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公孫流螢緩緩自昏迷中蘇醒。
睡了太久,僅僅是昏黃的油燈也讓她刺目得閉了閉眼。
待到適應了屋內的光線,她又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兒,與尋常藥味兒有所不同,其間夾雜著絲絲沁人心脾的蓮香。
“喲,你醒了?”
一道模糊的人影闖入了公孫流螢的視線。
公孫流螢定定地看了對方半晌,視線才總算恢復了清晰。
那是一張極致魅惑的臉,洋溢著明媚動人的笑意。
公孫流螢柳眉一蹙:“你是誰?”
藍葉月笑道:“我是大周十二衛,卯兔。”
“十二衛?”
公孫流螢的眼底當即掠過一絲警惕。
有關十二衛的傳聞她早就聽說了,楚大元帥麾下十二將,個個神通廣大,本領卓越,只可惜隨著楚大元帥的隕落,十二衛走的走,散的散,江湖上再沒他們的蹤影。
據說前不久大周出了內亂,又有十二衛現身。
只不過,那不關她的事,她便沒過多打聽。
“看來你爹沒告訴你啊。”
藍葉月從公孫流螢的眼神里品出了真相,“我還有另一重身份,藥王谷谷主是我爹。”
“你就是藥王谷千金?”
公孫流螢驚訝之余,警惕散了不少。
藍葉月笑著問道:“聽說過我?”
公孫流螢輕聲道:“我小妹幼年生了一場大病,我爹曾帶著她去藥王谷求醫。”
藍葉月打量著她的神色,含笑問道:“你有些不服氣?”
公孫流螢淡淡說道:“我們千機閣的醫術也不差,只是當時我尚且年少,否則也不至于求上你們藥王谷。”
藥王谷的江湖地位,幾乎能與巫山相提并論,沒人敢小瞧藥王谷。
可偏偏公孫流螢出生便是鳳女,連公主也沒她尊貴,區區藥王谷千金,她還沒放在眼里。
藍葉月噗嗤一聲笑了。
“你笑什么?”
公孫流螢蹙眉問。
巧了,藍葉月也是個自命清高的。
她一針見血地說道:“你話里話外就是想說你比我們藥王谷厲害唄,可是你猜猜,你是被誰救醒的?你爹的毒又是誰給解的?”
公孫流螢臉色微變:“我爹中毒了?誰給他下的毒?他怎會中毒?”
藍葉月坐在了凳子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優哉游哉地喝了一口:“公孫小姐,奉勸你一句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別總以為自己了不起,天底下比你厲害的人多的去了。”
公孫流螢此時還很虛弱,緩了半晌才淡淡說道:“別以為你治了我,就能當面羞辱我。”
藍葉月似笑非笑地說道:“羞辱你的人是我嗎?是我不讓你拔出鳳女劍的?”
公孫流螢捏緊了手指。
藍葉月恣意地說道:“你謙卑些,或許我還能告訴你點兒什么。”
若是以往,公孫流螢絕不會對任何人低頭。
可宮里發生的事實在詭異,她迫切需要知道真相。
她壓下了火氣,對藍葉月說道:“請藍姑娘賜教。”
態度依然有些清高,但這是她能做的極限了。
藍葉月倒也不再拿喬,笑著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公孫流螢頓了頓,問道:“鳳女劍,也就是青鸞劍是不是假的?”
藍葉月嚴謹地說道:“我沒見過真正的鳳女劍,不好下定論,當你師妹拔出鳳女劍時,你可有任何異樣?”
“異樣?”
公孫流螢回想了下,心有余悸地說道,“有,那把劍好像是從我身體里抽出來似的……”
那種痛苦與被抽空的感覺,她只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藍葉月摸了摸下巴:“是你的命格被她奪走了。”
公孫流螢狐疑地喃喃道:“命格……奪走?”
藍葉月道:“你是鳳女,她奪走你命格,她成了鳳女,成功拔出鳳女劍,就這么簡單。”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公孫流螢深深皺起眉頭,“可是,她怎么做到的?”
藍葉月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我就不清楚了,等我爹來了,你問他吧!”
公孫流螢忙問道:“令尊也在皇城?”
藍葉月喝了一口:“在藥王谷。”
公孫流螢問道:“令尊何時動身?”
藍葉月攤了攤手:“不知道,他在閉關,興許明日便能出關,也興許一年半載才出關。”
公孫流螢神色凝重地說道:“我等不起。”
不是鳳女的日子,她一天也無法忍受!
“你確實等不起。”
藍葉月晃了晃茶杯,“被奪走命格的人會日漸衰落,輕則重病纏身,重則一命歸西,我看你是后者,這回若不是我,千機閣就得給你收尸了。但我只能救你一時,不能救你一輩子。”
公孫流螢問道:“可有破解之法?”
藍葉月道:“有啊,你日后見了她繞道走,能躲多遠躲多遠,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公孫流螢臉色一沉:“你是想讓我茍且偷生?”
藍葉月嘆道:“你攆走她也行,攆出西南最好,可人家如今是鳳女,你們梁國的陛下恐怕不舍得放她走啊。”
公孫流螢握緊了拳頭:“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藍葉月愛莫能助地說道:“我知道的就這么多。”
公孫流螢神色一冷:“如果,我是說如果,她死了呢?”
藍葉月無比夸張地笑了:“你想殺人奪運啊?千機閣大小姐妙手仁心,菩薩在世,沒想到也有如此狠毒的一面。”
公孫流螢道:“她奪了我的命格,置我于死地,難道不該受到懲罰嗎?”
藍葉月莞爾一笑:“如果鳳女是你想殺便能殺的,那她就不是鳳女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公孫小姐,告辭。”
在藍葉月推門而出的一霎,一只獵鷹撲哧著翅膀從屋頂飛走了。
孟芊芊并不知藍葉月這么快離開了千機閣。
她又一次來到了那個做著陣法的地窖。
她在密室里做的記號被動過了,應當是蕭榕兒來過。
公孫流螢出事后,她第一反應一定是有人動了這里的陣法。
孟芊芊又潛入了那間密室,尋到了那張石床,也看見了上次的男人。
孟芊芊走上前。
火折子會留下氣味,在密閉的地窖經久不散。
孟芊芊只能借用墻壁上的夜明珠。
當她托著夜明珠來到男人面前時,發現男人似乎正在夢囈,嘴里含糊不清地念著什么。
孟芊芊湊近去聽了半天也沒聽清。
男人形同枯槁,胡子與頭發全白了,布滿皺紋的臉上臟兮兮的,絲毫看不出原本模樣。
“前輩。”
孟芊芊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他忽然驚醒,和上次一樣,一把抓住了孟芊芊的手。
這一次,孟芊芊沒有抽回手,而是撥開他的亂發,用帕子一點一點擦去他臉上的臟污。
然而這人早已瘦到脫相。
她還是沒認出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