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自作孽
刑部大牢。
許懷義被關在靠門口的牢房,牢房里有一扇窗子對著外面,窗子其余地方被封死,只留兩個碗大的孔洞,這是獄吏想出來折磨犯人的法子。
孔洞鉆不出去卻又透風,到了冬日牢房里的犯人都要凍得瑟瑟發抖。
而且孔洞的那邊還堆放著許多恭桶。
臭味兒被吹進來,讓人難以喘息。
每隔一會兒,都會有獄吏向牢房里潑水,許懷義身上的衣服還沒被風吹干,又有半桶水潑在他身上,這樣折磨人身上不會留下審訊的傷痕,帶給人的痛楚卻不少。
許懷義一動不動,望著窗口外,眼看著外面的天空越來越暗下去。
他也不知曉過了多久。
“將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許懷義轉頭看去,只見蔡征站在牢房外,蔡征身后是被押著的翁易。
蔡征見到許懷義這般狼狽的模樣,心里就是一酸,想他意氣風發踏入仕途,最終卻落得這樣的結果。
不但被丟來了刑部,又差點被人陷害入獄。
牢門打開,蔡征走進去,站在許懷義身邊,想要說些什么,立即被飄過來的臭氣熏得用袖子遮擋口鼻。
“許大人……”
蔡征不知該如何安慰許懷義,被關在這大牢的時候,許懷義不知都想了些什么,或許已經被磋磨的沒了意氣。
“天快黑了,”許懷義突然出聲,“耽擱了這么長時間,若是還有逃脫的妖教余孽,恐怕已經逃出了城外。”
蔡征一時語塞,到了這個地步,許懷義居然還在思量案情。
許懷義站起身道:“我現在能出去了?”
蔡征頷首:“官家下令,要你協同大理寺一同查案。”
“我們還要去云棲寺,”許懷義道,“妖教內斗,必然有緣由,李家莊子上沒有找到線索,就該去云棲寺。”
蔡征道:“云棲寺挖出了高太妃甥女的尸骨,可能一切是因此而起。”
許懷義沒想到云棲寺已然鬧出了事端,他急著要詢問清楚,蔡征卻已被臭氣嗆得一陣咳嗽,他指了指外面:“我們還是先出去再說。”說著轉身向外走去。
若他不提及這樁,許懷義可能都忘記了,還身處大牢。
他們走出來,自然就有人要被關進去。
衙役將翁易推進了牢房,獄吏立即利落地上了鎖。
沖鼻的臭氣撲面而來,那冷風打在身上,讓翁易忍不住瑟瑟發抖。
這是他為許懷義準備的牢房,現在卻全都用在了他身上。
翁易心中一慌叫住蔡征:“蔡大人,這案子哪里審的不對,我們可以慢慢商議……重審,我們都可以重審。”
若是知曉案子會移交大理寺,翁易絕對不會接下這差事。
“我沒做錯什么,都是手下人辦事不利,這案子尚未審結,還能……”
翁易話還沒說完,就瞧見文吏和審訊郭雄等人的獄吏也被帶了過來。牢門打開,他們幾個也被關進了牢室。
“看好了人,”蔡征淡淡地道,“你們都說是在聽命行事,若是翁大人有個閃失,你們說的話可就無人能證實了。”
文吏等人立即應承:“我們定會照應好翁大人。”
等到蔡征和許懷義離開,幾個人的視線登時都落在翁易身上,眼睛里似是冒著幽幽的綠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翁易下意識向后退去。
“翁大人說,是誰辦事不利?那些事不都是您吩咐下來的嗎?”
翁易嘴唇哆嗦著,想要為自己辯解:“我……我都是……”卻又說不出口。
幾個人眼睛中閃過冷意。
從現在開始,他們會輪流盯著翁易,一刻不會放松。有翁易在,就有人承擔罪責,翁易沒了,被頂罪的,只能是他們。
蔡征讓人送來干凈的衣袍給許懷義換上。
“你抓了夏尚書的兒子,為何不讓人來大理寺知會我一聲?我也好有所準備。”
許懷義沒想到這些。
蔡征看著這人憨傻的模樣,不禁搖頭:“你若是再這樣,哪日非得折在這上面。”
本是恐嚇的話,誰知許懷義反而道:“那倒也不錯。”
蔡征登時語塞,這人腦子里除了案情,別的都裝不下了。
沒等將衣衫整理好,許懷義急著問起:“郭雄怎么樣?有沒有去看過?他肯定受了刑,有口供也是屈打成招,不能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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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征道:“已經將人從刑室帶了回來,郭大郎倒是個漢子,硬是沒改口供。”
郭雄兩次進出衙門,兩次被刑訊,這就是尋常百姓的處境。許懷義堅持留在大理寺、刑部審案,也是因為這個,對他來說,辨明一樁案子,就能少一樁冤屈。
許懷義再次問起云棲寺之事,蔡征將知曉的全都告知。
“就是這樣才驚動了太后娘娘,娘娘讓人將官家請去了慈寧宮,當著官家的面,審問那比丘尼。”
官家繼位之初,慈寧宮曾插手過政務,母子兩個差點因此失和,之后太后與外面斷了往來,幾乎將慈寧宮隔絕起來。
這次太后娘娘卻讓人找到了垂拱殿,可見動了大怒。
“云棲寺許多內情還沒查清楚,”蔡征道,“我們料理完這邊,立即帶人過去。”
說到這里,蔡征突然想起:“差點忘記了,還有兩個人需要處置。”
許懷義與蔡征交換了視線,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隨即他叫來獄卒:“夏五和謝二在哪里?”
刑部大牢后面有處小院子,平日里官員和文吏在這里處置公務。
夏子喬就被送去小院子里歇息。
趴在暖房的軟塌上,夏子喬身上的疼痛也跟著減輕不少。翁易吩咐人準備好了茶點和蜜餞,后來還送來些飯食,小心翼翼侍奉著兩位郎君。
與大牢相比,能在這里歇著已然很是自在。
不過……終究不比家中。
很快夏子喬就開始煩躁:“那翁易怎么還沒過來?”說好了最多兩個時辰就能讓他們離開,兩個時辰早就過去了,卻依舊不見翁易的人影。
謝承讓站在窗前,向外看著,漸漸皺緊了眉頭。他與夏子喬的心思不一樣,他急著離開是因為知曉,案子拖得久了可能會出問題,更別提會生出不少猜測,對他們名聲不利。
夏子喬這個嫡子也就罷了,他可是個庶子,被人尋到錯處,必然不留情面地打壓。
趁著沒人打擾,謝承讓將這樁案子從頭到尾捋清楚,其實他們最好的脫身方法,就是刑部將案子審理清楚,如此一來,就知曉他們與李管事等人無關。
但夏家不可能如此安排,既然牽連到李家,夏家也會因此受累。尋常事也就罷了,牽連到掠賣婦人和妖教,夏尚書絕不能讓這兩樁事沾身。
可是,這種事只要伸了手,辦好則已,辦不好會惹出更大的麻煩。
萬一出差錯,他得想方設法脫身,莫要被夏家牽連。
“子喬,”謝承讓道,“天黑之前,如果不能解決,我就回大牢去。你受了傷要好生將養,我總不能一直留在這里,若是有人問及今日之事,我也好應對。”
夏子喬道:“二郎不用擔憂,父親不會讓我們在衙署過夜,定會想法子。我們若是被帶去縣衙或大理寺也就罷了,這可是刑部。”
刑部官員,有一多半他都識得,翁易辦事不利,還能換別人。若非遇到了那許懷義,他們早就在樊樓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