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甩開了官兵,然而上官凌不敢松懈,依舊是將馬車駕得飛快。
“越走越偏了。”
郁子川說。
上官凌一鞭子甩在馬兒的臀上“四周全是官兵,你以為殺出重圍容易啊”
郁子川“就是不容易才叫你,不然要你干嘛錦衣衛指揮使。”
上官凌被噎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才多長時間沒見,這小子犟起嘴來一套一套的。
跟誰學的
馬車內,辰龍萬年不變的冰塊臉上滿是擔憂,很難相信他一個沒有感情的殺人工具,也有如此心腸柔軟的一面。
他探出手,想給妹妹揭下蓋頭。
陸沅攔住了他“做什么新娘子的蓋頭只有夫君才能揭,哥哥揭不得。”
辰龍道“那你揭。”
陸沅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要講禮數的,不能亂揭,得用玉如意,然后再喝合巹酒。”
辰龍的神色一言難盡“我怎么感覺你想再占一次便宜”
陸沅挑眉“那倒沒有。”
不待辰龍反駁,他話趕話地說道,“真想揭新娘子蓋頭,自己去娶一個,我瞧卯兔就不錯。”
辰龍冷聲道“再亂點鴛鴦譜,殺了你。”
馬車駛入一條空曠的官道,兩旁是一望無垠的麥田。
上官凌越走,越感覺不對勁“大都督。”
陸沅嗯了一聲,挑開簾子“我也感覺到了。”
一股極為可怕的殺氣,正在前方等著他們。
郁子川收起了擦弓的帕子,站起身,神色凜然地望向官道盡頭。
“有人。”
他說。
上官凌罵罵咧咧地說道“這不廢話嗎沒人難道是鬼啊幾個誰”
郁子川淡定地說道“四個,不認識。”
伴隨著一陣地動山搖的動靜,地面的沙塵被震蕩而起,一個魁梧壯碩、須髯如戟的男人,抓著兩個大鐵錘,無比威猛地朝著馬車砸了過來。
上官凌只覺眼前之人宛若泰山壓頂,他一個急轉,將馬車偏到了一旁。
那人的大鐵錘砸落在了地上,立時砸出了兩個三尺大坑。
不敢想,這兩錘子若是落在馬車,他們可還有命否
“認識嗎”
陸沅挑開簾子,問辰龍。
辰龍皺眉“有些眼熟,不大記得了。”
鐵錘大漢輕蔑一笑“你不記得我,我可是認得你,商栩。”
辰龍豁然抬眸。
陸沅摸了摸下巴,看著辰龍臉上的青銅獠牙面具“只聽聲音也能認出,看來是老熟人。”
辰龍一字一頓地喊出了對方身份“破天錘,石破天。”
陸沅若有所思道“石破天,七星門四大護法之一”
上官凌恍然大悟,一巴掌拍上大腿,咬牙道“是蕭榕兒的娘家護法”
蕭榕兒來自西城的武林大派,當年的勢力不在千機閣之下,雙方聯姻原就是為了在西城成就一番霸業。
辰龍小時候跟著爹娘去過幾次蕭家。
想到慘遭殺害的爹娘,辰龍的胸口翻涌起無盡殺氣“既然你來了,另外幾個護法是不是也該到了”
石破天大錘一揮“哈哈哈你們出來吧商栩小子認出咱們了”
三人依次現身。
一個是穿著僧衣的光頭男子,雖作僧人打扮,但此人絕不是和尚。
他左側的男子滿臉絡腮胡、金剛怒目,兵器是一把斧子。
而他的右側是一名女子,與蕭榕兒差不多年紀,是四人中唯一沒拿兵器的高手。
上官凌訥訥道“和尚樵夫女道長”
辰龍神色冰冷地說道“是金鐘罩,天雷斧,寒冰掌。”
想到了什么,上官凌頓悟“啊,上回無憂小子中的掌就是寒冰掌吧也是這個門派搞的鬼”
辰龍道“中寒冰掌的是夫人,那日在山寨里的人也不是她。”
上官凌訕訕“記岔了”
陸沅唇角一勾“你們早就來了皇城,卻一直不現身,就是為了今日殺人滅口,不讓人懷疑到你們頭上吧”
方才石破天的一錘子分明沒顧馬車里任何一人的死活。
由此可見,蕭榕兒今日真正的目的不是替嫁,而是孟芊芊的命。
甚至孟芊芊能把消息傳遞出來,也是蕭榕兒暗中默許的。
她就是想要太子府半路搶親。
如此一來,既能殺了孟芊芊,又能嫁禍太子府,一箭雙雕。
上官凌在聽完自家大都督的分析后,也會過了意來“真是陰險啊。”
他跳下馬車,握住腰間的繡春刀,囂張地說道“少爺,犯不著和這群人廢話,殺了就是了”
他拔刀而起,狠狠斬向石破天。
石破天靜靜地看著他,在他靠近的一霎,一錘子將他悶飛了。
上官凌口吐舌頭、狂翻白眼、呱啦啦地摔在了地上。
郁子川俊臉一沉,拉弓四人。
雷百刃一斧子掄過去,將郁子川連人帶弓砍飛了。
若不是后羿弓替他擋了這一下,郁子川恐怕已被劈成兩半。
郁子川重重地摔在了上官凌的身上。
剛爬起來便被一屁股砸回坑里的上官凌“”
郁子川“唔,好軟。”
上官凌炸毛“那是老子的臉”
陸沅撣了撣寬袖,從容不迫地走出馬車“就這點手段,在本少爺面前,不大夠看吶。”
寒冰掌玉靈子冷嘲熱諷地說道“皇長孫真是本事不大,口氣不小”
陸沅勾唇一笑,一把抽出辰龍背后的重劍,朝著對方狠狠一斬。
官道被生生劈開一條裂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蔓延至玉靈子的腳底。
玉靈子一掌拍下,震住了陸沅的劍氣。
一道犀利如針的劍氣飛濺而起,劃破了她的脖頸。
石破天掄起大錘笑了“玉靈子,你也有受傷的時候。”
陸沅撫摸著劍柄上的“小九”二字,把劍還給辰龍“是柄好劍,就是我第一次使,不大會用,下次教教我。”
玉靈子感到了莫大的羞辱“找死”
陸沅淡淡一笑“郁子川,再不拿出真本事,下次不帶你了。”
上官凌扶了扶快被郁子川坐癟的腦袋“你還藏了本事”
郁子川“哦。”
他慢吞吞地翻找自己的口袋。
玉靈子道“呵,乳臭未干的小子,本護法不屑欺負”
她說著,便要找陸沅一雪前恥。
哪知剛一動,郁子川出現在了她面前。
她驚訝地望了望郁子川摔倒的地方,那個乞丐打扮的男人還在那兒頭疼了,這小子是怎么突然靠近她的
她冷冷地瞇了瞇眼“小子,你不是我對手,我勸你一邊兒待著去。”
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不論她如何甩開這小子,這小子都對她如影隨形。
“敬酒不吃吃罰酒”
“找到了。”
郁子川取出幾個奇奇怪怪的瓶子。
玉靈子冷笑“下毒,我可不怕。”
郁子川“哦,是蠱。”
玉靈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石破天大笑“哈哈哈,玉靈子,你就陪小孩子玩兒吧,你的仇,我幫你報”
一記重拳狠狠砸向了石破天。
石破天掄起大錘,依舊被逼退,被震得手臂微麻。
上官凌吹了吹拳頭“方才讓你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他拿鐵錘擋啊
疼死本指揮使了
陸沅“你挑一個。”
辰龍“不用,兩個都是我的,你先帶她走。”
雷百刃道“你們一個也別想走”
陸沅與辰龍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攻向了金鐘罩與雷百刃。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二人明著打的是他倆,卻掌風與劍氣齊齊一轉,攻向了石破天。
突然被兩面夾擊的石破天“”
“哈哈小爺走啦”
上官凌趁機脫身,跳上馬車,帶著孟芊芊絕塵而去
“呵呵,和大都督斗,你們幾個腦瓜子”
他倒是不擔心那三個會吃虧,打不過還可以跑嘛。
只要少夫人不在他們手中,大都督與辰龍便沒有軟肋。
眼見著要度過此劫,馬兒卻越跑越快,且漸漸不聽他趨勢。
馬兒宛若瘋了似的,突然沖進了附近的山林。
而山林中早有埋伏,鋪天蓋地的箭矢朝著他密密麻麻射來。
馬兒徹底失控。
一張大網從天而降。
“你大爺的”
上官凌掄起繡春刀,剛要劈開毒網,卻發覺自己渾身無力,“不好,有毒”
馬兒發了瘋,一路疾馳到了懸崖邊。
千鈞一發之際,孟芊芊悠悠轉醒,用盡全身力氣,拔出匕首斬斷了馬套。
馬兒跌落山崖。
半截車廂掛在了懸崖邊上,咯吱咯吱的晃。
喬裝打扮的蕭榕兒,蒙著面紗,笑容滿面地自大樹后走了出來。
“沒想到吧,燕小九,替嫁是假的,要你的命是真的。”
孟芊芊脫力地倒在了地板上,用身子壓住另外半截車廂的重量,努力不讓其跌落懸崖。
蕭榕兒聽到了里頭的動靜,不難猜出她的處境。
她恣意一笑“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和我女兒搶命格什么替嫁,什么晉王府只要你死了,鳳女命格自會回到我女兒手中。”
“啊”
車廂內,孟芊芊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蕭榕兒的眼底沒有絲毫憐憫,一如當年奪走商玖的命格一樣。
她心里只有她的兩個女兒,任何人膽敢擋她們的道,她都會毫不猶豫殺掉
孟芊芊開始用拳頭敲打車壁。
蕭榕兒得意地笑了“你是想向我求饒嗎晚了,為了我女兒的鳳命,只能拜托你去死了。至于這門親事哎,太子府硬要搶流螢的親,我們也很為難呢,說起來,真該多謝你勾引了皇長孫,一會兒流螢會穿上嫁衣,被皇長孫搶回去。陛下如此疼愛皇長孫,想必愿意成人之美的吧”
咚咚咚咚咚
孟芊芊奮力地敲打著車壁。
蕭榕兒冷冷一笑“拿弓來。”
紅袖遞上弓箭。
蕭榕兒笑道“本夫人,親自送你上路。”
她一箭射入馬車,帶著渾厚的內力震碎了馬車,露出了穿著嫁衣的孟芊芊。
箭矢無情穿透了她的胸口,罡風溫柔揭開了她的蓋頭。
可那又哪里是孟芊芊的臉
她嘴角吐著血,連同胸口滲出的大片大片的鮮血,澆筑著她明艷的嫁衣。
她墜落懸崖,宛若一片被強行摘下的楓葉,絕望而又痛苦地望著蕭榕兒“娘”
蕭榕兒勃然變色,跌爬著撲向懸崖,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不不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