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以南的水路四通八達,往西北因為與西夏的戰事,近年稍弱些,尤其是黃河往汴水這條水路,連年淤堵,水道復雜,來往的船只就更少。
不過若是運石炭,必須走黃河這條水路,朝廷就要花大力氣疏通。
謝玉琰正因為提前知曉這些,所以先一步在這條水道布置船只。
“這里最近的就是河陰縣,”郭雄道,“多年前河陰那邊要轉運貨物,也挺繁華的,不過因為與西邊打仗,許多船只都要繞路,那里也跟著沒落了。”
“現在與西邊的戰事停了,若是從西北運石炭的話……還真的要走河陰和三峽。”
郭雄看著輿圖,他熟知水路,被謝玉琰一點就明白過來。
郭雄抬起頭:“可若是……南邊或是京東運石炭過來,就不可能走這條水路了。”
謝玉琰道:“眼下發現的石炭礦,大多在河東路、河西路,若是開采石炭,自然以這些為先。”
不要說現在,以后幾十年,汴京的石炭也是大多來自河東路。
謝大娘子先用石炭做佛炭,又開了石炭窯,關于石炭的事,她自然清楚。
“這么說我就明白了,”郭雄眉毛也跟著揚起來,“我就帶著船去那邊,一定想方設法將水路打通。”
謝玉琰道:“你們兩個不能出汴京,明日一早就與衙署說一聲,至少那邊需要的時候能尋到人。”
“你們出了事,現在被放出來,定會被人盯上,一段日子內也不用回來這里,留下幾只船幫我運送磚土,其余人你都帶走。”
“許多事也不用親力親為,還是多養傷,有些事吩咐下去就好。”
郭雄和郭川沒有謝玉琰想得周全,于是就在一旁聽著。
三人半晌才商議完。
郭雄和郭川也不耽擱,從謝玉琰院子里出來,就將得力喊過來,讓他們四處招船工。
當然新來的船工都要是知根知底的。
之前還有不少船工想要投效過來,可惜他們手中船不多,養活不了那么多人,現在不同了,船有了,銀錢也有了,就能放開手腳去做事。
“大哥,”郭川道,“那謝大娘子可真厲害。”
郭雄謹慎地示意郭川噤聲,然后推開窗子向四處看了看:“大娘子沒有在汴京真正露面之前,我們在外都叫‘東家’,免得被人探聽了消息。”
郭川應聲。
郭雄吩咐郭川:“明日我們分頭做事,我們越早離開這里,東家就越安全。”之后他們要在那條水路上忙碌,就算有眼線來探聽消息,也不會讓他們順藤摸瓜。
“對外就說,我們經過這樁事后,惹不起那四家人,準備選一條冷清些的水路,就賺點糊口錢。”
郭雄也不會帶著船隊在水面上招搖,水路打開之后,他們等到朝廷運送石炭的消息,再將船隊開出來。
買賣講究的就是先機,不能被人看透他們心中所想,提前有所防范也就罷了,將水路搶走了,就真是白費了東家的一番心思。
這天郭雄和郭川做了許多事,忍受了那么久,總算將要見曙光,多年憋在心里的情緒,全都化為力氣發泄出來。
要不是他們身上還有傷,做事會比現在很快,不過憑著年輕底子好,他們也不準備老老實實將養些日子,反正手下有人替他們干活兒。
馮二娘沒有了性命之憂,郭川也放下心來,身體力行地彌補自己的過失,兄弟兩個人不過用了三天功夫,就將一切都準備好了,帶著幾只船往河陰而去。
夏子喬和謝承讓得到的消息就是,郭家兄弟避開鋒芒,向更冷清的河道去了,顯然要在那里維持生計。
郭家兄弟還算識相,再者賀家陷入大牢中還沒結果,誰也不敢這時候再動手,只能先放過他們,維持表面上的平和。
要說有誰覺得這其中有問題,那就是謝承讓了,郭家兄弟這幾年,一直往南在蔡河上搶奪買賣,怎么突然就想開了,往西北去黃河了?
那么多年都沒想明白的事,這兩日就有了結果?
謝承讓覺得這里有問題。
“還是使人跟著郭家兄弟,”謝承讓道,“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些什么。”
夏子喬因賀家的案子焦心,這些日子內宅中更是不消停,賀家人來求母親幫忙,求父親定要救下賀璠。
但父親還沒能動手,賀家人就接二連三被押入大牢。
賀家殺人、掠賣人口,都是重罪。賀老爺想將這些都推給下人,但有馮二娘這些女子證實,終究難以脫身。賀家父子四個也不知能活幾人。
“恐怕抽調不出太多人手,”夏子喬道,“再說我還要應付賀家的事,沒那么多精神,只恨那許懷義油鹽不進,動作太快,不然還能有轉圜的余地。”
說到這里,夏子喬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然,你幫我吧!我給你一些人,讓他們聽你的命令行事。”
謝承讓皺起眉頭:“這樣恐怕不好,再怎么樣我也不能插手夏家的事。”
“怎么不能?”夏子喬道,“早晚都是一家人,再說要不是你出主意,鄭煦也不能將所有罪責都攬在身上。”
“你提醒我安排這些事,父親知曉格外的滿意,還說謝家教的好。”
夏子喬還借機為謝承讓說話,不能讓父親、母親因為庶子的身份就看輕了他。
要知道賀家出事,那謝承信都不曾來問過一句,謝家兩位郎君與夏家的親疏高下立見。
想到謝承信,夏子喬道:“我聽說,你那大哥最近忙著尋一個女子,可是真的?”
謝承讓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很快遮掩過去:“我許久未見大哥,沒有聽說這些。”
夏子喬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你替他瞞著也是無用,我父親、母親已然知曉,心里頗為不快。”
“書院的山長也說,令兄的才氣不如你一分。”
既然話到這里,夏子喬壓低聲音:“謝、夏兩家結親,你有沒有想過……”
夏子喬發現謝承讓臉上一紅,然后他立即板起臉:“子喬兄莫要再說,被人聽去要壞了二娘的名聲。”
夏子喬眼前一亮,他忽然明白了謝承讓的心思,他一把拉住謝承讓:“你怎么不早說?別人就罷了,我還能不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