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的眼底閃過一絲幽暗。
他的侍從去了胡大將軍處,須臾折回晉王身側,低聲稟報:“證人不見了。”
睿王與齊王、陸騏也聽到了侍從的稟報。
陸騏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睿王、齊王的臉色當即變得有些難看。
齊王咬牙道:“好端端怎么會不見了?胡烈怎么辦事的?”
睿王也頗有些納悶:“胡大將軍向來辦事穩妥,為何會出這種岔子?”
侍從道:“小的也不知。”
睿王的目光落在等候受封的陸沅身上:“這小子當真邪門兒,咱們布下天羅地網,本以為他不死也會脫層皮,誰曾想他竟然順利趕來了大典。”
齊王萬分不屑地說道:“他不過是運氣好。”
齊王是幾兄弟里性子最急躁的,這句話的聲音不免大了些,讓對面的陸昭言與大司農等人聽見了。
陸昭言溫文爾雅地說道:“四弟,運氣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大司農道:“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只有順應天命之人,才會承蒙上天庇佑,吉星高照,鴻運當頭。”
孟閣老捋了捋胡子:“沒錯,皇長孫氣運加身,恰巧說明他乃天定之人,必能護我大梁神威。”
子午先生站在陸昭言身后昏昏欲睡,在聽到氣運加身時,他微微抬了抬眼皮。
那小子命里坎坷,他早年吃過的苦,換了你們恐怕沒一個扛得住。
哪怕是如今,也不能說那小子有多走運。
麒麟身份帶給他的除了榮耀,也有無盡的麻煩。
他沒死在一波又一波的算計里,絕不是靠著幾分運氣,而是他從不認命。
他的運,是他自己贏來的。
要他說,世上哪兒有走路都能撿金子的人?
“咦,這是什么?”
孟芊芊彎身,拾起一個金元寶,“子午先生,是您的嗎?”
子午先生:“……”
禮部官員呈上為皇長孫量身定制的麒麟典服。
主掌祭祀典禮之職的祭司大人親自為陸沅披上麒麟長袍,戴上麒麟頭冠。
陸沅的一身風塵仆仆瞬間褪去,整個人散發出強大的氣場與凌厲。
文武百官不由地看呆了。
他們見過皇長孫在金鑾殿上飽讀詩書、筆酣墨飽的狀元模樣,也見過他在騎射大比上英姿颯爽、與天比高的戰將氣場。
本以為已足夠驚艷,然而眼前的皇長孫,又讓眾人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行止有度、矜貴從容,端的是與生俱來的金枝玉葉、龍血鳳髓。
他連上臺階的步子,都帶著帝王貴氣的。
他一步步走上祭壇,走向面容威嚴的梁帝。
梁帝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就像是身經百戰的龍王,在凝望自家的幼龍。
陸沅來到梁帝面前,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皇祖父。”
梁帝頷首。
他轉過身,帶著陸沅叩拜了天地與老祖宗的牌位。
他跪在蒲團上,鄭重其事地說道:“黃天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今冊封陸家第三十七代孫陸臨淵為護國麒麟,佑我大梁,太平盛世,千秋萬代!”
陸沅虔誠叩首。
他的禮儀舉止挑不出絲毫差錯,若不說他來自民間,任誰都會認為他是自幼在秦王府,被當成繼承人培養長大的。
祭司大人道:“請陛下點香。”
梁帝起身,接過禮部官員遞上的香,點燃后插進了牌位前的香爐中。
祭司大人看向了陸沅:“請皇長孫點香。”
陸沅也接過了幾柱香。
然而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他點上的香,剛一插進香爐便熄滅了。
眾人驚訝。
“香,香滅了?”蔣國公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沒點著吧!”
梁帝神色不變,一臉嚴肅地看了看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淡定地說道:“請皇長孫點香。”
陸沅又點了一次。
然而不出意外,香在他手里好好兒的,一插進香爐,立馬滅了。
晉王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睿王與齊王不約而同地朝自家大哥看了過來,隨后彼此心照不宣地移開了目光。
睿王不動聲色地說道:“不愧是大哥,這一招,高啊。”
齊王幸災樂禍極了:“誰說不是呢?他的香被祖宗滅了,列祖列宗這是不想承認他呢!”
“香滅了……是先帝和皇族的列祖列宗顯靈了啊……”
“我就說吧,郡王才是真正的護國麒麟,皇長孫沒這個資格!”
檀兒氣壞了,回頭瞪著幾個嚼舌根子的百姓道:“皇長孫文試、武試都贏了!他才高八斗、武功非凡、有勇有謀,最重要滴是,人還大方!他么得資格,那過小白臉就有資格嗎?”
“哎——你說誰小白臉呢?那可是簡郡王!”
“是啊,文武雙全又有何用?老祖宗不承認,他就沒資格坐上那個位子!”
“快下來吧!惹怒了列祖列宗,怕是要招災啊!”
“咱們西南年年風調雨順,偏到了今年便趕上大旱,是不是有災星啊?”
此話一出,人群瞬間炸了鍋。
災星降臨,導致大旱,不是沒可能啊!
“災星!災星!”
百姓們對著陸沅痛罵了起來。
齊王強壓住嘴角,卻掩不住眼底的快意:“罵得好啊,就是有了這個禍國災星,才讓大梁百姓遭受大旱,民不聊生。”
陸臨淵,我看這下還有什么招?
陸騏平靜地說道:“父王,原來這才是你的殺手锏。”
晉王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你總有一日會明白,有個厲害的父王,遠比一個只會噓寒問暖的父王強上十倍、百倍。怎么樣?這份大禮,騏兒喜歡嗎?”
陸騏道:“父王這么做,未免太冒險了些,皇祖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晉王志在必得地笑道:“本王可沒糊弄你皇祖父。”
梁帝冰冷的目光望向了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忙道:“陛下!臣絕不敢在香燭上動手腳,請陛下明鑒吶!”
梁帝抓了一把香,自己上了幾炷,剩下的給了陸沅。
他上的香好好兒的,陸沅的香依舊是一插進香爐便熄滅了。
這要再說是香的問題,梁帝自己都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