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
徐恩和謝玉琰到了客棧的二樓,尋了個安靜的屋子,兩個人剛坐下來,徐恩就迫不及待地開口。
“我這次是為了陶瓶而來。”
謝玉琰聽到徐恩這話,點點頭道:“徐都知可是覺得陶瓶哪里用著不趁手?我可以吩咐工匠改進。”
“不是,不是。”
哪里會不趁手?而是太趁手了。
徐恩道:“大娘子做的陶瓶哪里都好,只不過……”
他不好意思說,現在陶瓶沒了,被炸碎了。這多多少少有些對不住謝大娘子,人家好不容易燒出的瓷器,才到他手里一日就成了堆碎片。
謝玉琰等著徐恩繼續往下說。
徐恩道:“總之陶瓶對我們格外有用,所以我想要大娘子再幫我燒一窯。”
“一窯?”謝玉琰道,“會不會有些太多?這陶瓶才做了改進,應該再用一陣子,才能知曉到底如何。”
楊家新建的陶窯,最小的那個饅頭窯,也能燒制出幾百件完好的陶瓶,若是火候掌控的好,殘次品少,還能出更多。
徐恩道:“那樣的陶瓶,我至少要二百多只。”
他說要給內直左右二班都配上這陶瓶不是隨口說說,他是真的想這么做,便是朝廷不肯答應,他用自己的俸祿,也要這樣做。
好東西用了就知曉。
他也想看看,若是二百只陶瓶都用來丟擲黑火油,會是一番什么模樣?
當然,這話說出去肯定要挨打。
陶瓶燒出來是用的,不是被他當做火器丟擲。若是能讓這陶瓶成為軍備,自然是好的,萬一不成,豈非白白費了這番心思?
其實徐恩怕的不是陶瓶沒用,而是怕被軍器作坊搶奪過去,謝大娘子什么也落不下。當然他會竭力避免這樣的事發生,但沒做成之前,他還是不能說。
再者,不管是妖教還是黑火油都是秘密,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徐恩琢磨著,還想繼續勸說,謝玉琰卻已經點頭:“好,我安排人為大人燒制一窯,盡早讓大人將陶瓶拿到手。”
徐恩滿臉歡喜,不過他立即想到還有話沒說完:“其實還有個不情之請,大娘子能否先不要將這種陶瓶拿出去販賣?這一窯給我之后,暫時不要再燒制同樣的陶瓶……也就是說,莫要將陶瓶流傳出去。”
“萬一這陶瓶以后在軍中使用,最好坊間不要看到此物。”
徐恩也知曉不可能完全杜絕,但至少在一段時間內,要有所限制。
“我知曉了,”謝玉琰道,“除了一窯陶瓶之外,我會將陶瓶的做法一并交給徐都知。”
徐恩登時一愣:“大娘子這般放心?萬一我拿去軍器作坊來做……”
謝玉琰道:“若是軍器作坊能采用這樣的法子燒制陶瓶,能省下不少銀錢,我們也不算白費心思。”
徐恩望著謝玉琰,他忽然發現這真是個妙人。與她說話格外的容易,沒有思量也沒有猶豫,就這樣痛痛快快地答應了。
“大娘子放心,我會向朝廷稟明,至少這份功勞一定要留在楊家陶窯,”說著他向外面看去,“還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幫忙,大娘子只管說。”
謝玉琰搖頭:“眼下都已經安排好了。韓行老來到大名府,指點各處瓷窯的瓷器,大家心中感激,之后行老在大名府的日子,就由我們來招待,以示對行老的敬意。”
徐恩想到方才的情形,那韓泗乖如鵪鶉,好像確實不用他做什么。
可他眼下也沒有什么能回報給謝大娘子,那就在臨走的時候,看韓泗一眼吧,警告他老老實實做事。
徐恩這樣想著,也這般做了,踏出屋子的時候,乜了韓泗一眼,韓泗登時慌張,差點將手里的瓷瓶掉在地上。
謝玉琰沒有急著走回去,而是居高臨下地看向一樓眾人。
等到魏老、耿老前來,謝玉琰低聲道:“有了韓行老的幫忙,我們更容易從中選出幾處可用的瓷窯。”
魏老點頭:“確實幫上不小的忙。”大名府、礠州附近的瓷窯不少,能選出幾處能與礠州窯技法相融合的瓷窯并不容易,他們三個老東西最近就在忙這些。
韓泗沒來之前,他們得離開大名府一處處瓷窯去找,現在借著韓泗的名聲,將附近燒制瓷窯的人都聚到這里。
他們做事就容易多了。
更何況,還有人幫他們一同查驗瓷器。
魏老捋著胡須,臉上露出笑容:“這才是行老應該做的事,能留下幾處瓷窯,也算是他的功績,只不過沒有人會感謝他也就是了。”
是自愿還是不得已,誰都能看明白。韓泗只是能說出瓷器的優劣之處,又不能真的幫助瓷窯渡過難關。將來幫忙修石炭窯,燒制新瓷器的人可是謝大娘子。
韓行老是真正地給他人做嫁衣。
將來礠州窯融合燒制出更多新器型,韓行老可是出了不少力。他還會成為一塊很好的墊腳石。
寶德寺。
嚴隨看著跪在蒲團上念經的沈中官,這個內侍看起來無比的虔誠,若是將他的頭發都剃掉,換成一身僧衣,他就跟尋常沙彌沒什么兩樣。
留在寶德寺的日子,沈中官一直跟在智遠大師身邊,聽智遠講經,有時候還跟著沙彌擔水做事。
“師父,”嚴隨低聲道,“那個閹……善人,他好像更加信奉佛祖了,這都是師父的厲害。”
智遠不知道自己到底厲不厲害,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
從前與人講經,都是希望信眾接受佛法、理解佛法,讓他們在其中得到平靜和喜悅,堅定信念繼續修行。
每次看到成果,他都會為信眾和僧人們歡喜。
可現在……他不太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那位沈施主現在沉迷于修行,流連寺中,不愿意踏出山門半步。每次看到沈中官那癡迷的神情,他都有點心虛。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僧人,還是個蠱惑他人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智遠急忙念出口。
“師父,”嚴隨道,“我今天下山走了一圈,外面可熱鬧呢,之前來寺中那個韓施主被人堵在客棧。”
“阿彌陀佛。”
“師父,”嚴隨眼看著師父的臉色愈發難看,“今天又有人上山求糧種了,咱們能救活不少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