帝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余公公又道:“不過奴才家中有個小侄孫。”
梁帝問道:“你小侄孫喝藥嗎?”
余公公搖頭:“不喝,得喂。”
“喂?”梁帝皺了皺眉,“他自己沒手嗎?”
余公公訕訕一笑:“有。”
他侄孫還小,才三歲。
三歲的孩子喝苦藥,可不得人喂嗎?
梁帝一臉嚴肅地看著陸沅:“朕最后問你一次,喝不喝藥?”
陸沅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梁帝的眼神漸漸變冷:“你不喝的話,朕可就要——”
余公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會吧,剛認的孫子,這就要殺頭了?
小主子喂,你可長點兒心吧?
梁帝可不像大周的太上皇,他殺伐決斷,從不心慈手軟,你干啥忤逆他呀!
“陛下……”余公公撲通跪下,求梁帝息怒。
就聽得梁帝對陸沅霸氣側漏地說道:“喂你了。”
余公公:“……”
陸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