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祈雨,打消了百姓對皇長孫不配為護國麒麟的質疑。
百姓們對皇長孫的呼聲宛若春雷,驚空遏云,經久不息。
上一次百姓們如此激動,還是秦王開國稱帝,大開糧倉、減免賦稅。
梁帝見孫兒俘獲民心,眼底滿是欣慰。
余公公笑得合不攏嘴兒:“恭喜陛下。”
梁帝龍顏大悅。
最初要讓麒麟歸位時,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文武百官的刁難以及黎民百姓的眾怒,萬萬沒想到,這個孫兒不僅征服了百官,也打動了百姓。
他看向了一旁的公孫炎明:“國師,此乃天意,你認為呢?”
公孫炎明拱手致意:“陛下所言極是。”
梁帝的目光落在了人群前方的陸騏身上:“騏兒也是個朕的好孫兒。”
陸騏茫然地立在雨中,任由豆大的雨點打落自己肩頭。
他望著那些擁護自己的百姓,一個個虔誠地接納了新的麒麟,心里涌上一股難言的落寞。
他千辛萬苦積累的民心,原來可以如此輕易被人奪取。
雨水淋透他的身體,也寒涼了他的心。
他面無表情地離開祭壇。
百姓們正在為麒麟和春雨歡呼,沒人留意到他的落幕。
“是姐夫!”
公孫紫玉拉了拉公孫流螢的袖子。
公孫流螢此時正全神貫注地打量祭壇上、接受萬民敬仰的皇長孫。
她是鳳女,她命中注定要嫁給天底下身份最尊貴的男子。
他能為百姓祈來春雨,一定也能為自己奪回鳳女風格。
“姐姐!姐夫都走了,你在看什么呀?”
公孫紫玉順著姐姐的目光望去,發現她在看的人是他們的死對頭,當即俏臉一沉,“什么祈雨?裝的挺像,依我看,八成是碰巧趕上的!爹說了,姐夫才是麒麟!”
檀兒雙手抱懷:“他是麒麟,他咋過沒趕上這場雨咧?”
“那……那是……”
公孫紫玉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拉住公孫流螢的手,“姐姐呀!”
公孫流螢淡淡說道:“陛下既然冊封了他,他便是真正的護國麒麟。”
公孫紫玉大驚失色:“姐姐!你怎么能替太子府的人說話?”
檀兒拍須溜馬:“那是因為大小姐,說滴全是大、實、話!”
公孫流螢道:“檀兒,一會兒你隨我出去一趟。”
檀兒行了一禮:“是,大小姐!”
公孫紫玉撒嬌道:“姐姐,你去哪兒?我也要去!”
公孫流螢淡淡說道:“你先回千機閣。”
公孫紫玉受傷地質問道:“憑什么我要回千機閣?你寧可帶她也不帶我?”
公孫流螢蹙了蹙眉:“讓你回你就回。”
公孫紫玉咬牙,狠狠瞪向檀兒。
檀兒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跟了孟芊芊這么久,檀兒深諳狗腿之術,在公孫流螢身邊乖得像只小兔,還會哄人,武功又好,從不給公孫流螢惹麻煩。
再有,檀兒在千機閣誰也不服,卻獨獨給對公孫流螢言聽計從,這讓公孫流螢很受用。
春雨越下越大,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百姓們高興得手舞足蹈,絲毫不顧被淋成落湯雞。
梁帝感受到了百姓的歡喜,也頗為欣慰。
只是也不是淋太久,有不少婦孺與孩子呢。
梁帝結束了受封大典。
文武百官與百姓們有序離開。
余公公為梁帝撐了一把傘,梁帝正想喊陸沅一起,一轉頭,他的皇孫不見了。
再一瞧,某人拿著麒麟令,冒雨奔向了親爹……身旁的燕姑娘。
余公公笑了:“皇長孫與燕姑娘郎才女貌,珠聯璧合,當真是天生一對呢。”
梁帝好氣又好笑:“臭小子。”
他忽又記起寶豬豬想讓燕小九做她娘親的事,不由地多看了對方一眼。
孟芊芊依舊戴著面紗,遮了容顏,但言行舉止皆是世家貴女風范。
出身微寒,不過有鳳女命格加持,與他的孫兒倒也算相配。
只是,這丫頭給他的感覺不大簡單。
今日若非她急中生智,化解誤會,將春雨歸功到他孫兒頭上,受封大典興許還會橫生波折。
孟芊芊含笑與陸沅交談,忽然感受到了兩道不容忽視的視線,來自祭壇的方向。
她沒有回頭,只維持著面上的冷靜從容。
梁帝收回目光,對身后的大內高手道:“查一查她。”
大內高手應下:“是。”
梁帝離去后,文武百官們冒著大雨去恭賀陸沅受封護國麒麟,也恭賀陸昭言生出個如此優秀的兒子,大梁江山,后繼有人。
晉王一行人則顯得有些冷清。
齊王依舊難以置信:“怎么就下雨了?香又怎么重燃了?”
關于香會熄滅的事,他們其實并沒對香燭與香爐動手腳,而是由公孫炎明以內力為之。
這也是為何梁帝沒在祭祀的器物上發現端倪。
不僅齊王想不通,晉王與睿王也是滿腹疑惑。
晉王握了握拳,走向了公孫炎明。
“國師,借一步說話。”
公孫炎明與晉王走到了無人的空地。
晉王質問道:“國師,你不是說了會讓騏兒成為真正的麒麟嗎?”
公孫炎明神色如常地答道:“晉王給我的血與頭發當真是對的嗎?”
晉王的眼神一閃。
公孫炎明犀利的眸光仿若洞穿了一切:“地煞羅盤因郡王而動,是因為在他身上確實感應到了真龍之氣,他就算不是麒麟,也能無限接近麒麟的命格,讓他與陸沅換命尚有一絲可能。但晉王你,可沒這么福氣。”
晉王的臉色白了白。
他轉過臉,掩去一閃而過的尷尬,問道:“這場雨又是怎么一回事?總不能真是他祈來的,本王不信!”
公孫炎明道:“有雨而已。”
晉王冷冷地問道:“你既知有雨,為何不早說?”
公孫炎明不卑不亢地說道:“如果不是殿下擅作主張,調換了自己和親兒子的祭物,站在祭壇上,為百姓帶來驚喜的人就是你的親兒子。”
晉王啞口無言。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又一時無從反駁。
“下官告辭。”
公孫炎明淡淡拱了拱手,與晉王擦肩而過。
晉王轉身叫住他:“國師!”
公孫炎明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晉王張了張嘴:“換命失敗了,本王的命格還是本王的,對嗎?”
公孫炎明點點頭:“與陸臨淵換的話,的確如此。”
晉王清了清嗓子:“那要是別人呢?”
公孫炎明道:“不好說。”
“你拿到的血,是我花了兩個銅板買來的豬血,你拿到的頭發,是青樓龜奴的頭發。”
晉王嘔的吐了一地。
走遠后,公孫炎明的眼神染上冷意。
他緩緩捏了捏手指。
從陸騏的做法,看得出他早知今日會下雨,是故意將計就計,由著自己一次次滅掉他的香。
當大雨落下時,他吐出的血水里,應當是含了蠟油,能夠迅速引燃沒徹底滅完的香芯。
陸沅識破他們的計策,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怎知會有這場雨?
是子午算出來的嗎?
可為何自己沒能算出?
“師父,為何不能輕易施展禁術?”
“會造反噬的,你是為師最鐘意的弟子之一,你可千萬不能走上不歸路。”
是反噬開始了么?
公孫炎明面無表情地走在雨中。
忽然,他頓住,回過頭。
大雨中,有人在目光如炬地望著他。
他也望向了孟芊芊。
四目相對。
孟芊芊的眼神沒有絲毫閃避。
她的面紗早已被大雨淋濕,露出了面容的輪廓。
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可那倔強而又冷靜的眼神,卻像極了記憶中的那個人。
公孫炎明,你欠將軍府的債,是時候償還了。
但血債血償對你來說太公平了。
不急,我們之間的賬,慢慢清算。
“二哥!”
明王氣喘吁吁地奔至陸昭言面前,“人我安頓好了,父皇呢?大典開始了沒?”
福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大典已經結束了。”
明王虎軀一震:“我又沒趕上趟?!”
陸沅順利受封,一行人神采飛揚地回了太子府。
除了明王。
他罵罵咧咧了一路。
陸昭言下了馬車后,立即去了幾人商議要事的偏院。
賈管事為他撐傘,腿肚子險些沒跑斷:“殿下,您慢些,仔細摔著!”
哎喲我,他的老寒腿!
殿下究竟是怎么了,著急忙慌的,又不是見未來岳父!
陸昭言到了院子門口卻停下了,深吸一口氣,緊張地說道:“我是不是該先去換身衣裳?”
賈管事懵極了:“換……衣裳?”
他的目光自他身上一番打量,“啊,沒錯,您瞧您衣衫濕透了,奴才讓人給您備熱水,沐浴更衣,以免染了風寒。”
陸昭言頓悟:“沐浴更衣……還是你想的周到!你月錢該漲漲了,回頭自己和賬房說!”
“啊?”
賈管事更懵了。
殿下沒事兒吧?
突然變化這么大,他有些怕呀。
殿下不怪罪他得罪過少爺了?
殿下還夸他了?
陸昭言悶頭沖進雨里。
“二哥……哎喲!”
剛拉開房門的明王被撞了個倒仰。
陸昭言風風火火地進屋:“我要沐浴更衣。”
“哦。”
明王也剛換了衣裳,古怪地問自家哥哥,“你是要來……我房里洗?”
陸昭言風輕云淡地說道:“沒有,我就和你說一聲,你也可以理解為,我在和你炫耀。”
明王一臉懵逼:“炫耀啥?你兒子嗎?”
陸昭言昂起頭:“不。”
是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