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竇清漪正坐在梳妝臺前,挑選今日的耳飾。
丫鬟站在她身后,為她梳發髻。
一邊梳,一邊道:“夫人,聽說陛下宣郡王與那一位進宮了,子午先生也去了。”
竇清漪拿起一副黃金耳墜,在耳朵上比了比,覺著不大合適,放下拿起一支點翠耳飾:“去就對了,陛下這是要考二人功課呢。”
丫鬟嘲諷地說道:“聽主院的人說,他成日里除了吃就是玩兒,偶爾看些百無一用的雜書,端的是不學無術,和咱們郡王比功課,恐怕今日要丟盡顏面了。”
竇清漪淡淡笑了笑:“他又不用繼承江山,不學也無妨,當個隨心所欲的少爺倒也快活。”
丫鬟嘆道:“可苦了咱們郡王,將來得養這么個兄弟。”
竇清漪也不是很滿意點翠耳飾,又拿起一款珍珠流蘇的:“一個兄弟罷了,該養就養。”
他若真是個紈绔廢物才好呢,爭爭寵也沒什么,不堪重用便威脅不到騏兒的地位。
丫鬟又道:“夫人,聽說陛下要留那一位在皇宮住幾日呢,咱們郡王都沒在宮里住過,憑什么呀?”
竇清漪道:“他去皇宮養病,陛下也安心,是好事。”
可不是好事嗎?
那小子一直霸占太子,弄得她想與太子夫妻行房都沒機會。
從今日起,可算是清凈了。
她也能在太子的屋留宿了。
男人與女人也就那么回事兒,要拿捏住一個男人的心,先得霸占他的全部寵愛。
竇清漪終于選到了滿意的耳飾。
丫鬟也梳好了發髻,為竇清漪鑲嵌了珍珠的金步搖,再配上珍珠流蘇耳飾,美得不可方物。
“夫人,您真美,像天仙下凡似的,奴婢就沒見過比您更美的女子。”
這番話倒不完全是阿諛奉承。
竇清漪的確生得貌美,雖早已不是少女,但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是另一種內蘊神華之美。
正說著話,屋外傳來了下人的稟報:“夫人,內務府的甄公公來了。”
甄公公是內務府總管,上一次到府上是為陸騏冊封郡王之事。
竇清漪隱隱覺得有好事要發生了,眼底不由地浮現起一抹歡喜,對門外說道:“快請!”
“是。”
下人應下后,將甄公公請進了竇清漪的院子。
尋常外男是不得私自進入太子府后宅的,但甄公公是太監,自然不在此規矩約束的行列。
甄公公笑呵呵地進了屋,執著佛塵,對竇清漪拱手行了一禮:“奴才給夫人請安。”
身為內務府大總管,是有品級在身的,竇清漪卻并無誥命在身,之所以讓他如此客氣,乃是母憑子貴。
不過,竇清漪明顯察覺到甄公公今日對自己比以往更客氣了三分。
她頓了頓,笑著問道:“甄總管快別多禮,不知今日是什么風把甄總管吹來了,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甄公公滿臉笑容地說道:“奴才是來給夫人量身,定制衣衫的,順帶,提前給夫人道個喜。”
竇清漪的睫羽顫了顫,按耐住心中激動,明知故問道:“不知喜從何來?”
甄公公意味深長地笑道:“國師在朝堂上提了冊封太子妃的事,陛下答應了,下朝后將禮部尚書、翰林院大學士以及與幾位內閣大臣叫去了御書房,據說已經定下了,也傳召了太子殿下入宮。算算時辰,冊封太子妃的圣旨應當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他說著,朝門外的小太監招了招手。
小太監捧著一個錦盒進屋。
甄公公將錦盒雙手呈給竇清漪:“請太子妃笑納。”
一聲太子妃,叫得竇清漪心花怒放。
等了這么久,終于等來這一日了。
她就要成為太子府的主母,成為與太子并肩而立,坐擁江山的女人了。
“恭喜夫人!”
丫鬟十分有眼力勁地跪下,“恭喜太子妃!”
竇清漪的目光落在那一顆顆圓潤飽滿的東珠上,心口撲通撲通的。
她激動得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深吸幾口氣,她壓下擂鼓一般的心跳,努力語氣如常地問道:“甄總管,圣旨未下,叫太子妃會不會太早了些?一切,還是等圣旨到了再說吧。”
甄公公笑道:“太子妃請放心,若無十全把握,奴才不敢讓您白高興一場。”
要論皇宮消息最靈通的人,一個是陛下身邊的余公公,另一個就是他了,就連皇后宮里的總管也略遜一籌。
他可是親耳聽到陛下在御書房下了旨。
他提前趕來道賀太子妃,是為了巴結竇清漪,從而成為下一個大內總管。
他怎么會拿自己的前程去溜太子妃呢?
竇清漪當然明白甄公公的示好。
太子看似溫和好說話,實則沒人能輕松拿捏他。
甄公公想在皇宮獲得更高的地位,少不得她給太子吹吹枕邊風。
她笑道:“甄總管,以后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梁帝急召,陸昭言是親兒子也不敢有所怠慢,立即動身前往皇宮。
一路上小家伙不吵不鬧的,乖得不行。
就是前一瞬還在舔糖葫蘆,下一瞬等陸昭言去看她時,她已經抓著糖葫蘆四仰八叉地睡著了。
小家伙的臉頰粉嘟嘟的,睫羽長長的的,小胖手肉乎乎,讓人想捏。
她的手上與嘴上糊滿了糖漬。
陸昭言拿了干凈的帕子,蘸了溫熱的茶水給小家伙擦干凈。
小家伙不僅不認生,還稀里糊涂地爬到了他的腿上,往他懷里一躺,翹著小腳腳,繼續睡。
太子的心頭忽然劃過一抹柔軟。
這是兒子無法帶給他的。
小家伙似是夢到了好吃的,小嘴兒吧唧吧唧嘬個不停。
“殿下,殿下,殿下!”
寂風叫了許多聲。
太子回過神來,目光從小家伙臉上移開,淡淡問道:“何事?”
“到了。”
寂風道。
到半天了,寂風等著主子下馬車呢,結果倒好,主子對著一個半道拐來的小家伙,笑得像個傻子。
陸昭言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似的,瞥了寂風一眼:“你這個月的月錢沒了。”
寂風:“……!!”
陸昭言抱著熟睡的小家伙下了馬車。
在帶孩子一事上,他比梁帝略為靠譜。
雖是第一次抱這么小的奶團子,卻抱得有模有樣,不知道的,還當孩子是他親手帶大的。
孩子也親他,小腦袋歪在他頸窩里,別提睡得多香。
宮人們都很好奇太子抱的誰家孩子,一身小虎崽崽打扮,奶唧唧的小臉蛋,萌死了。
“會是簡郡王的嗎?”
“簡郡王還沒大婚呢。”
“許是……”
“噓,別亂說,郡王不是那種人。”
宮人們竊竊私語,不敢叫太子聽見。
路過御花園時,陸昭言見到了某個“逆子”。
他看看懷里的小家伙,又看看陸沅,要說不是兄妹他是不信的。
瞧瞧倆人神氣的小表情,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同的是,小家伙神氣是可愛,臭小子神氣起來就有點兒欠欠兒的,讓人想揍。
尤其臭小子和小家伙的口徑還不一致,那個傳聞中的渣爹不知到底存不存在。
陸昭言滿腹疑惑,卻也深知宮里不是說好的地方。
他走過去,看著坐在秋千架上,優哉游哉吃果子的陸沅:“功課考完了?”
陸沅風輕云淡地說道:“皇祖父忙,還沒考。”
陸昭言大抵猜到了他爹在忙什么,忙著給他封太子妃。
他說道:“不溫習一下?”
“臨時抱佛腳,沒意義。”
陸沅漫不經心地說完,瞥了野爹一眼,這才發現他的懷里抱著一個小家伙,因是用披風裹得嚴實,只露出了一只小手手。
而就在陸沅朝這邊望來的一霎,那只小手手也唰的縮了回去。
陸昭言蹙眉。
小家伙是冷嗎?
自打進了御花園,便團巴團巴的往他懷里鉆。
他又把小家伙裹緊了些。
陸沅隨口問道:“誰呀?”
陸昭言:“你妹。”
陸沅:……怎么聽著不像好話呢?
陸昭言決定一會兒再和他說他娘來皇城找他的事:“陛下在御書房?”
陸沅收回了目光,哼道:“不用去了,圣旨已經下了。”
陸昭言問道:“什么圣旨?”
陸沅瞥了瞥他身側:“喏。”
陸昭言扭頭望去,就見余公公一手執著拂塵,一手端著圣旨,腳步匆匆地從御書房的方向過來。
余公公見到了二人,走上前給二人行了禮:“太子殿下,少爺。”
陸昭言問道:“余公公這么著急,是要去往何處?”
余公公笑著答道:“奴才正要去府上宣旨。”
陸昭言又道:“可否過目?”
倒也沒什么不能的,梁帝不拘小節,何況也沒說不能給太子過目。
余公公將圣旨遞給陸昭言。
陸昭言用胳膊夾住寶姝,接過圣旨。
這時,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從裹得嚴嚴實實的披風里鉆了出來。
太悶了。
寶豬豬受不了了。
再加上,也不知是被柳傾云顛壞了,還是被太子投喂得太多了,她的小肚肚很難受。
“忍……忍……忍不住了……”
她四下瞅瞅,著急慌亂中,她瞄準了面前的紙,兩只小胖手抓住圣旨,哇的一聲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