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媽媽走出禪室,遇到了站在一旁的桑典,她將手中茶碗遞給桑典。
于媽媽道:“天冷,喝點熱茶暖一暖。”
桑典抬起頭看了看天,心中不禁嘆息,看來郎君一時半刻不會出來了。
抿了一口熱茶,桑典的心也暖和起來,還得是于媽媽,如果于媽媽不在,他就得干凍著。
“于媽媽,”桑典覺得應該多與于媽媽說兩句話,他想了半晌,“您看,今天的星星是不是特別好看。”
誰跟一個半大小子看星星?奈何禪室的兩位主子不走,于媽媽也只得忍耐,就當是享了天倫之樂。
只不過眼前這位,似是比她家里的小兒子還要憨幾分。
禪室之中,王晏輕輕地伸出手臂,落在謝玉琰腰間,然后微微用了些力道,自然而然地將她帶入懷中。
生怕她拒絕,他輕聲道:“一會兒還有公務,就再留半個時辰。”
他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松柏香,只不過今日發鬢間還留著黑篤耨香的味道,那是宮中常用的熏香,可見王晏曾長時間在垂拱殿后殿逗留。
謝玉琰道:“你這樣頻繁后殿奏事,是要定差事了嗎?”
若是頭一次與她說話,王晏可能會疑惑,她為何能通曉這些,但現在他卻只覺得順理成章,并且還會跟著欣喜。
她不加遮掩地提及這些,不怕被他探知心中的秘密,王晏自然地露出一抹笑容:“再有一兩月就差不多了。”
謝玉琰抬起頭:“不準備外放三年?要留在京里了?”
按前世的軌跡,王晏外放做了通判,回京之后就去了禮部任職,雖然是宰相之子,卻沒有升遷太快,而是用了幾年的功夫累積自己的名聲,最終穩穩地進了中書。
可現在……
王晏道:“如今的情形留京會更好些。”
她改變了許多事,因此影響到了許多人的軌跡,包括王晏。
謝玉琰道:“你這般難免被人質疑資歷不夠,不如任清貴之職妥當。”
王晏的手拂上謝玉琰的肩頭,垂下眼睛,聲音溫和,循循善誘:“不能因為娘子對我太過青睞,就篤定我能入禮部,進中書。”
這人倒會曲解人意,顛倒是非。
謝玉琰正要說話,忽然嘴邊一軟,被他用手指輕輕碰了碰,似是在阻止她說話,指腹卻眷戀地從她嘴角輕輕碾過。
謝玉琰的臉頰不禁微微發燙。
這般親昵的舉動,她雖然活了兩輩子,卻也是第一次。
“阿琰,不可以這般,”王晏道,“你隨時都可能會陷入險境,卻要求我平平順順?”
“我從前是有出京的打算,但這次改變想法,也是源于我自己。”
“你現在不肯嫁給我,又想讓我離開汴京,不插手你的事,是否沒有道理?”
謝玉琰抬起頭與王晏對視。
“王相公任宰輔,若是你再居要職,會被人詬病,再者……也會分走王家手中的權柄,王相公不會答應。”
王晏道:“那就繞過他,不需要他插手。”
謝玉琰還要說話,忽然整個身體一輕被王晏順勢抱在了膝上。
“阿琰,擔心我?”
他就似在引誘她一般,輕輕地抵上她的額頭,緩緩地與她蹭觸、彼此依偎。
此時的王晏,褪去了所有的鋒銳,變得溫和而馴服,可他的舉動偏偏又不是那么的良善無害。
她微微后仰與他分開,望著他的眼睛,眸間光華如煙霧般蕩漾,散發著光彩。
他的手再次用力,重新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只要你好,我便無礙。”
話音剛落,謝玉琰感覺到唇邊一暖,那灼熱如煙火般的溫度,從嘴角散開,順著她的呼吸灼在了她的心頭。
謝玉琰下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衣袍,就在心跳失常之前,重新被擁入懷中,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腦安撫,手臂卻依舊抱得那般緊,牢牢地不肯放松。
王晏從禪室里出來的時候,桑典已經有些著急。
時辰太晚,只怕小院子里那些人早就到了。
好在就要趕不及的時候,郎君拉開了門。
王晏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看向于媽媽:“回去的路上,吩咐車夫走得穩些,我安排了一隊人馬在暗中護衛。”
于媽媽應聲。
王晏這才放心離開。
一路疾馳到了城西的小院子,桑植和桑吉已經等在那里,見到自家郎君,桑植就道:“還差兩個人,其余都到齊了。”
沒到的那兩人,想必是不會來了。王晏讓他們夜里聚在此處,他們應該有所預料,不敢前來的就是不準備參與其中。
如果讓他暗地里再籌謀一陣子,追隨的人會更多。
王晏微微抬起頭,方才在寺中時的溫馴已經全都沒有了,化為了冷肅和銳利,他這般神情并非依托于自己的出身,而是多次運籌帷幄、精準地推測政局,他不過收斂情緒,就會讓氣質變得高不可攀。
王晏踏入院子,聚在那里的官員,紛紛回頭。
這十幾人當中,大多都是年輕的面孔,職司分屬中書省、樞密院、翰林院,以及臺諫之官。
王晏帶著眾人在堂屋里坐下,桑植、桑吉忙將門關上,守在外面。
王晏看向在場眾人:“可準備好了?”
一張張年輕的臉孔紛紛頷首,無一人遲疑。
王晏道:“那就開始吧!”
眾人立即湊在一處低聲籌謀起來。其實他們之中不少人,多次勸說王晏留在京城,大梁的政局不能讓他們再等三年。
但他們也知曉王晏礙于王相公不得不先收斂鋒芒。
父子二人全都入局,難免落下“爭權”的名聲。尤其王晏與王相公政見并非完全一致,可能會有父子對立的局面。
可不知為何,王晏會突然改變了思量。
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會在朝堂上鬧出一陣風波,以此左右官家的決議,送王晏手握要職。
翰林院官員依舊有些擔憂,他出聲提醒王晏:“我們彈劾進奏院,不免牽扯到今歲科舉,其中也有一些人,是支持新政的官員門生。”
王晏淡淡地道:“無礙。正是因為我沒有完全與新政混在一起,官家才會放心將我留在身邊。”
“父親那邊,我自會應對。”
晚上見